第91章
半晌, 主簿臉上的古怪神色變得有些憐惜。
漂洋過海,就為了來尋一人。
可是這人,擺明了就是來玩他的嘛。
『老子』。
除了幾百年來的大儒, 世間誰會叫這個名字,明明就是一個粗糙的自稱啊。
這麼想著, 主簿覺得面前這人, 十分的可憐。
他不由放緩了聲音, 問道:「這個名字怕是找不到人, 不知道你要尋的這人可否有什麼顯著的特徵?方便尋找。」
哪知, 這個洋人一點都不急, 反而是裂嘴露出了一列整齊的牙齒。
他道:「老子可是一個不得了的人物,老子英俊不凡器宇軒昂,老子一身超強的醫術能夠起死回生,當年老子可是盛名在外。」
這一番言語, 主簿聽得是咋舌不已, 如果面前的這個不是洋人, 他絕對會認為這人是在耍著他來玩。
可就是知道這個洋人是認真的, 聽著他所說的這些話, 都是有些一言難盡。
好在,艾登描述的有一點還是能夠想想法子。
既然醫術了得,那麼在醫館中的一些大夫,想來也許會知道。
如是, 主簿便帶著洋人來到了醫館。
經過這個洋人手舞足蹈的一番說解,更是時不時『老子老子』的說出口, 醫館的大夫倒還真是想起了一人。
其中一個大夫上前,他鞠躬後道:「草民還真想起一人,正是昨日去溪山村所見那位老前輩,如果說這片地方誰的醫術最為高超,那定是他。」
艾登聽著連連就是點頭,雖說比劃不出要尋的人的模樣,可在他心中卻是最為敬仰的人,這人口中說的那麼厲害,那就一定是他尋的人。
主簿聞言倒是來了興趣,他問道:「這人的名諱是?」
那大夫訕笑一聲,回答:「草民並不知道,只是如果大人您還記得二十年之前臨鎮發生的瘟疫之事,就應該記得此人。」
主簿倒吸一口氣,他連忙道:「你是說,這位前輩便是當初配出藥的大夫?」
大夫點了點頭,當年之事已經過去了整整二十年,可在他這卻是記憶猶新,他如何都不會忘記。
艾登可等不及他們在這裡寒暄。
早就扯著人想要去尋。
主簿倒是想去,可是衙門處公務繁忙,如此只能夠安排一人帶著這個洋人前去。
而安排的這人,正是當初帶著林家的人去林家大伯要錢的那個官差趙玢。
趙玢帶著人前去,雖然一路上快馬加鞭,可到底還是得費上一段時間。
如此,這一路上他都是在套著洋人的話。
還別說,瞧著這洋人年紀不小,可卻是十分的好糊弄。
當來到溪山村的大橋時,基本上他已經摸清了這個洋人的底細。
對於他來尋人,更是不抱一絲的希望。
原來,艾登之所以隔著汪洋大海前來尋人,其實也只是在家中長輩那聽過一人的事跡,心中敬仰的不行,可是連面都未見過,就憑著一個『老子』的名號來尋人。
人海茫茫的又如何能夠尋到。
就是見到了人,又如何確認那人便是他要尋的人呢。
想歸想,趙玢還是將人帶進來村子裡。
溪山村他來的次數不少,可是每次再來,總會讓他吃驚不已。
瞧瞧,在這個本該是小小的村落,居然吸引了不少挑著擔子來做買賣的外村人,令他是真的吃驚不已。
要知道,他們這一片可從沒這樣過的村子啊。
進了村子,趙玢拉著人一問,得知著老郎中此時還在空地那處,還在研究著菜籽。
此時在空地,老郎中也不顧地上髒亂,直接蹲坐下來,手上忙碌,也不知道是在琢磨著什麼。
莊辛延在一旁,身邊的炭糕在撒歡。
他有些無趣,乾脆著蹲下逗著炭糕,一邊問道:「老郎中您研究夠了沒,沒夠的話,也該回去了,明日再來吧。」
老郎中大清早的待在這裡。
旁人來勸,連回都不回一聲,沒法只能將他給尋來。
只是,莊辛延也有些無奈。
老郎中豈是他能勸回的人,如果是旁人,還能夠耍些狠厲的手段,可如果要他對著老郎中動粗,他還真出不了這個手。
如此,也只能夠跟在他身邊,省得出個什麼事。
之前一直沒反應的老郎中,此時倒是揉了揉腿,顫顫巍巍的站了起來。
莊辛延連忙上前攙扶,
說道:「去我家吧,家中已經弄好了飯菜,就等您老人家去。」
老郎中笑了:「好啊,村子裡誰不知道就你們傢伙食好,瞧瞧炭糕被養的毛髮發亮,吃的比人都好。」
莊辛延笑道:「您老人家可別說羨慕它。」
「為何不能羨慕它,要知道我……」
老郎中說到這裡,突然就是一愣,頓時被抱個滿懷,旁邊的莊辛延更是直接被擠了出去。
在場的人只聽到,這個黃頭髮的洋人怪異的大喊道:「阿爺,我是您孫子啊。」
……
莫名其妙多了個洋孫子,老郎中的神情是一言難盡。
在莊家的堂屋內,就坐著這麼幾人。
一人年紀本就不是很大,卻因為笑得太過,堆起了層層的笑容。
另外一些人卻是臉上古怪。
倒是莊辛延,帶著一副看笑話的心態看著面前的一切。
被一個洋人撲上來喊爺爺,還莫名的多了一個洋人孫子,著實有趣的緊。
老郎中嫌棄的看了一眼身邊的這人,他不耐的道:「你別胡說,我可沒你這個孫子。」
艾登不在意的回道:「我來之前就想好了,找到了您,就認您為爺爺,給你當孫子。」
上門趕著做孫子,可也得當爺爺的願意不是。
而現在,這個當爺爺的完全就是不願意,拄著枴杖就走了。
漂洋過海這麼大的難度都過來了,現在總算是找到了人,艾登又怎麼可能放棄,立馬就是跟了上去。
莊辛延幾個倒是沒繼續上前,畢竟這兩爺孫兩人的事,他們可不願意摻和進去。
帶來的人都跟著人跑了,趙玢自然也沒理由繼續的留下來,走之前他還說道:「溪山村的變化真大,等過上幾日,我得去問問村長,看能不能在這裡圈個地出來,將家中人搬來這裡住著,風景好、也不失熱鬧,再多幾家商舖與鎮上的熱鬧巷子都差不多了。」
「以往還行,可是現在怕是不能了。」莊辛延回應。
趙玢倒是有些奇怪了,「這是為何?」
「與你相同想法的人不少,可是溪山鎮就這麼大,哪裡容得下這麼多人。」莊辛延解釋著:「如果還想入住溪山鎮,光是村長同意還不行,得經過衙門那處來辦。」
有人將茶肆開在了村子外面,自然也有打村子裡面的注意。
如果林村長咬緊了牙口不讓這些人入住進來,自然是可以。
可是有些人有些事,不光光他一個人來來拿主意就成,就是他心中不准,也無可奈何。
如此,這段日子以來,溪山鎮倒是入駐了不少的陌生人。
這些人有的確實是看中溪山鎮的發展,可是大部分的人還是衝著莊家的鹹蛋。
誰讓莊辛延的話已經放出去了,外人來買鹹蛋自然可以,可是這個價錢比卻村中的人高了那麼些許。
不少的人就是看中了這點才入住溪山村。
只是可惜,莊辛延認得只是原先的村民,至於後面來的人,自然是不同的待遇。
如果有人要鬧,那也得看看原先村民讓不讓這些人鬧起來。
更為重要的是,生意是莊辛延的,他想怎麼做就怎麼做,還真沒人有這個資格去干涉。
至於莊辛延對於這些搬進來的人,倒是沒有什麼感覺。
竹林邊、小溪旁,早就被他圈出了很大的一塊地。
後面有高山遮掩,前面又是作坊所在,他的宅子附近景色好不說,還極為的清靜。
搬進來的人就是再多,也無非就是出門的時候見上幾眼罷了。
趙玢聽到這番話,倒是有些訝異,如果說先前的那些話只是胡亂的說說,那麼現在聽到莊辛延這麼說,他還真的有些想法了。
一人兩人相同的做法,也許並不能夠看出什麼來。
可是十人二十人甚至更多的人這樣的做,那麼就算其他人看不出原由,可是有些人還是會緊跟著步伐。
就像是現在的溪山村。
趙玢並沒有多問,便告辭離開了。
這一趟,他的收穫很大。
一個便是莊辛延的這句話,還有一個的便是兜中一片金葉子,這是進村時洋人給他的酬勞。
於是,等回到鎮上,他便利用著官差這個身份用這片金葉子在溪山鎮買下了一片地,更是建起了房屋。
而等許多年後,趙玢最為慶幸的,便是他這個時候的做法。
甚至當年老後,他都會時不時的同孫子們說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