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章 困住

　　這個世界， 或許和那個世界沒有什麼不同。

　　他原本就是陳東的兒子， 陳戈的弟弟。

　　這一輩子因為出了個意外， 所以他並沒有被帶走，而前世他是如期被帶走的，到死他都不知道自己親生的父母哥哥是誰。

　　如果是這樣的話， 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為什麼陳光對他的態度如此的冷淡，彷彿沒有任何感情地可以把他關進小黑屋，而他所謂的母親又幾乎不和他說話， 周圍的親戚眼神永遠那樣的詭異。

　　只因為他並不是陳光親生的兒子， 而是一個用來爭奪族長之位的替代品。

　　「十幾年前放棄了，而現在又想起了我， 這其中有什麼緣故吧？」

　　「你很聰明。」陳光點頭，「族長的位置不是隨隨便便多久能得到的， 而你的廚藝天賦，顯然來自於陳家， 所以……」

　　陳硯默默地聽著，此時忍不住打斷，「我和你們沒有任何關係， 我記得我父親已經被逐出了陳家， 現在我們除了一個相同的姓氏，似乎沒有別的共同點。」

　　「三哥，別和他廢話了，這小子在故意拖延時間！」旁邊神色猙獰的人說道，「趕緊開啟儀式。」

　　陳光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 眼神一冷，沒再繼續說下去，陳硯也不會改變自己的想法，而他們沒有太多的時間。

　　同一時間，溫靖君開著車，按照陳戈的指示前進著。

　　「陳戈……」

　　「嗯？」陳戈坐在後座上，頭也不擡地應了一聲。

　　「你，急匆匆地跑來南京，是不是你知道陳硯會出事？」

　　「……」陳戈的手指停了一下，卻沒有說話。

　　「到底是不是，你告訴我！」溫靖君怒道。

　　「……是。」

　　「你知道他有危險？」

　　「是我感覺到他有危險，你應該知道我被招進來的原因是什麼。」

　　「……知道，但是……你應該給我打電話的！」

　　「我沒想到，我沒想到會這樣，我……」陳戈狠狠地捶了一下座椅。心中的懊惱已經沒法說了。

　　這種強烈的預感是他與生俱來的，第一次強烈的預感，是在陳硯才幾歲的時候。那時候的他也才剛剛才上小學，放學後去幼兒園接弟弟回家，強烈的危機感讓他沒有帶著弟弟回家，而是選擇躲了起來，一直到了爸媽晚上下班。

　　那一次他家裡被翻了個底朝天，雖然報警後發現沒丟失什麼東西，再加上當時還沒有太多的攝像頭，最後警方判定是盜竊。

　　而現在他又有了這種不妙的感覺，立馬放下了一切任務飛到了南京，沒想到這次他晚了一步。

　　「別急，陳硯一定不會出事的。」溫靖君深吸了一口氣。「就算是暴露我現在的一切力量，我也會保護他的。」

　　「溫靖君……」陳戈欲言又止。

　　「嗯？」

　　「拜託你了！」

　　「他是你弟弟，更是我深愛的人，我責無旁貸。」溫靖君狠狠踩下油門，「傷害他的人我一個都不會放過！」

　　「啊——」陳戈忽然低吼一聲。

　　溫靖君的車差點橫著飛出去，「陳戈？你怎麼了？」

　　「我的頭……應該是，小硯有危險。」陳戈捂著頭，努力克制著想要往車門上撞的衝動，「還得加快。」

　　「能確定最終目的地麼？我需要手下人行動。」溫靖君心都快碎了，對陳戈的能力，他身為前教官是知道的很清楚的。

　　他這種能力能感應到他願意保護的人，從而感知對方的危險。但是能讓陳戈痛苦成這樣，陳硯會怎麼樣？

　　這一刻溫靖君和陳戈都在咬著牙撐著，為了他們共同守護的人。

　　陳硯完全失去了意識，迷迷糊糊的彷彿全身都處於液體之中，無法著力，也無法掙脫，更沒有什麼。

　　他直覺自己是被困在什麼地方了，但是他並不知道這裡是什麼地方，也不知道他被困在這裡多久了。

　　相比從前的四週一片漆黑寂靜，至少現在周圍有了光亮，也有了一些無法分辨的聲音。

　　「哥，你來了。」溫靖佾站起身。

　　「今天怎麼樣？」溫靖君看了一眼窗邊正在畫畫的男孩。

　　「跟平時一樣，很乖。」溫靖佾隨著哥哥的眼神看過去一眼，小聲說道。

　　去年盛夏，陳硯在南京被不明人士綁架，溫靖君和陳戈瘋了一樣的尋找，最終人被救了出來，但是現場十分詭異，就好像一座祭壇。而橫躺在祭壇上的陳硯則渾身是血，已經陷入昏迷了。

　　陳硯救回來的時候昏迷不醒，雖然他身上並沒有任何傷口，還是在醫院待了幾乎半個月才甦醒過來。至今他們都不知道那些鮮血是來自什麼地方。

　　但是所有人都發現，陳硯變了。變得沈默，原本那雙靈動的眼睛變得死氣沈沈，而且從醒後沒有再說過一句話。

　　雖然以往的陳硯也不大愛說話，但是那只是話少，而不是現在這樣。

　　陳硯之前給他們帶來的是快樂，是可愛。可現在，只有讓人心疼，難過。

　　陳戈在陳硯甦醒後就銷假回了部隊，但是堅持每次任務完成後都第一時間回來看看他。

　　陳東和楊慧則表示，陳硯好像又回到了以往的樣子，彷彿那些快樂的日子根本就是個幻覺，從未出現過。而且現在的陳硯比起之前更加的沈默，更加的消沈……就好像沒有靈魂的娃娃一樣。

　　陳東夫妻的話讓溫靖君心裡直哆嗦。

　　沒有靈魂的娃娃這句話太可怕了，直接戳破了溫靖君內心的恐懼。

　　就如同他和陳硯來自其他世界一樣，如果陳硯現在又離開的這個世界……這對他來說不啻於天崩地裂。

　　他要的是陳硯，是他愛了很多年的那個陳硯，而不是這個只有容貌一樣的殼子。

　　但是他依然要努力照顧陳硯，因為他沒有別的辦法，只能等待著對方能回來。

　　對於陳硯出事，溫靖君有說不出的懊惱和後悔，在向陳東夫妻坦誠了他和陳硯的感情後，他求了足足一個月才得到了兩人的點頭，隨後將陳硯接到了身邊。

　　陳東夫妻自然是萬分不捨的，用楊慧的話來說，就算是兒子變成這樣了，也是他們的寶貝兒，他們願意照顧他一輩子。

　　最後還是陳戈替他說了幾句，陳東夫妻才算是鬆口。

　　從那一日起，陳硯跟著溫靖君已經生活了大半年。

　　每天早上喊他起床，給他做早飯等他吃飽，再帶著他來星辰大廈。有時候會讓溫靖佾陪著他在廚房這一邊感受一下氣氛，有的時候則要帶著他在辦公室忙活。

　　中午兩人或者點兩個菜，或者溫靖君親自做一點吃食，兩個人分吃。然後下午溫靖君會儘量將工作早點做完，早點帶著陳硯回家。

　　只有溫靖佾知道自己哥哥這大半年來是多麼的辛苦，白天忙的腳丫子朝天，還要惦記著陳硯，而陳硯卻彷彿精緻的娃娃，卻不怎麼會回應。

　　他做的最多的，就是在落地窗旁畫畫。

　　各種的花朵，各種的圖樣，就如同他出事前，每天做的一樣。

　　那時候陳硯喊著沒靈感，溫靖佾才出了這麼個主意，其實溫靖佾更想說，如果給他一次重來的機會，他絕對不會再讓陳硯去。

　　這場意外幾乎毀了所有人。

　　現在陳硯的畫畫的越來越好，越來越精緻了，但是人卻還是那樣，沒有什麼起色。

　　看到哥哥進來，溫靖佾暗地嘆息一聲離開了廚房，把空間讓給兩人。

　　「陳硯，今天過的怎麼樣？」溫靖君摸了摸陳硯的頭溫柔地說道。

　　陳硯點點頭，一如既往地沒有說話。

　　「今天的畫得很好。」溫靖君看了一眼陳硯在畫的畫兒。那是一朵墨荷，遺世獨立地盛開在湖面。

　　陳硯出事後，周教授和孫教授都來看過，雖然溫靖君替陳硯謝絕了繼續學習繪畫，但是兩位老人家還是時不時就過來看看陳硯，在一旁指點一下，在旁邊說說話陪著他。

　　大半年過去，陳硯在美術方面的進步，不管是孫教授還是周教授，都是頗為驚嘆的。哪怕陳硯現在就和自閉的少年一樣，也沒有妨礙到他的進步。

　　溫靖君拉著陳硯說了一會兒話，開始忙活著自己的事兒。

　　陳硯在渾渾噩噩中覺得有一種特別熟悉的聲音在耳邊響，但是彷彿敲鼓一樣，聲音很大，也聽不清楚。他竭盡全力地想要聽清楚，那聲音卻漸漸遠去。

　　努力瘋狂掙扎，陳硯趕緊周圍束縛住自己的粘稠物質似乎力量小了一些。

　　這幾乎是個驚喜的發現，更加竭盡全力地掙紮著，漸漸地他感覺得到了疼痛，麻木的疼痛，每次動一下都彷彿刀斧加身。

　　這對陳硯來說不是痛苦，而是驚喜。

　　在之前，他是沒有任何的感覺的。而現在他有了麻、痛，這反而是好事！

　　陳硯這一輩子別的品質就算都沒有，有一項卻是別人無法比擬的，那就是堅持。

　　如果沒有堅持，他早在那些年被關在小黑屋裡，被嚴苛到變態地逼迫他學習中就徹底瘋了。

　　如果沒有堅持，他不會踩著眾多原本欺壓在他頭頂的堂兄弟們，成為新一任族長。

　　陳硯的狠，外表看不出，全藏在骨子裡。

　　一次，兩次，三次……

　　沒有時間概念的一次次掙動著。

　　終於在某一天，他徹底的從那一團束縛中掙脫了出來。

　　燦爛的陽光好像一下子就在眼前綻開了。

　　作者有話要說：　　小硯：我就是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