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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閹奴 下部》第14章
閹奴《惹火》

逃!甫跨出一道生死關頭,小狗子沒頭沒腦地奔逃。

距離身後的王府愈來愈遙遠,那內心的恐懼依然不散,身後彷彿有一群惡鬼、一群來自陰間的鬼使神差要逮他下十八層地獄水淹油炸,小狗子嚇得魂飛魄散,滿腦子僅剩下逃命。

眼眶凝滿了委屈,紛落的雨水濺濕他衣衫、濺濕他的臉,沾了泥濘的鞋猶如灌了鉛,愈來愈重地拖緩了他的步伐,直到走不動了,他摟著發疼的肚子鑽入一條巷道內。

他抵靠著牆,上氣不接的猛喘,耳聞四周吵雜,巷內的人群擁擠,吆喝聲、喊價聲,此起彼落。

偷偷摸摸地,狼狽的身子瑟縮在竹籠子旁,空氣之中瀰漫著一股腥臭,小狗子不在乎此處有多髒、多亂,他只求暫時躲避風頭。

忽地,「刷──」站在對面的魚販子隨地潑了一盆污水,濺起的水花落上身,小狗子來不及閃避,被濺得一身發臭。

魚販子隨手扔開鐵盆,繼續朝往來的人群瞧,蓄滿鬍渣的大嘴吆喝:「賣魚──草魚、甲魚和螃蟹統統新鮮、活跳跳的咧──」

小狗子窩在雞籠子旁,腳邊不遠處有一灘血水、一坨零零落落的雞毛,販雞的大嬸將宰殺雞隻的刀插在砧板上,刀柄血淋淋地。

心一凜,只要看見刀就怕。連忙將目光調離,眼看賣菜的婆婆晃過,嘴裡喊道:「芹菜、青椒咧,黃瓜、扁豆、嫩蒜苗咧!」

赫然,巷內另一頭驚傳淒厲的哀號;豬在叫、販子也叫,震天價響的殺豬聲擾得他驚慌失措,一瞬間跳起。

他雙腳頻頻打顫,心虛不已,怕極了主子不饒過、嚴總管不放過……

臉色慘白,他緊張兮兮地左右張望。

一定要……要找……地方躲。究竟哪兒才是安全之所……一陣慌,腦袋也一片茫,他身無分文也沒有至親可以投靠。

赫然,腦中竄出唯一的庇護之所──澡子堂。

澡子堂是閹人的聚集之所,換言之,平常人不屑涉足此地。

凡是沒被選入宮的閹人,少數幸運一點的人就想辦法混進澡子堂當差;為人端茶送水、擦澡、按摩伺候。

涉足澡子堂的其中不乏宮中閹宦,閹人若是透過諂媚、巴結,便有機會走後門入宮。至於沒這點運氣的閹人,下場泰半逃不過悽慘的命運;尚能讓親人接受的,就回鄉投靠,否則就只能流落街頭,群體聚集幹些偷雞摸狗、攔路搶劫的事兒以求存活。

人們視他們為一群低賤、無恥之徒,不配稱之為人,賤稱「閹豎」、閹狗」。

小狗子飽嘗過受人輕賤、侮辱,隨意踐踏的生活,從不認為自己一想往上爬有什麼錯,他幻想自己有一天也能當大爺,能抬頭挺胸、能頤指氣使、能讓人瞧得起!

逮著機會,他孤注一擲,豈料被主子識破,無疑被小寶兒害慘了。

帶著傷和滿腹怨氣,他來到澡子堂內尋找舊識──小順子。

一看見同期受閹的小狗子來到,小順子好生吃驚。「你………你渾身怎這麼髒啊?」難怪他會來澡子堂,實在該從頭到腳清洗乾淨!

「我……遇到搶劫,被人打……跌得一身髒。」

啊!小順子再度吃驚,「原來發生了這種事。」

小狗子隨口撒謊,以博取同情。

小順子捏緊鼻子,揚手一陣亂揮,「你好臭……」他口齒不清,憋不住抱怨。

「小順子,幫幫我。」小狗子向他搖尾乞憐。

「嗯嗯。」他不斷點頭,有股衝動想把小狗子推進水裡,但礙於澡池裡的爺們專程花錢來享受的,他只好忍住沒幹下荼毒他人的行徑。

「你快跟我來!」小順子掉頭就走,安排一間單獨的洗澡間,隨即將小狗子給推進去。

小狗子踉蹌了下,連忙扶著浴桶才穩住自己。

「趕快把自己洗乾淨,我去拿套衣裳借你。」說罷,他順手將門合上,毫不懷疑小狗子的遭難。

不一會兒,小順子拿了衣裳過來,索性待在洗澡間內幫小狗子洗澡。

由於他們倆曾經一起在澡堂裡共事,後來小狗子巴結澡堂的管事,希望管事為他介紹更有出息的地方幹活兒,於是小狗子就被送進王府。

「小狗子,你在王府混得應該不差吧。」小順子多少有些羨慕他的好運道,在王府當差,能賺更多銀兩。不像他,待在澡堂為爺們擦背、跑腿,注定一輩子都沒出息。

小狗子悶不吭聲,藏著心事,低頭檢視肚皮上的瘀青。

嚴總管踹得那一腳可不輕,五臟六腑都差點移位了。抬手偷偷地抹了抹眼淚,他不知未來該何去何從……

他輕輕哽咽,「小順子……我被趕出來了。」

「啊!」小順子第三度吃驚,一雙眼兒眨啊眨地,「你……不會吧,當真被趕出王府了?」

小狗子點了頭,背對著小順子,眼眶的淚水愈落愈多,紛紛掉入水裡。

「……為什麼?」小順子的眼神一剎那黯然,瞧著他的背,手擰著巾帕頓時止住了擦拭的動作。

他緩緩地回頭,滿臉淚痕地說:「待在王府一樣讓人欺負、瞧不起,事做不好就會挨揍、處罰。我被趕出來之後,又遇到搶劫……所以,走投無路……」

小順子好生同情他的遭遇,「小狗子,你先跟我住一起好了。管事的家裡出喪,這陣子忙著處理親人的後事,待他回來,我再同他說說,或許他願意收留你在這兒做事。」

「謝謝你。」

「道什麼謝哪,咱們都是可憐人,互相幫助是應該的啊。」小順子拿著巾帕抹了抹他的臉,「你別哭了,我會罩你!」很有義氣地,小順子拍胸脯保證。

陰雨綿綿,整座王府陷入死寂。一道頎長寂靜的身影步出府外,旋即步入紛飛的雨中。手中的傘遮掩了他泰半的面容,穿著與平日不同,一席靚藍色的長袍突顯了他斯文的氣質,彷彿刻意教人難以辨認身份。

獨自走上街頭,穿越人群,踏上小狗子曾駐足過的痕跡;面無表情地搜尋,胸有成竹小狗子唯一的落腳處。

輕斂下眼,耳聞一輛驅近的馬車疾駛而來,算準了那接近的距離,當馬車輪輾過路面的剎那,激起的水花飛濺,一柄紙傘也在瞬間擋下水漬。

衣衫滴水不沾,落下的細雨卻輕薄了臉龐,甚感冰涼。

頃刻間,他收了傘,旋身步入小胡同內。

澡子堂的牌匾高掛在門楣,他甫跨入,一名閹人迎上前來,驟然擋在身前。

「這位爺,咱們這兒嚴禁外人入內。」小順子可眼尖了,一看即知來人不是閹人。

「讓開,我要找人。」

「爺要找哪位?」

黎生沒再搭理他。視線捕捉到蹲在公共浴池旁的一抹身影,嘴角淡淡一哂,小狗子果真躲來澡子堂。

一抬眸,小狗子登時嚇了好一跳,一屁股坐在地上,雙目瞠得又大又圓,連連口吃:「完了……完了……」

赫然,他拔尖嗓門一喊:「小順子,那個男人是土匪,要搶劫──」

「喝!真的是土匪?」小順子連連倒退,也瞠目結舌地。

小狗子手指著門口的男人,嚴厲地控訴:「昨兒就是他搶我的家當!」

「啊!」小順子連忙拿起擱在櫃檯旁的鐵盆充當防衛武器,下一瞬拉拔嗓門尖叫:「救命啊──有人要搶劫──」

此言一出,澡子堂內的好幾道門紛紛打開,陸續奔出一群下身僅著褻褲或以布遮掩的閹人,其中一人問:「劫匪在哪兒?」

「大門口的這一個!」小順子頂著鐵盆當頭盔,說完拔腿就跑。

登時,一群人手裡的鐵盆、皂團、刷子、水瓢、水桶等等紛紛擲往門口,黎生一翻白眼,手持紙傘,三兩下就打掉飛來眼前的雜七雜八。

有點惱,下一瞬,傘尖一挑,眼捷手快地接住飛來的一條褻褲。他隨即扔回,搜尋的視線一瞥,小狗子藉由混亂之際開溜。

眉一擰,黎生驟然提氣躍起,倏地一道身影撲飛上來,緊摟著他的腿不放。

「你不能走!」小順子很有義氣的捨身救人,頂上的鐵盆落在一旁「匡啷、匡啷」地響。

黎生愕然了下,隨即低頭喝道:「你放開。」

「不放、不放,你不能再打小狗子!」

「放手!」

「不放、不放!你打死我也不放!」

此時,眾人見狀,其中一人高聲一呼:「快拿掃把將搶匪打出去──」

一窩蜂的,大夥兒四下找來掃把、木棍奔上前就打,黎生利落的身形左閃、右躲,同時探手一抓,拎起纏黏在身的傢伙一道閃避,棍棒無眼,以免被打個正著。

小順子的眼兒都花了,赫然驚覺土匪好大的力氣,只要碰過的掃帚、木棍統統斷成兩截。

須臾,大夥兒均兩手空空,澡子堂滿地狼藉,他們頓時心生害怕地連連退卻。

黎生霎時把人扔得遠了,無心和這群人繼續胡攪蠻纏,惹得一把火隱隱竄上心頭。

旋身離去時,他連句話也沒留,看似平靜無波的眼瞳探查四周,待步出小胡同外,斯文俊秀的臉龐隱約可見眉宇間浮現一道殺氣。

宛如無頭蒼蠅,小狗子急忙奔逃,沿路盡往人群裡頭鑽,又撞又跌,人群之中,時而傳出一陣叫罵聲,以及連連惡咒:「死小子,你娘的……趕著去投胎啊!」

小狗子充耳不聞那些難聽的字眼,也無暇理會身後有多少人因他的魯莽衝撞而跳腳。兀自奔逃,急忙的身影竄在市集、街坊上,他氣喘吁吁,這會兒索性躲入一間食肆內。臉色一會兒青、一會兒白地交錯明顯的恐懼,他囁嚅著唇,佯裝鎮定的挑選目標。

迅速地瞄了瞄四周賓客,須臾,他硬著頭皮上前詢幾名陌生人,「這幾位爺……我……我……可不可以……跟你們……坐一起。」

此話一出,引來周圍的幾桌客人一致回頭,大夥的目光並非落在少年身上,而是被問之人──主子。

高顥不禁詫異,怎不是美人兒來纏?

小狗子哭喪著臉,忐忑難安,怕極了受到拒絕。

坐在一旁的陳總管納悶地問:「小少年,你餓了是不?」

他猛點頭,「我餓了好幾天。」

難怪……這少年一臉憔悴。陳總管打量他之後,轉頭請示主子:「爺,您的意思?」是否要施捨幾錠銀子打發,還是賞他一頓飯吃?

「坐下吧。」嘴角輕勾,高顥拉開了椅凳,顯得平易近人。

「謝謝大爺們。」小狗子一屁股坐下,暫時鬆了一口氣。

陳總管立刻招來夥計送上一副碗筷,遞給小少年,「你多吃些,甭客氣。」

「謝謝大爺。」小狗子低垂著腦袋,壓根沒心情用膳,他只不過是利用陌生人當擋箭牌,或許能避開黎護衛的追捕。

緩緩地挪動身子挨近爺,思忖只要黎生一發現,他就大喊搶劫!

各懷心思,高顥一派慵懶的小酌,不禁暗忖:小少年一副緊張兮兮,一雙眼神遊移不定,時而瞧向大門口……該不會是闖了禍、得罪了誰?

陳總管和主子交換了一個瞭然的眼神──主僕倆均察覺這名少年不太對勁,或許幹了偷雞摸狗之事,遭人追。索性靜觀其變,等著瞧究竟是誰會找上門來。

食肆外──

黎生只消往人群騷動的方向找,幾經詢問路人,無須耗費多久的時間便尋到小狗子的下落。他跨入食肆,淡掃堂內有五桌食客,清一色皆為男性,隱約透出一絲不尋常……頓時目光一凜──定在小狗子身上。

黎生不動聲色地接近,毫不理會迎面而來的幾道目光打量上身。

嘖嘖……這會兒來了一位美人,高顥的嘴角微微一勾,依審美的眼光來瞧,對方生得可真俊,可惜……表情太冷。

年輕人挺斯文,和風流兼下流的主子完全是兩個樣啊。陳總管向來欣賞一派正正經經的年輕人,至於主子……他就當是跟錯人了,沒得選擇。

忽地,黎生探手一抓,霍然伸來的大掌一瞬扣住了手腕,阻止他動小狗子一根寒毛,擺明多管閒事。

黎生冷冷地下令:「放手,這孩子是我的。」

「是麼?」高顥笑說:「你不像這少年的爹。」

「放手便是。」他懶得同對方囉唆。

挑了挑眉,高顥心存挑釁:「如果……我不放呢?」

又一個死纏不放!霍然,黎生提傘猛地擊向桌面,「啪!」紙傘登時碎裂,彷彿開花似的木屑橫飛,七零八落的散得一桌子都是。

「嘖,好好的一頓飯甭吃了。」

「磅!」登時,四周的桌子頃刻間震斷了支撐,湯碗、杯勺、酒壺等等兵兵乓乓落得一地狼籍。

幾名漢子氣勢洶洶,迅速上前包圍,為首的漢子問道:「爺,是否要屬下將人給攆出去?」

「呵,來者是客哪。」他神情一派慵懶,當這是自個兒的地盤,說得一派理所當然。

小狗子早就嚇傻了,緊閉著眼,兩排牙齒猛打顫,渾身冷汗直流。

黎生面無懼色,心下猜測這間食肆被人給包下,一屋子食客都是自己人。

「請你高抬貴手,把人放了給我。」

「小少年既然獨自上門來,當然也可以自行離去。」說罷,高顥示意屬下將人送出門外。

黎生只能眼睜睜地看著小狗子倏地被人給拎走。「混帳!」他一吼,猛地掙出箝制,轉身欲追之際,驟然腰腹一緊,他不禁愕然。

他一轉頭,微張著嘴面對一臉訕笑的男人。高顥勾著他,輕笑:「呵……你自動送上門來,急著走幹什麼呢?」

臉色一變,一古腦的火氣上揚,黎生扣住桌緣,瞬間舉起,剎那──

陳總管翻掌一劈,桌子登時脫手飛往牆面,「磅──」地一聲巨響過後,地面的殘骸裂成兩半。一群漢子雙手環胸,彷彿在看戲似地,一個個的嘴角勾起一絲不懷好意。

黎生咬了咬牙,眼觀局勢輸在對方人多勢眾,心中的一把火不斷竄燒。

高顥老實不客氣地摸了他結實的腰一把,「嘖嘖……挺細的。」

眼一瞄,這會兒大剌剌地盯著美人隱隱起伏的胸膛,嘖嘖……美人的脾氣不太好,三兩下就挑起怒火亂燒。他兀自品頭論足,倒是不介意美人有多火爆。[幸福花園]

黎生怔忡了下,摟上身的男人毛手毛腳,一雙精銳的眼神閃爍,既深沉又充滿算計……他微微吃驚──此人好生眼熟。

捕捉美人一瞬間困惑的表情,高顥笑問:「你瞧我生得俊,莫非……」他故意頓了頓,「被我迷惑了是麼?」

口吻輕佻,自以為是……眉一擰,眼底洩漏了一絲睥睨的意味。黎生勁力十足地一腳踹開身旁的椅凳,同時也震開了男人的手,旋即很不賞臉的轉身離去。

「呵,美人兒走了。」一雙深邃的眼漸漸瞇起,高顥饒富興味地勾唇一哂。「有意思……」

他站起身來甩了甩衣袍,隨即吩咐屬下賠償食肆老闆的損失。

陳總管眼尖地瞥見主子負於身後的雙手,指縫間露出一小截紅繩,究竟是……

他上前小聲地問:「爺,您從別人的身上摸來了什麼?」

「呵……還用得著問麼,當然是摸來對方的底細。」

「什麼底細?」

「陳總管,您老是不是記性差了,我這人專幹偷雞摸狗的事,什麼都偷,至今還沒『偷人』,你以為我能安分多久?」

陳總管的臉色一僵,頓時想起了主子常掛在嘴邊的一句話:人不風流枉少年……

這句話用在主子身上得改改──人不下流就白活了。

─閹奴《惹火》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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