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楚楚終於開始了在酒店上班的日子。在酒店裡,大家叫她「心心」。
生澀、單純的她不瞭解特種行業待客的「規矩」,剛開始總覺得相當笨拙,還好其他小姐都滿和氣的,不但教了她很多規矩,還幫她跟客人要小費。
此外她也更進一步的,認識了蘇珊這個人。
蘇珊是一個很特別的女人。
她對待旗下的小姐相當好。上班時間,蘇珊總是忙進忙出的招呼客人,身為媽媽桑的她,還會幫小姐擋下客人的毛手毛腳。
雖然在這個複雜的大染缸裡求生存,蘇珊的心腸卻彳艮軟,常常當散財童於,借錢給聲稱有急用的小姐。可惜的是,借錢不還的小姐也不少,也因此蘇珊手頭上財進財出,沒能存下什麼錢。
在幾次閒談中,蘇珊常會流露出落寞的神情,楚楚隱約猜測得出,蘇珊一定曾有過一段傷心的往事,才會踏入這個圈子。
因為覺得同病相憐,楚楚也不保留的告訴蘇珊自己家中的狀況,因此蘇珊特別照顧楚楚,常勸她不要把自己逼得太緊,可是楚楚根本無法不這麼做。
緊迫的時間總是逼得她喘不過氣來。
每天她下了課,就先到醫院照顧媽媽,然後再匆匆的趕到酒店上班,直到半夜兩、三點才能回家休息。
在酒店上班的事,她瞞著所有的人,包括恬蜜,還有遠在美國、隨時會打電話回台灣的靳巖。
她就是無法讓靳巖知道這件事!那一定會提早結束他們之間的關係的……「心心!客人點你,快到101包廂。」
「喔!好,我馬上去。」
在休息室換好衣服,拉了拉身上穿的低胸禮服,楚楚連忙往包廂的方向走去。
到了包廂,就看到兩個男人坐在裡面,和三個小姐嬉鬧著。
楚楚擠出職業性的笑容,向客人打招呼。「您好,我叫心心。」
「來、來。坐到我旁邊。」
包廂左側那個身穿白色西裝、長得有點流氣的男人,看見美麗的楚楚,便忙不迭的拍拍身邊的椅子要楚楚坐下。
楚楚乖順的在他身旁坐下,技巧性的躲開他想摟住自己的手,替客人倒酒。
「咦?奇怪,我怎麼覺得你好面熟?我們是不是認識啊?」
楚楚的酒倒了一半,男人突然怪叫起來。
「您別說笑了,我是第一次坐您的台。」楚楚隨便敷衍他。
這種話不過是男人用來搭訕的借口罷了!
「不、不!我一定見過你,但是……是在哪裡呢?」男人絞盡腦汁的想著。
「不會吧!你一定認錯人了。」
楚楚原本還應付似的笑著,但下一瞬間她的臉色突然變得慘白。
她想起他是誰了!
這個男人是白雪的哥哥,叫什麼……白雄的,自己曾在去年學校的園遊會上見過他,當時他還強索她的電話號碼,被自己用借口給搪塞了過去。
她萬萬想不到會在這裡遇上他!
楚楚覺得呼吸有點困難,倒酒的手也開始抖了起來。
「認錯人?不會吧!像你這樣的美人,我怎麼會忘記呢?」白雄露出色瞇瞇的笑容,眼睛直盯著楚楚胸口露出來的白皙胸部。
突然間楚楚晃了一下,酒也拔灑到白雄的西裝上「啊呀!你這個臭女人!這可是亞曼尼的西裝耶!」白雄跳了起來,怒氣沖沖的對著楚楚罵道。
「對不起,我不太舒服,我先下去了。」
放下酒瓶,楚楚倉皇的逃離包廂——她盡可能以最快的速度奔離包廂,離開前只聽到其他小姐安撫、道歉的聲音,還有白雄連串的叫罵聲。
天呀!希望他沒想起來她是誰,否則——楚楚根本不敢想會發生什麼樣的事。
★★★
當晚,喝的七、八分醉的白雄,搖搖晃晃的回到了白家豪宅。
他爬上迴旋樓梯,一邊拉扯著領帶,邊親熱的和樓梯上的白雪打招呼。「嗨!親愛的妹妹——呃……」他還應景的順便打了個酒嗝。
只見白雪一臉嫌惡、捂著鼻子側身下樓,她躲得很遠,就怕和臭烘烘的哥哥碰著了。
「啊!我想到了!」在擦身而過的那一瞬間,白雄突然大叫了聲。
毫無準備的白雪被那一聲突如其來的叫喊聲,給嚇得花容失色絆了下,差點沒濃下樓梯。
她拍著胸口,怒氣沖沖的朝著白雄大罵:「你幹什麼這麼大聲,差點害我跌下樓,我要是跌下去,你看爸爸會不會饒你!」
白雪是白家惟一的千金,仗著老爸對她寵愛萬分,她自然而然地恃寵而驕,在家中對哥哥總是趾高氣昂,半點小姐氣質都沒有。
白雄被妹妹一罵,酒意也醒了大半,這寶貝妹妹可得罪不得。
他涎著臉,陪笑道:「妹妹你別氣了,我只是想到了一件要緊的事,才會突然叫起來嘛!」
「哼!你會有什麼要緊的事?」白雪面帶不屑的看著不長進的哥哥。
「NO!NO!你錯了,這可是大事耶。」白雄夸張的揮動雙手。「你不是有一個漂亮的同學,叫什麼……楚楚的?」
「是又怎麼樣?干你屁事?」白雪一聽到楚楚的名字,氣就上來。
尤其是最近她查到,靳巖常在學校後門等楚楚,這讓她更是痛恨楚楚,只恨不得去當場堵他們,好刮花楚楚那張漂亮的臉蛋。
可是回頭想想,她又不想在靳巖面前出丑、毀了自己尊貴的形象,這才不得不忍下這口氣。
「有事、有事。」白雄瞠大眼睛,故作神祕的說道:「我今天在酒店遇上她了!」
「酒店?什麼酒店?」白雪瞇起眼睛,開始認真了起來。
看到妹妹一副感興趣的神情,白雄可得意了。
「你那個同學,我本來還以為她是個清純的小姑娘呢,沒想到……我呸!」
他開始滔滔不絕的向白雪訴說,今天晚上在酒店見到楚楚的事……
只見白雪一邊豎起耳朵仔細聽,臉上的表情越來越興奮──
她終於找到辦法對付那賤女人了!
★★★
涼風徐徐貫穿白色長廊,醫院里彌漫著一股揮之不去的消毒藥水味。
楚楚手裡提了一壺給媽媽補身體的雞湯,往母親的病房走去。
她今天身穿著一襲淡綠碎花小洋裝,裙擺被風吹得輕輕卷起,更顯得輕靈、飄逸,可她纖細的身影在白廊下,卻顯得有些瘦弱……
這些日子她體力透支太多,整個人清瘦了不少。
走著走著,楚楚的心跳突然加快,隱隱有股不祥的感覺漸漸浮上來──
難道發生什麼事了?
果然,一到病房門口,她就看見有一堆護理人員正圍在病床旁邊,正在幫母親做急救。
「不!」
楚楚心里好慌,她直覺的往病床沖去,卻立刻被一旁的護士給攔下來。
「小姐,你過去會妨礙醫生急救的。你在旁邊等一下,你母親會沒事的,放心吧!」護士安慰著楚楚。
「可是,我……」淚花在眼中轉著,楚楚已經哽咽起來。
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是好,只能遵照護士的交代,無助地守候在一旁等待。
半個多小時過後,經過醫生急救,楚母的病情總算緩和下來。
楚楚偎在床邊,緊緊握住母親昏迷中軟弱、無力的手……她知道她差點失去了自己最摯愛的親人!
十分鐘後,醫生示意楚楚到病房門外。
「醫生,我媽什麼時候會醒?」
「是這樣的,楚小姐。你母親的檢查報告已經出來了,情況相當不樂觀已經証實,她腦中的是惡性腫瘤。」
似乎對家屬蒼白的表情司空見慣,醫生推了推眼鏡,面無表情地接著往下說道:「而且這瘤長得很快,已經壓迫到旁邊的血管,因此才會造成腦內出血,導致她昏迷不醒……雖然機率不高,但現在惟一的辦法,就是盡快動手術。否則……」
醫生搖了搖頭,一副無能為力的模樣。
「你最好趕快去籌錢,好安排手術。現在開刀還能搏一搏,再遲,恐怕會來不及了。」
恐怕會來不及……
醫生還說了些什麼,楚楚根本就沒聽進耳里。她的腦海裡,只是不停的縈繞醫生這一句話……望著四周的牆壁,楚楚忽然覺得孤單、有股深深的無力感充塞在胸臆……
這時候的她好想、好想見到人還在美國的靳巖!希望他寬闊的胸膛能讓她有所依靠,希望他能緊緊的抱住自己……
讓她感受到一點點溫暖、一點點愛……
★★★
醫生介紹的腦科權威,據說在醫界相當有份量,在同樣的腦科手術中,由他操刀的成功率可以算是極高的。
但動輒上百萬的手術費,也讓楚楚苦惱了許久。要這麼多錢,她能有什麼辦法呢?
想來想去,楚楚終於下了決定,但是她需要蘇珊的協助……
趕到酒店,楚楚當面告訴蘇珊她的決定。
「啊?什麼?你要讓客人包養?!」蘇珊不敢置信的搖頭。
她不曉得楚楚是吃錯什麼藥,竟然會想出這種辦法。
「嗯。」楚楚低著頭輕道,雪白的眉心有憂鬱的皺痕。
「為了手術費就走上這條路,值得嗎?我手頭還有些錢,不如我借給你。不夠的我們再想辦法。」蘇珊溫柔的勸著楚楚。
她實在同情這個乖巧、單純的女孩,不希望她走上這一條不歸路。
搖了搖頭,楚楚知道蘇珊其實是沒什麼錢的,但她還是很感謝蘇珊這一份心意。
何況……她雖然窮,但絕不欠下人情債這是她僅存的驕傲了。
「我已經決定了。會走上這條路,我心中早有準備。」楚楚咬緊下唇。「這件事過後,我就會離開酒店,忘了這些事情。」
「可是楚楚……」蘇珊還想勸楚楚,但瞥見她眼中固執的神情,她也不好再說什麼。
「好吧!剛好昨天白大少來過電話,他提起要帶你出場,但我直接代你拒絕了,不過他一向對小姐很闊綽……」
蘇珊憐惜的看著楚楚。「今天晚上,我會再約他過來,到時你們自己談吧!」
點點頭,楚楚蒼白的小臉上充滿了無奈的苦澀。
★★★
燈光昏暗,空氣中彌漫著酒香、以及濃厚的胭脂香味,再加上隱約可聞的低級調笑聲,這些個因素將整間酒店的氣氛渲染得曖昧十分。
為了今天晚上的交易,楚楚把自己打扮得更為艷麗。她特別穿上一襲及地的桃紅色改良式中國旗袍,將她纖細、玲瓏的身材烘托得更為玲瓏有致。
這套旗袍乍看之下隆重端莊,實則暗藏玄機。不但後背全部鏤空不說,側邊所開的高衩更是高的能令所有男人噴鼻血──所代表的情色暗示不言而喻。
畫上了一層又一層的濃妝,她只希望濃妝能掩去自己所有的恐懼與不安。
站在包廂門口數分鐘後,楚楚深深吸了一口氣。
「叩、叩。」
敲了門後,她推開了包廂門──
看著癱坐在沙發上的男人,楚楚擠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您好,白先生。」
「唷!這次認得我了?別叫得那麼生疏,叫我雄哥。」白雄臉上,完全掩不住得意的神情。
他暗示性的拍了拍身旁的位置。
「來!坐在這邊,小寶貝。」
楚楚順從的在他身旁坐下,往上滑的旗袍立刻慷慨的露出一大片雪白的大腿肌膚,身後的春光也一覽無遺的展露在白雄面前。
白雄看得心癢難耐,只差沒把口水給流了下來。他毫不客氣地把手貼到楚楚赤裸的背上,緩緩的繞圈摩挲著。
楚楚忍住衝門而出的衝動,她強迫自己忽視那只令人作嘔的鹹豬手,迅速的為白雄倒了杯酒。「雄哥請喝酒。」
白雄哈哈大笑,咕嚕咕嚕兩口就把酒給乾了。
「雄哥,蘇大姐是否已經跟你提過……」楚楚不知道要怎麼提糟蹋自己尊嚴的事。
「喔就是你要賣肉的事情嘛!」白雄粗俗的叫著。「放心,價錢會讓你滿意的,我看看……」
「你年輕漂亮、身材夠辣,又是貴族大學T大的學生,嘖嘖……」白雄搖頭晃腦的估算著,眼睛還不時瞄著楚楚的胸前。
「我爽快點,就給你二十萬!」
二十萬?二十萬根本不夠付住院費和手術費啊!
楚楚勉強裝出笑臉,在白雄耳邊撒嬌道:「雄哥!二十萬太少了啦……」
「那你想要多少?」
「一……一百萬!」
「一百萬?!我還沒叫過這麼貴的雞呢!」白雄怪叫道。「你身上是鑲金、鑲鑽了啊?」
「我、我就是要一百萬,如果你不方便,那就算了。」楚楚急得心都快跳出來了,於是她站起身,做勢要走。
白雄連忙拉住她的纖手、阻止她離開。
「好、好,我給!」白雄實在捨不得到口的肥肉就這樣飛了,一百萬就一百萬吧,他玩得起。
聽到他願意付錢,楚楚鬆了一口氣,但同時升起了一股更濃重的悲哀。
「請你付我現金。」
「現金?沒問題……」白雄舔了舔嘴。「等我爽過了,就給你。」
他將楚楚拖了過來,重重的壓倒在沙發上。
餓虎撲羊似的,他一把拉開楚楚旗袍領口,在楚楚臉上、頸上亂啃一通,手也不規矩的伸入旗袍開釵處,揉捏著楚楚雪白的大腿。
強忍著欲嘔的衝動,楚楚緊閉著雙眼,命令自己抽離靈魂、不要思想,只要自己能忍受,媽媽的手術費就有著落了。
但她雖然這麼安慰自己,一顆顆晶瑩的淚珠還是滾落到了腮邊、無聲無息的滑下。
楚楚任眼淚無止盡的流,彷彿這樣就能洗去自己污穢的不堪……
突然間,她覺得身上一鬆,接著就是幾聲怪叫──
睜開眼,她意外的看到白雄已經被丟到地上。
白雄臉上青紫了大塊,儼然已經沒了意識……
楚楚驚疑的轉頭,卻驟然看到一雙冒火的眼睛。「你——」
怎麼會是靳巖?!他不是在美國嗎?
不能理解為何靳巖會突然出現在這裡,楚楚無法抑制的顫抖了起來……抖著手、努力想拉攏身上凌亂不堪的衣服,她好想就此消失,那就可以不必面對這種令人難堪的時刻了。
「我怎麼會在這裡是嗎?」靳巖面無表情。薄唇抿得緊緊的,只有那一雙冒火的眼睛洩漏出,他正處於山雨欲來的狂暴氣焰中。
靳巖今天回國,一進辦公室,就接到白雪的電話。
他本來懶得跟那種花癡打交道,正想掛她電話,沒想到就聽到白雪連珠炮似的警告他小心,不要被楚楚給騙了。
白雪還指證歷歷的說明,楚楚為了貪錢還在酒店兼差上班,陪男人出場……聽到這裡,靳巖直接掛電話——他是不會被這種無聊女人煽動的。
但是當他直接開車到楚楚家樓下時,卻看到楚楚打扮的一副妓女的模樣出了門——一路跟到了酒店,他還親耳聽見她跟客人討價還價!
Shit!他竟會被這女人故作清純的模樣給耍了?!
突然間,靳巖眼中的怒火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抹極、其深幽的黑暗。
他笑了,笑的很冷、很淡。「一百萬太少了吧?能讓你花多久?」
他一把拉住楚楚披垂而下的長髮,將她給從沙發拉了起來,毫不在乎楚楚痛苦的表情。
「三千萬……」靳巖低下頭殘忍的咬住楚楚顫抖的下唇。「買你半個月。」
望進他毫無溫度的眼底,楚楚突然覺得好冷、好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