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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矜榮》第228章
第228章 如面

  「這是我第一次離開京城。」

  信封上沒有落款,開頭也沒有稱呼,便是如此,透過筆力蒼健字跡,雲初彷彿能看見那人穿著一襲墨袍,目光清冷地站在自己的面前。

  「剛出京城沒多久,就下了一場雨,我扮成小廝,跟在雲老的身邊,雖說靈柩裡只裝著一些石磚,他每次看過去時,眼中都會帶著自責和哀戚之意。」

  雲初眼眶又紅了起來,心裡卻是暖暖的,很窩心。

  她能想像的出,當父親得知般若寺發生的一切時,心裡一定會自責沒有把她照顧好吧!如此迫切地讓她假死出局,也是為了盡他自己最大的努力,不讓她置身危牆之下,更好地保護好她。

  「我夜裡睡的沉,暗衛們守了一層又一層,生怕我出什麼意外,我只好在你的棺材旁邊打個地鋪睡了,這樣那些人來的時候,也接近不了棺材。」

  雲初眨眨眼,又看了一遍,恍然明白過來,抬眼看向床頭的燭火,覺得太亮了些,她抿了抿唇。

  雖說玉珮一直在他手裡,自己卻從來沒有告訴過他本尊,那玉珮有什麼用……也不知道他隨身戴著沒有。

  若是沒有戴……楚沄的日子,恐怕過的不會太好。

  「你的眼睛和雲老長得像,特別是雲老笑的時候,像極了。」

  雲初咬了咬唇,手不自覺地撫上臉,她什麼時候對他笑過?好像沒有吧?……不記得了。

  「儘管你瞞了我許多事,這些天雨下的太大,把星星都遮住了,我還是原諒你吧。」

  雲初撇了撇嘴,雨啊星啊,是什麼鬼,沒頭沒尾的寫這麼幾句,這個人是在練字嗎?還是楚沄上身……

  她甩了甩頭,把腦海裡他的影子全部甩出去,胡亂把信一折,重又放回信封裡。

  怔怔地坐在桌前許久,這才輕輕打開了黑色填漆的木盒。

  木盒裡整整齊齊放著兩個被白布包著的牌位,一個上書「先室解氏閨名元霜生西之蓮位」,一個寫著「先室任氏閨名新柔生西之蓮位」。

  「解元霜,任新柔。」她低低說出聲來。

  「你專程讓人拿了兩個牌位來,是為了什麼?」

  一個熟悉而清朗的男聲傳進耳裡,雲初驚了一跳,猛然抬起頭。

  謫仙一般的面容,在燈火的映襯下,帶著幾分悠然寧靜。

  他的頭髮束頂成髻,用一枚玉冠固定,白色的袍服上,有著細密的紋路,隱隱有流光在紋路之上浮動……

  雲初驚呼出聲:「怎麼是你?」

  「為何不能是我?」阿晚揚了揚眉毛,好笑地問道。

  「我讓他們把慧娘的牌位拿來,原以為……慧娘會跟著牌位一起來,卻沒想到……慧娘沒來,倒把你給帶來了……」雲初一臉困惑地看著他。

  「你那個師兄有些意思,我找不到你,便只好跟著他。你的人來跟他說牌位的事,我也在旁邊,就跟著他們過來了。」阿晚簡單說了大概。

  「你既然跟著牌位來了,怎麼現在才出現?」雲初不解地問道。

  「這肅州如此不同,我竟不知道。剛來就看見你被人打昏在石谷裡,見你一直昏睡著,又聽他們說起寺廟的事,覺得好奇便去看了一眼。」阿晚斜倚在榻几上,笑著說道。

  「你都……知道了?看見了?」雲初問道。

  「知道了,也看見了。」阿晚看著她,眉眼如遠山一般清朗。

  「那寺廟裡面有鎖魂陣,和般若寺山腳莊子上的一模一樣,我已經讓他們把石塊換了位置,想必你能進去吧……」雲初問道。

  阿晚點了點頭,「可以。」

  雲初等著他說些什麼,等了許久,卻見他只是以手支頤地看著她,不由得問道:「郎君就沒有什麼想跟我說的嗎?」

  「雖說不知道肅州的鬼魂為何會變成這個樣子,但活祭、鎖魂陣,在這個地界上,顯然沒有什麼用處,與你的事……也不過是個巧合罷了,莫要過於在意。」阿晚寬慰道。

  「可……」雲初欲言又止,想起那些亡魂,心中仍是覺得十分難受。

  「你那個師兄,真的是很有意思。」阿晚突然笑得說道。

  雲初眨眨眼睛,不解他為何又提起容羽,而且語氣……實在有些……

  阿晚不知她的想法,伸手指著那個黑漆的木盒,笑著說道:「那盒子底下,有一個夾層,夾層裡面有一張字條,你拿出來看看。」

  雲初帶著滿心疑惑,費了一番功夫,翻翻木盒的底層,打開那個夾層,拿出字條來。

  「塔頭歐苟啦塔啦?」

  她艱澀地念完第一句,抬眼看向阿晚,神情皆是困惑。

  「這是你師兄讓慈雲大師寫的,超度亡魂所用的……青炎語。」阿晚解釋道。

  雲初眼前一亮!

  她烏拉烏拉地把上面的音譯讀完一遍,臉上迷茫之色更濃:「這些語言我根本就聽不懂,是咒語嗎?」

  「朱明承夜兮,時不可以淹。皋蘭被徑兮,斯路漸。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魂兮歸來,哀江南!」阿晚吟誦道。

  「這樣就好記多了,我能用你說的這個嗎?」雲初眼中閃過期盼之意。

  阿晚想了想回答:「巫者以舞降神,祝禱之詞只是一種祈願,不拘泥於語言,應是可以。」

  「那慈雲為何在般若寺裡……吟誦青炎語就可以超度?」雲初不解地又問。

  「那天我跟隨黑衣人的魂魄進了道場裡,仔細看過,許是因為守陣人用血開啟了陣法的緣故,木魚的敲擊節奏,比吟誦的咒語更有用一些。」

  見雲初眼神更加困惑,他換了一種說法:「如同琴音一樣,把吟誦當成一種音律,木魚的敲擊節奏填充在其中……」

  「所以音律比咒語重要,是這個意思嗎?」雲初恍然大悟道。

  「若無巫舞,以音律加上陣法,應該可以作超度之用。」阿晚推測道。

  「那如今這裡沒有陣法,這些可還有用?」雲初又問。

  阿晚沉吟一下,「墓穴裡面有許多壁畫,每幅壁畫之上,巫者的姿勢都是不同的,想來應是巫舞之姿,你曾經見過趙靈的鼓舞,是不是一舞過後,便有了效力?」

  「正是!正是!可……趙靈的巫舞……不像是在超度,倒像是屠殺……」雲初不確定地說道。

  「她跳的應該是錯的。前朝的國巫死時,並無後裔,國巫之舞只聖女之間的傳承。你是聖女的血脈,也只是血脈而已,並不是國巫。而趙靈……恐怕與青炎族有些關聯,那鼓舞應和這裡的鎖魂陣一樣,是個半成品罷了!」阿晚推測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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