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惜花老祖抱著小四回到了房間裏。

　　小四臉上還掛著傻傻的笑容，完全不知道自己目前陷入了最大的危機中。

　　惜花老祖把相清水放在了床上。他拿過一塊柔軟的布巾給小四擦了擦手，然後用毯子搭在小四的肚子上，防止他著涼。順利養大三位徒弟以後，惜花老祖現在絕對是修真界中會照顧孩子的第一人。

　　留下四樂在這裏看著孩子，惜花老祖把另外幾位徒弟都叫到了外間。

　　百足見惜花老祖神情嚴肅，知道他大概是有事情要和自己的徒弟們說，因此很自覺地想要告辭，打算把空間留給老祖和他的徒弟們。卻沒想到惜花老祖還特意把百足留了下來，只真誠地說：“你既然已經和清上立約，就不是什麼外人了。自家人之間沒有什麼秘密，你也坐在一旁聽著吧。”

　　百足覺得惜花老祖仿佛話中有話。不過，他如今連帶著主上都一起寄人籬下，因此按下了心中的諸多想法，決定在小事上都要遵從惜花老祖的提議。老實說，元嬰老祖的身份是不曾被百足看在眼裏的，這樣的修為在大妖看來實在是低了；但百足卻看重惜花老祖是沈清上師父的這一身份。

　　沈清上很尊敬惜花老祖。所以，百足覺得自己也保持相應的尊敬比較好。

　　“清水方才的表現，你們也都看見了。說說你們的想法吧。”惜花老祖表情嚴肅地說。

　　沈清上是大師兄，自然是第一個站起來發言。他想了想說：“若小師弟真的是魔修的體質，這其實也沒什麼大不了的。體質這種東西就好比是一把刀，握在向善的人手裏，它就是能夠保護世人的善器；握在為非作歹的人手裏，它就是會給人帶去屠戮和死亡的凶器。只看使用者心性如何了。”

　　“小師弟現在年紀還小。他日後會做什麼，還不是看我們現在如何教他？想來我們青陽峰上應該養不出一個魔頭來。”有琴清若也語氣溫和地說道，“若他體質特殊，這其實也是一種天賦啊！”

　　聽了兩位徒弟的話，惜花老祖的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變化，依然十分嚴肅。

　　步清善歎了一口氣說：“師兄師姐說的話，我都讚同。但是我想要提醒大家一點，小師弟這種體質可以隱藏嗎？如果能夠隱藏，大不了我們都小心些；如果不可以，我只擔心青陽峰護不住他。”

　　惜花老祖是禦妖門十長老之一。惜花老祖的徒兒，這個身份在修真界中並不算低了（當然這也遠遠不如什麼大宗門的首席弟子那樣矚目），多多少少會被有心人記著了。步清善他們以後肯定是要出去遊歷的。等到那個時候，如果相清水的體質被人發現了，那麼別說是青陽峰了，就是整個禦妖門都有可能被扣上一頂和魔修勾結的大帽子。禦妖門再如何厲害，還能和整個修真正道為敵嗎？

　　相清水的存在就是一個隱患。

　　比起剛剛才開始接觸的小師弟，步清善當然更看中青陽峰上的其他人。

　　如果這個小奶娃娃會給整個青陽峰帶來不幸，那麼步清善絕對不會接受他。

　　步清善從來就不是什麼好人。他願意與人為善，也是在不妨礙自己利益的基礎上。

　　“遮掩體質的方法當然是有的。隻是，如果體質是天賜的，那還是順勢而為比較好。”惜花老祖也覺得非常苦惱。他要是把小徒弟的天賦遮掩了，那麼小徒弟這一生說不定會過得非常平庸。但他要是任由小徒弟自由發展，如果這件事情日後被別人發現了，那麼整個禦妖門都會面臨一場動蕩。

　　禦妖門一直力求低調是有原因的，惜花老祖不想因為自己的小徒弟橫生波折。

　　當然，事情也還沒有到完全不可收拾的地步。

　　往好一點的方向想，每個門派中都免不了會有一些別的門派安插進來的探子，正道有之，魔道亦有之。或許等相清水的體質被人發現後，他們可以把所有的問題都推到魔道探子的頭上，這樣一來他的存在就牽扯不到整個禦妖門了。但就算是這樣，青陽峰卻是沒辦法全身而退的，必然會受到影響。

　　而這就是惜花老祖現在要和自己另外三位徒弟討論的原因。

　　他收下相清水一位徒弟，是需要另外三位徒弟承擔風險的。

　　步清善雖然是提出問題的那個，但是看在師父為難的份上，他卻也保證說：“師父，索性師弟現在還小，我們就算要出門遊歷，那也是以後的事情了。只要他不離開青陽峰，都是無事的。別的不說，隻要在青陽峰上，我們都會好好照顧他的。大師兄以前如何照顧我們，我們也會如何照顧他。”

　　百足一直沒有說話。他是從大世界中來的大妖，若不是情況特殊，他永遠不會和青陽峰有什麼交集，因為青陽峰上所有的人加在一起，在他看來都還是太弱了。而就算簽訂了契約又如何？他願意稱呼沈清上一聲“小主人”，那也是調侃的意思居多的。他的心不屬於這裏，他的人也不屬於這裏。

　　但現在，看著大家就相清水的問題展開的討論，百足忽然有那麼一點點喜歡上青陽峰了。

　　有人覺得小善微不足道，有人覺得小愛不值一提，但就是這樣的小善和小愛，卻是很多人都缺乏的。百足忍不住回想起了自己在遇到主上之前的那些事情，其實那些帶著血色的回憶早已經傷害不到他了。因為他的心裏有了更為在乎的東西，比如說他的主上，比如說他的同伴，比如說……青陽峰。

　　這沒有什麼不好承認的，他的確是在慢慢地喜歡上青陽峰了。

　　這裏是個好地方。

　　作為妖皇身邊最被看重的下屬之一，百足知道很多關於妖皇的小秘密。比如說，他知道妖皇有一樣十分珍惜的法器。其實那個法器的等級不高，妖皇閑暇之餘拿著法器在手裏把玩時，百足曾遠遠見到過那法器的樣子，法器外觀就像是小孩子們才會喜歡的玩具。誰也沒真的把這法器當一回事。

　　妖皇留著它，是因為這是他在乎的人留下來的東西。他珍藏它，是因為要留著一個念想。

　　至少，在這次差一點陷入了絕境之前，妖皇肯定沒想過這法器真有一天能發揮作用。結果就是這個意料之外的法器，把他們一行人帶到了禦妖門的禁地中，讓他們能夠和青陽峰的這幾位簽訂契約。

　　“大概這法器的作用就是給人帶來幸運吧？”百足在心裏琢磨著。

　　師徒四人關於相清水的討論差不多已經結束了。惜花老祖領著眾人回到了內室。相清水還沒有睡著，正躺在床上自得其樂地玩著自己的手指甲。等他聽到門邊的動靜，他立刻就把小腦袋轉了過來。

　　惜花老祖走到床邊把小徒弟抱了起來。他笑眯眯地說：“今天的太陽還沒有曬夠吧，師父親自抱你去院子裏！”他的懷抱很溫暖，相清水的小腦袋靠在他的肩膀上，舒服得連眼睛都眯起來了。

　　四樂在老祖面前雖有些拘束，但到底活潑的天性還在，語氣歡快地說：“光曬太陽還不夠，還要給少主唱歌呢！”這同樣是步清善的主意。現代人多注重胎教啊！小師弟的胎教已經來不及了，那幼教就更不能輸了。作為一個感動修真界好師兄，步清善必須要讓自己的小師弟贏在起跑線上！

　　惜花老祖面色一僵。唱、唱歌啊……養徒弟真的太不容易了！

　　有琴清若體貼地說：“師父，我給小師弟唱首歌吧。”琴棋書畫，她樣樣皆精。只不過，以前的她拿著那些當武器，而現在她拿著那些當情趣。給小師弟唱首歌什麼的，就當是師姐的小善意了。

　　步清善在心裏回想了一下，想了好一會兒之後，隻有一首《義勇軍進行曲》能順利跳上舌尖。作為每周的升旗儀式必唱歌曲，作為每個華國人都會唱的歌曲，這一首歌絕對是他最熟的，別的所謂的流行歌曲什麼的都已經忘光了啊！他只能給小師弟唱唱曾經的國歌了，不知道小師弟會不會喜歡。

　　在屋子外面，妖皇正面無表情地看著自己的身體在那裏撓門。

　　沒辦法，誰讓相清水對小貓過敏呢？於是當步清善進入小師弟房間時，小貓就被關在了外面。

　　小貓見不到步清善了，整隻貓都散發著一種“我不開心呢”的氣息。

　　它撓了一下門，又撓了一下門，持續不停地撓著門……小貓是妖皇的身體，即使不是他真正的模樣，但自從身體本身恢複健康以後，它的破壞力就慢慢體現出來了。那門上立刻出現了很多爪痕。

　　小貓齜牙咧嘴地威脅著大門，如果這個東西再不把它的主人吐出來，它就真的不客氣了！

　　無辜的門：……

　　能不能有點出息，天天就知道追著那個熊孩子跑！妖皇心裏充滿了對自己身體的恨鐵不成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