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正殿和前廳一樣樸實無華。用曹雪芹大大的詞來形容，就是“雪洞一般”。

　　步清善驕傲地挺起了胸膛。身為理科生的他也是讀過紅樓夢噠！

　　“今日你們都有所收獲，這是莫大的機緣……清若丫頭和清善小子年紀還小，倒是不著急，不過清上已滿六歲，從明日起就該去求是峰聽講了。多福近日不在門中，我就代他囑咐你們兩句。”掌門說。

　　沉默。

　　大家陷入了一種詭異的沉默中。

　　步清善低著頭，似乎努力想要從地上的玉石板中瞧出一朵花來。

　　掌門咳嗽了兩聲。

　　沈清上趕緊拉著師妹師弟行禮，道：“青陽峰沈清上攜師妹有琴清若和師弟步清善謁見掌門人。”

　　按說他們應該早早就行禮的，但是在掌門開口之前，他們真的沒想到眼前這個看上去隻有十一二歲的小童子就是掌門啊！他們進了內殿時，這位疑似青鳥使的童子就站在這裏了，步清善還調戲過他！

　　步清善的視線落在掌門左手捏著的半塊糖糕上。他竟然給掌門喂了糖糕！

　　話也說回來，步清善以前明明就見過掌門的幻身，那分明是一個發須皆白的老頭子啊！為什麼掌門人的真身會顯得這麼小？不過，掌門的聲音聽上去卻又不顯孩子氣，而是相當老氣沉穩的那種。

　　違和感也是滿滿的！

　　掌門卻毫無“自己把小輩們嚇壞了”的自覺，道：“我曉得你們一定非常詫異，不過你們師父的真名確實是如此……富有特色。我當初去吃你們師父的滿月酒時，他爹爹喜氣洋洋地抱著四個孩子，驕傲地對我們說，這四個一母同胞的孩子分別叫多福、多祿、多壽、多寶……當時就有不少人笑岔了氣。”

　　不不不，相對於師父的真名，還是您的樣貌讓我們更覺得詫異。步清善在心裏說。

　　不過，步清善並不敢真的把自己的吐槽說出口。一來掌門人畢竟是威嚴的；二來……萬一掌門人炸毛了怎麼辦？炸毛的老頑童和炸毛的正太，那殺傷力是不一樣的啊，雖然都很可愛就是了。

　　掌門人又把自己的視線落在了三隻妖寵的身上。他雖有水鏡術，但是也隻能通過水鏡查看步清善三人在一開始那個陣法中的種種表現，等到步清善三人徹底進了禁地後，他就什麼都看不到了。

　　禁地之所以被稱之為禁地，那自然是有一些不足為外人道的地方。

　　所以，掌門此刻還是第一次看到他們三人的妖寵。憑著他的修為，自然能看得出來小貓的神魂是有問題的。而有琴清若的涉陽也是重傷未愈。相比較來說，目前應該是沈清上的百足最為強大。但就算是百足，他的修為也明顯是倒退了的。好在這裏是中等世界，這樣的修為已經很夠看了。

　　“我知道你們自有來處，日後也有去處。”掌門人對百足點頭示意，“不過，我還是想對你們說一句，既來之則安之。他們都是很好的孩子，你們既然有這樣的緣分，就該要好好珍惜。”

　　百足頂著一張妖孽臉對掌門人拱手行禮，算是受了掌門的這一份好意。

　　禦妖門中的氛圍從來都與別處不同，這從掌門人對待步清善三人的態度就能看得出來。在別的門派中，這上下尊卑總是分得特別清楚，然而在禦妖門中，他們雖也分長幼，但或尊老或愛幼都是遵循本心而行的。高位者不會因為自己身在高位而苛責門人；低位者不會因為自己身為低位而巴結他人。

　　大概就是因為這樣，禦妖門中向來非常和諧，並無什麼大大小小的衝突，整個門派中的人都一直很團結。禦妖門的人在門內或許會自稱是“某某峰的某某”，但他們在外都一律隻稱自己是“禦妖門的某某”。如此門派自然長久。雖然修真界總是勢力更迭不休，但禦妖門卻是已經穩穩屹立了千萬年。

　　步清善是經曆過現代社會人情冷暖的，更覺得這樣的門派十分難得。

　　再說這求是峰吧，用步清善的眼光來看，這就是一個大型的幼兒園。所有的內門弟子在入門之後都需要去求是峰上接受三四年的學習。他們會在這三四年中學習基礎的修真知識，並且培養同門情誼。

　　沈清上已經六歲，再加上他還契約到了自己的妖寵，的確是該去求是峰了。

　　掌門細細地囑咐了他們幾句，還把惜花老祖早先強調過的事情又都強調了一遍。

　　然後，他把早已經準備好的禮物分派給三人，俱是三人現在就能夠用上的靈物，很是貼心。

　　最後，掌門笑眯眯地說：“你們務必要盡心修煉。等到多福歸來，你們若是都能給自己換了一身袍子，想必他一定非常欣慰。”他自己並未收徒，瞧著惜花老祖的三位徒兒竟然有些心癢癢。

　　禦妖門的服飾是有嚴格規定的。

　　還未煉氣的弟子著素袍；煉氣期的弟子著一星袍；築基期的弟子分前期、中期、後期分別著二星袍、三星袍和四星袍；化元期的弟子分前期、中期、後期分別著五星袍、六星袍和七星袍；金丹真人著月紋祥雲袍；元嬰期的老祖著日紋祥雲袍……

　　在禦妖門，隻要看到一個人袖子上的紋路，就知道他是哪一等級的修士了。

　　掌門人說希望他們能給自己換一身袍子，其實就是希望他們在修為上有所進益。

　　步清善慢慢撫摸著小貓的脊背，若有所思。他的情況並不是什麼秘密，十世善人的光環算是一根金手指，但這根金手指卻是妨礙他修仙的。可是既然掌門現在說了這樣的話……按照掌門的細心程度，他的鼓勵就一定是切合實際的，否則如果到時候步清善一直沒能成功煉氣，萬一他就此被打擊到了呢？

　　除非十世善人光環的效果已經有所改變了……

　　步清善順著小貓的脊背一直摸到了貓尾巴上。他最近也沒做什麼，唯一的不同就是在不久前契約了一隻妖寵。這隻妖寵來曆不明，樣子也不十分威風，更是沒什麼本事，但他們的確簽訂了契約。

　　說起來，修士們在進行契約的時候向來十分謹慎，因為契約本身是合了天道的。

　　所以契約是一種相當神奇的存在。

　　莫不是契約這隻小東西讓他的修仙之路變得平坦了？

　　若是這樣，那麼就算這隻小東西本身沒什麼戰鬥力，這也沒有任何問題了……步清善如此想著。

　　修眾道不如修己身。步清善是一個意誌堅定的人，他習慣於將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自己身上。至於妖寵，他最看重的就是它的忠心，而契約的存在就已經能保證了它的忠心。這就很好了。

　　步清善的心裏轉過萬千想法，手則無意識地抬了抬小貓的屁股，還很自然地揉了一把。

　　百足注意到了這一幕，瞳孔驟然一縮，然後意味深長地笑了。

　　“清白不再”的妖皇大人已經徹底放棄了治療。他知道百足在想什麼，他就知道！他恨不得現在就去撓百足一臉花，然而身為靈體的他最終隻能默默地捂住自己的臉。

　　雖然，以妖皇大人現在這個靈體的狀態，其實根本沒有人能看到他的臉。

　　步清善無意識地把妖皇大人的身體調戲了一遍又一遍，全然不知道自己在百足眼中已經是名副其實的“妖后”了。

　　#妖后今年三歲半#

　　#依約成婚，霸道妖皇別耍賴#

　　#馴夫有方，錯惹傲嬌妖皇#

　　#我的妖后來自二十一世紀#

　　還好步清善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否則他吐槽起來，連他自己都怕。

　　廢話說了一籮筐的掌門終於依依不舍地把多福三位萌萌的徒弟送走了。等到走出大殿以後，沈清上擦了擦自己手心的冷汗，長出了一口氣，老老實實地說：“我現在手腳都是軟的。”

　　“師兄，你平時膽子那麼大，怎麼見個掌門卻能嚇成這樣？”步清善問。

　　沈清上眼神飄忽地看了步清善一眼，說：“就在你給掌門人塞糕點的時候，我瞧著他太過可愛，差一點就要伸手捏他的臉了……定是平時捏你的臉捏習慣了。就差那麼一點點，我就真的要出手了！”

　　於是，等到知道那可愛的童子就是掌門時，沈清上立時驚出一身冷汗。

　　為什麼我們的掌門那麼萌！

　　為什麼那麼萌的卻是我們的掌門！

　　“怪不得曙雀峰上的童子都習慣板著一張臉，隻怕是從掌門那裏學來的。”有琴清若道。

　　“但是，板著臉的正太會給人一種人小鬼大的感覺……威嚴倒是不會因此增加多少，反而會讓我更想要調戲呢。”步清善笑著說。他也的確是這麼做的。這些年，他調戲過的青鳥使們簡直不可計數。

　　百足微微眯起了眼睛。看樣子，在主上恢複之前，他要幫助主上把妖后身邊的正太都給攔下來！

　　對了，正太是什麼意思？鼎鼎有名的邪將百足在這一刻忽然有那麼一點點茫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