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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好意思,在下性冷淡[快穿]》第186章
第186章 聽說你,要殺我證道?35

  心刀難鍛,大道難成。

  若眼前有一團火焰,你明知道火焰灼熱,你也預見飛蛾撲火的劫難,從旁繞過自然可以避免,未曾被灼燒,未曾有厄,又怎麼可能渡厄?

  若是大道至簡,意為空白,意為無為,豈不是生下來的懵懂幼童,心智缺失的癡傻,都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步入大道,成仙成佛?

  大道至簡,是要先入世,先一步步經歷所有的繁,所有的厄,真正明白,再真正超脫放下。

  讓世間的業火,灼熱煆燒,一錘一錘敲打,把炙熱冶入冰寒,才可以無堅不摧。

  蕭問水生來天煞孤星的命格,註定失去一切,踽踽獨行。

  可這也是天道為他成道設置的障礙悖論,他本就一無所有,如何鍛心斬厄?

  他越是不敢碰,不願碰,越是道心受阻。入道容易修道難。

  蕭問水靜靜地望著眼前的人,不明白世間怎麼會有這樣的人。

  這個人眉間,有人間紅塵魔魅似的至美至惡,彷彿只要他願意,一個眼神就可以叫人甘願墮入無邊地獄。

  他的眼底,卻有超脫一切的清透明悟。像人間四月清明生機,是遁入空門的青絲落發。

  就像一些厄業劫難和一切大道,在一個人身上的並存。

  “我是人間惆悵客,知君何事淚縱橫。”

  那個人抿唇淡淡一笑,將壇中的酒飲盡。眉目微垂,溫柔靜謐地看著他,如同蕭問水之前一樣,慢慢靠近。

  那華美的容顏,在這樣的神情和距離下,叫人如同被羅網的小獸,一動不動,窒息又失措。

  垂落的烏髮涼涼的,落在蕭問水的頸側。

  他不閃不避,專注沉沉地映入眼底,抬起的手慢慢握緊,卻終於沒有抱住。

  夜色發白,天將破曉。

  天光從地平線鋪陳而來,照亮第一縷花樹的新葉。

  涼涼的晨風陣陣襲來,驚蟄已過,春分未來,將雨未雨。

  蕭問水睜開眼睛,看到那個人站在這明暗交接的天地,回首看他:“師兄,你有白髮了。時間快到了。”

  而他心刀卻還未鍛成。

  “師兄,你知道怎麼做。”

  蕭問水當然知道,這個人就是他的厄業,他的難以割捨,他的痛徹心扉。

  “來。”那個人眉生淺笑,對他伸出手。

  蕭問水情不自禁的回握,清冷的眉目軟化。

  捨不得。

  走過昨夜醉酒親吻的草地,走過百多十年每日一起的佛寺山門,走過他每日鍛刀冶心的祭台。

  並肩站在最高的峰巒之巔。

  那個人背對著熊熊烈焰,背對天邊美景如畫,一眼不看。

  只撚他一縷華髮,疏淡華美的容顏,沁半分笑意,半分歎息。

  不知靈魂是溫熱還是冷清。

  捨不得。

  “沒關係的。”碧色眼眸輕柔凝望他,“你是孤星,我也是孤星好了。”

  “不會分開,從此以後都與你在一起。”

  一滴淚從眼角墜落。

  捨不得。

  那碧色溫柔的眼波望著他,帶著一點笑,等他鬆開手。

  似無垠夜空墜落崩塌,他的漫天星辰出現,他的漫天星辰隨著這個人一起墜毀,吞沒。

  他的心魂,碎裂,墜毀,吞沒。

  蕭問水淚流滿面,抿唇笑了,也輕輕一步,傾身向前。

  這樣才是,從此以後都與你在一起。

  殉道,祭刀。

  冥冥之中,永夜無星無月的天穹,一隻通體漆黑的死鳳凰唳聲長鳴,永不熄滅的黑炎滑過天際,攜著一道明亮的孤星,在這無始無終的永夜裏,肆意縱橫。

  斬厄刀成。

  “我叫蕭問水。無門無派,散人。無父母妻子兒女,無薄產。只有一把刀,名字叫孤星。外面的人都叫它斬厄刀。”

  ……

  “你是孤星,我也是孤星好了。從此以後都與你在一起。”

  ……

  斬厄刀就是孤星,孤星就是姬清。就是蕭問水僅剩的唯一。

  斬厄刀化形成人,蕭問水斬一切因果厄業。

  所向披靡,無堅不摧。

  斬厄聖君蕭問水的名字和孤星之名一起,揚名整個修真界。

  百多十年,他們一直在一起。

  縱橫整個修真界,無數的險地,無數的死生。

  直到有一天,十方殿主找上門來。

  “你又騙我。”無意死死地盯著姬清,臉上的笑意一如既往的深情天真,卻如毒液岩漿焚心,“你果然一直在騙我。”

  當初因為一時嫉妒,溯回鏡被十方殿主摧毀,他再想跨越時空重重迷霧陷阱找到這個人,就不那麼容易了。

  “我說過,這一次我不會留情。”

  蕭問水不過才是第六個法身,還遠遠不是神明的對手。

  無意不是厄,斬不斷。

  但他若想殺人,卻無人能從他手中生還。

  以往他只殺蕭問水,這一次,卻是連姬清化身的斬厄刀都徹底摧毀。

  “斬厄刀刀解,我看他還能怎麼成神?”無意盯著姬清,唇角勾起冰冷的弧度,眼神又狠厲高傲又心碎隱忍。

  姬清不嗔不怒,不喜不悲,每一次目光都這麼冷淡寂靜,無欲無情。

  從當初幽冥地府渡河而來的真身,到風城晏飲的孔雀公子;

  從渡情城裏紅衣烏髮的絕美妖修,到青鸞舞鏡之局裏半生半死的青鸞白骨;

  從青衣白髮的鸞鳳,到玄衣烏髮的死鳳凰;

  從殉道祭刀,器靈化形,到刀解身死,半透明的幽魅。

  只有一點是相同的,就是全都與他無關,通通都是為了那個天煞孤星逆天行道的棄子。

  無意勾唇笑著,眼底卻黯然淩厲。

  “你沒有什麼話跟我說嗎?”

  姬清搖頭,輕慢地說:“人間有句話叫反派死於話多。未到塵埃落定,不知鹿死誰手的時候,我一向不喜歡跟人談心。”

  “好。”無意笑了,便是這個人一句話都好,他眼中的冷意漸消,春暖花開愛意蔓延。

  他挑眉揚唇,笑得輕佻天真,又甜又壞:“他沒了刀,你沒了身形,我看你還能怎麼贏。我等你。”

  姬清回頭看了他一眼,意義不明,又或者毫無掛礙。

  沒有身形怕什麼,風吹而過,便無跡可尋。

  ……

  蕭問水懵懵懂懂,從深沉無垠的長夜裏醒來,從失去一切的驟然惶恐裏掙扎而出。

  “刀為外物,你該修心了。”有一個聲音歎息著說,是誰?

  “心刀是何刀?”他問。

  下意識去看識海的玉玨:師尊將要出關,在五蘊宗等你——師妹晏小瓷。

  於是,蕭問水啟程去五蘊宗。

  五蘊是何?

  色想受行識,一切所求所欲所愛所覺,共同交織而成的聲色幻境。

  ……

  困在你的五蘊之厄裏,那個無堅不摧,內裏卻已經腐朽,心口發爛的人是誰?

  第七個法身的蕭問水走進這五蘊幻境,走進這佛寺禁地,想起了過往的一切。

  再也走不出來。

  禁地裏的他,執念守護著所有失去的過去,緊抓不放。

  禁地外的心魔厄業,一次次捲土重來,一次次摧毀,要他清醒放下。

  他不知道自己在等什麼,在堅持什麼,他只是日復一日的重複,殺,複生,等待。

  他也有斬厄刀,失去了孤星之魂,殘缺的斬厄刀。

  ……

  追隨姬清而來的聖君也走進這五蘊幻境,走進幻想的宗門,忘記了過往的一切。

  他以為自己才是第七個法身,收到師妹的傳信,等候閉關歸來的師尊。

  可他冥冥中卻明白,所有一切都不復存在,終將消失。

  所以才有一個處處是破綻的何沉夢。

  晏小瓷走進師尊的正殿,遇見行屍晏小瓷,明白自己的記憶都是虛假。

  行屍的晏小瓷毫不猶豫殺五蘊宗裏的晏小瓷,為得不是自己活下去,是為了禁地裏那個執著孤寂的大師兄想要留住他們。

  一遍遍的斬殺自己,一遍遍的醒悟再幻滅,再重複,重複。

  ……

  “你還不明白嗎?”

  第一次見面,那人問他:“他們都跪,你為什麼不跪?”

  晏小瓷消失,那人問他:“宗門叫什麼,師尊叫什麼?”

  聖君不記得,所以所有人都不記得,宗門是一個破寺廟,師尊是一個妖修鳳凰。

  他們發誓要保守秘密,保護他。

  ……

  當年宗門內。

  大家好奇問師尊,為何他們的名字要是這樣,師尊取名字真有趣。

  姬清撫摸著他們的頭,輕聲說:“人間非離是小辭,何須沉夢夜未安。”

  人間是場大夢,所有的生離死別都只是一次小小的分開,很快就會再見。

  所以,不必沉夢不醒,長夜難安。

  ……

  禁地裏,佛寺內的蕭問水望著姬清,沉寂無神的目光慢慢醒悟。

  那張英俊卻喪失一切情緒的臉上,終於隱隱露出一點柔軟笑意。

  雖然眼中仍是迷茫,太久了,他記不清眼前這個人是誰了。

  是他的師尊?他的孔雀?他的師弟?他的孤星?

  但心口的破洞,因為看到這個人,終於一點點填滿了,這就好了。

  “你回來了?”他一眨不眨,喃喃地說。

  姬清一步一步朝他走過去,眉眼溫柔:“嗯,我在這裏。”

  他抱緊這個男人,這個看似強大無匹,無堅不摧,卻失了心,心口發爛腐朽的男人。

  等著男人一點點認出自己,心甘情願,終於消解在姬清的懷裏。

  ……

  法身歸位,聖君自然也都想起了。

  那個人抱緊禁地裏,早已腐朽死去的蕭問水,淡淡的訴說。

  “你從前所斬,都是外物。現在,該斬你自己的心了。”

  “你所見,對你親近的,都是為你而生的妖魔鬼魅,都是過往幻想執念。”

  “你所斬殺腐朽可怖的,都是過往真實。”

  “他們不記得,因為你不記得。”

  “他們是你的五蘊之苦。”

  “你的執念,寂痛。”

  “你已斬斷生老病死之厄,外因之厄。現在輪到你的心。”

  他的心,他的心還有什麼?

  只有這個人,只有不斷死在他的刀下,也不斷殺死他法身的,這個人。

  是度他脫離生老病死,引他找到大道的師尊,是為他殉道祭刀的師弟。

  這個人是他第一次被逼證道斬殺的,相依為命的靈寵孔雀;

  是他無數捕獲的戰利品裏,叫他道心摧毀,甘願重修再來的紅衣美人;

  是他陷在孤獨殺陣裏,以身相替的青鸞白骨,在離開的片刻回眸裏,對他說出那句破除一切厄業的咒語——我愛你,叫他從此斬斷孤獨恐懼。

  是他苦苦尋覓復活的宿敵,是他半途相遇的知己,是陌路、是親友摯愛、也是死敵。

  是他的永夜,也是照徹長夜的月光。

  是他的大道長生,也是他的業債困厄。

  是他追逐的盡頭,也是他必須斬殺的阻礙。

  ……

  那是很長很長的時間,漫長枯燥的獨行。

  既是叫我忘,既是要世間棄我,叫我孤星永失,不如我自己無掛無礙,無我無念。

  每一次都從新開始,一張空白,便也不會覺得時間太久。割捨不下。

  那個人在這一切的盡頭等我,我就可以一無所有,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時間便也變得很短很短。

  ……

  聖君怔怔地恍然地望著面前走來的人。

  “你一直都在。”

  姬清平靜安寧地看著他:“我一直都在。只差最後一步,你就可以飛升大道了。”

  “為什麼?”他知道這最後一步是指什麼,是要他殺了這個人,可是他還是不明白,這一切究竟是為什麼。

  姬清眸光專注,並不冰冷卻也沒有多少余溫:“在風城第一次相遇的時候,你對我說,你沒有欠任何人的債。如果欠了,就一定會記得。你沒有說錯。”

  聖君凝望著他,喃喃地說:“可是我感覺到,孤星也指引著我……”要他斬殺姬清。

  就像當初在那條似真似幻的長河之上,這個人引他入道一樣,淡淡一笑,如同真理:“你不能渡劫成神,不是你欠了債。是因為你沒有斬斷最初始的一個隱藏起來的因。那就是大道產生的因果,斬厄證道自身的因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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