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總攻的初戀白月光13
姬清的手指猛然收攏,死亡的窒息頓時籠罩了黎騫。
痛苦、恐懼、缺氧的眩暈,甚至於連掙扎的念頭都升不起。
面前的少年笑容依舊溫和,眼神也溫柔如水,跟他毫不留情的動作截然相反。
不像是在殺人,像是在摘下枝頭一朵花,漫不經心的隨意。也因此更為叫人悚然驚懼。
短短的幾息,或者更長,黎騫的身體軟下來,慢慢放大的瞳孔倒影裏,那人眼波似乎午後暖陽浮光,誘人沉睡。
等姬封帶著重傷的聞人重天離去,黎燦這才來到六扇門機關重重的石室,沒想到一進來就見到這一幕。
“住手。”
黎燦扇底暗器飛出,姬清回身好整以暇避讓開。
他剛一鬆開手,黎騫就暈死過去,直直的摔倒在地。
黎燦扶他起來,輸送了一道氣勁疏通窒礙的呼吸,黎騫這才胸腔起伏著蘇醒過來。
“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嗎?”黎燦沉著臉,神情冷肅。
狂妄自負如姬封和他黎燦,尚且都要顧及大局,不會輕易對彼此出手。沒想到反而是看上去溫柔軟和的姬清,行事卻這般肆無忌憚、膽大妄為。
姬清唇邊笑容清淺,不慌不忙,看著不住咳嗽的黎騫,輕慢的說道:“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的是他。若是覺得,我不再是刹魂教的少教主,便可以對我為所欲為,便要想清楚了,我既然不再是少教主,刹魂教的一切也就與我無關。要做點什麼,對付什麼人,當然也不用有什麼顧慮。比如說,像剛才那樣。”
黎燦見黎騫並無大礙便袖手一旁,聽到姬清的話,居高臨下的瞥了一眼眼神深沉不漏絲毫情緒的皇侄,淡淡的說:“別胡鬧,你在我的地方對皇長孫喊打喊殺,是要叫我剛收徒就清理門戶嗎?”
姬清眼波輕移,靜靜的看著他,不知是隨意還是無辜:“可是師父,他先對我無禮。”
這小孩子鬧彆扭告狀一樣的話,叫黎燦也心底一曬,面上稍緩,倨傲的眉宇卻輕皺:“為師到不知道你這麼大的氣性,只是幾句無禮的話就要殺人嗎?便是姬教主都沒這般霸道,我若是因此罰了你,你當如何?”
姬清輕輕眨眼,神情疏冷,唇邊笑容似有若無:“若只是幾句話自然無所謂,可是師父,他想上我。”
黎燦:“……”
“荒謬,你們都是男人。”黎燦神情難看至極,鳳眸淩厲。
但目之所及,黎騫卻沒有任何反駁,神情平靜如常,甚至緩和之後起身,望著姬清的目光,非但沒有懼恨反而深沉濃烈,暗湧波動。
這次輪到姬清驚訝忍笑了。
黎燦身為皇室之人,父母皆是兩國皇族,他竟是這麼單純的嗎?這種事向來皇族最為糜爛不禁,更何況翻翻史書也不鮮見。
一時之間,無人說話。
黎騫素來不露聲色的臉上,隱隱一絲高傲冷笑,又很快消失無蹤。
之前斟的茶水早已變溫,味道也過了最佳。他卻似是毫無感覺,端起來慢慢喝下,潤了潤喉嚨。
黎騫看向姬清,神情一如往常平靜緩和,微微沙啞的聲音說:“真是狠心。你知不知道,我若是有心得到你,便是誰護著你都無用。武功再高,也抵不過千軍萬馬。”目光隨即轉向黎燦,淡淡一笑,“今日之事是我失言,惹了誤會。皇叔莫怪。告辭。”
背對著姬清他們走出去,石室的光影隨著黎騫的走動,在他臉上明暗交錯,顯得壓抑而陰沉。
黎騫袖子裏的手慢慢握緊。
相識兩載,他對你下手卻沒有一絲不忍。你為他寒天雪地奔波,唯恐黎燦對他不利。
他可以為了一本秘笈,隨意讓男人壓在身下。對你,卻這般翻臉無情。
“既是如此,那就別怪我,這都是你逼我的。”黎騫回頭遙遙望了一眼來處,再沒有絲毫停滯走了出去。
黎燦只在一開始驚詫了一瞬,這會兒早已毫無端倪,至少看起來是這樣的。
他自然也看到了黎騫的反常:“我這個皇侄,心思細膩深沉,他是皇帝最為屬意的繼承人。你是我的弟子,旁人看來,你我便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他是怕走不出去,才退讓一步說是誤會。否則,一個謀害皇族的罪名下來,你就會被問罪。即便如此,今日之後,你便要小心了。”
姬清溫和淺笑:“有師父在,我為何要怕他?”
黎燦鳳眸睨他一眼,嗤笑道:“我是怕你自己蠢死,為師撈都撈不起來。”
不過,黎騫雖是善於隱忍偽裝,論起算計人心,恐怕還是眼前這只小狐狸更甚。
這麼看來,他還真是用不著提醒。
……
聞人重天被姬封帶回刹魂山,名為懲戒思過,實則令他半修養半閉關。
有姬封在身邊親自教導陪練,又有跟黎燦一戰的領悟,聞人重天的武功日益突飛猛進。
但或許,在背後迫使他飛速進步的,是姬清的離開。
他們說的話他都不信不聽,他只是想努力站到姬清面前,聽他親自告訴自己,這一切都是為什麼?
聞人重天的生活,從此以後只有練功。
明明三年前沒有那個人的十幾年,他也是這樣過的。不知道為什麼,現在卻覺得不習慣。
但也很快就習慣。
因為那個人不會再突然出現在他身邊了,纏著他嬉鬧。不會摟著他的腰,不會靠著他的背,不會溫柔的笑著叫他重天哥哥。
夜裏睡不著,或者半夜突然驚醒,也沒有那個人在身邊抱住他,告訴他一切都是夢。
既是如此,不如起來練功。
揮一千次劍,斬一千次刹魂山的夜雪,便也能累極睡著。
只是,剛睡醒頭腦不清醒的時候,會以為那個人在門外馬上就會進來。像以前他們在刹魂山時候一樣。
他自來習慣孤身一人的,現在卻覺得孤獨,時間過得極慢。
只有一點是確定的,武功練得再好一點,就能離那個人更近一點,離見到他的時日再縮短一點。
從前的聞人重天,像一片死寂的雪原絕地,霜雪終年覆蓋,毫無變化。便是風景再美,也拒人於千里之外,只可當作一幅靜景畫作,遠觀欣賞。
歸來後的聞人重天,就像那片絕境曾經來過一群鳥雀,然後又飛走了。只留下點生動熱鬧的痕跡,被印刻在雪地裏。雪原便隨著季風的變化,日益荒寂孤獨起來。
孤寂長在聞人重天每一個面無表情目不斜視的神情裏,把他和周遭的一切真實都遙遙的隔離開。
人生到處知何似,應似飛鴻踏雪泥。
泥上偶然留指爪,鴻飛那複計東西。
……
千里之外的中原京都。
幾回冬去春來,又逢芳菲鶯啼。
京都每日裏都有熱鬧的人事說道,比如,六扇門最高統領離王的首徒,京都最出名的人物。便是人人樂此不疲的經年話題。
據說,他來歷神秘,偶然救下皇長孫,在他的引薦下進入六扇門。被離王一眼看中,收為唯一的弟子,至此魚躍龍門。
據說,他相貌俊美,元宵夜隨離王出行離玉樓,眉目風流溫柔一笑,叫半條街的人都走不動了。便是倨傲尊貴如離王,傾身側耳與他交流時,臉上也不禁會一現笑容。
據說,他武功超群謀略過人,春風劍一出,未嘗敵手。短短一年便破了好幾樁大案,名揚中原武林。
據說,他的名字少有人知,因為劍下似春風生花,溫柔一劍無人能躲,又生得顏色好看,便被江湖人稱作春風劍,東君。
據說……
這些消息不斷飄在坊間的談資裏,也飄在千里之外刹魂山的消息傳遞裏。
據說,他醉臥離玉樓,倚紅偎翠,碎了無數人的心。
……
“今日之賜,我記得了。你叫什麼名字?”輸了的少年毫無氣餒,眼神湛湛生輝。
成名就是這麼麻煩,總有各種人來跟你比試,一較長短。
姬清既拜了黎燦為師,手中便也執著他慣常用的兵器摺扇,等閒並不出劍。
合攏的扇子抵著下唇,唇邊笑意似有若無,望著那無端冒出來又打輸了的少年:“我叫聞人清。按照約定,你輸了就要幫我做一件事。”
少年抿抿嘴,孤勇堅毅的臉上忽然有些靦腆泛紅:“我記得的,答應你決不食言。”
姬清斂眸,推過去一個錦盒,漫不經心的說:“把這個東西還給位址上的人。”
少年怔愣:“就這樣,完了?”
微微開合的扇子遮著小半張臉,扇後人忍不住笑了:“送到了就快走,不要多話。”
少年偏是個好奇的:“為什麼?難道他還會揍我不成?”
姬清眼眸幽隱,似笑非笑,抵著扇子意有所指的說:“那個送禮物的人,是個斷袖。”
少年紅著臉抱著禮物盒大輕功飛走,像是狼在後面攆他,神情忿忿。
等風吹散了臉燒,才煩惱的反復想著,那人的話是什麼意思。
是調戲自己會被送禮物的人看上,還是說送禮物的人會以為自己是他的情敵?
紙上的地址是京都有名的天香樓,據說因為六扇門的春風劍東君喜歡這家店的宴席,一時引起京都之人爭相光顧。
等候在那裏的是個溫文似名士一般的公子,見他遞出禮盒,微微露出失望來,卻也並不惱怒,自嘲一笑便平復了:“果然如此,麻煩小兄弟你跑這一趟了。這桌菜擺著也浪費,不若請你吃吧。”
少年好奇道:“你怎麼不問我是誰?”一般跑腿的人可是要回去傳話的,他這意思卻好像知道自己不用回去似得。
公子斟酒,眉宇神情悵惘卻也豁達:“因為,我也去挑戰過他,也為他退過別人的禮物。你只需退一次便好,我可是退了幾個月。”
少年的臉一燒,明明這話沒什麼意思,他卻忽然有些慌亂,像是被人將他心底某種懵懂模糊的心思,明明白白看穿了擺在眼前。
他生得膚色偏黑,一時也不明顯,便抓住話頭胡亂問了句岔開來:“你退了幾個月禮物,這麼鍥而不捨的人,又是誰?”
公子抬眼看他一眼,笑容複雜難辨,輕輕吐出兩個字:“太孫。”
少年瞳孔驟然一縮。
太孫,通常是太子死在帝王之前,皇帝確立的下一輩的儲君。
距當初,聞人重天敗走刹魂山,黎騫在石室言語侵犯姬清被險些扼殺,已經一年多的時間。黎騫果然如他所說,擊敗他的眾位叔叔還有其他兄弟,一舉成為新一任的儲君。
眼看老皇帝時日無多,很可能挨不到今年夏天。
黎騫問鼎天下,指日可待。
這樣的人幾個月送禮物給那個人被拒都不放棄,等他成為萬人之上,會做出什麼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