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7章:光芒之中
戰神殿通過特定的方式還能登錄,不過即使不能,戰神也從不會被永久遺忘。它永恆存在於時空的一角,古老又嶄新,腳下是一望無際的屍骨。
這一次,戰神腳下是整座上城。白林在這裡找到了齊下商的死亡錄像,那是三個小時極有創意的虐殺,幹這事兒的人設備齊全,並一定計畫過很長時間。他舉止間帶著空虛的專注,做了所有齊下商曾——或試圖——對夏天做的事,慘叫、懇求和詢問對他毫無意義,他聽不見。
此人在和小明科夫接頭時,白林見過他一面,他模樣斯文,彬彬有禮,一直面帶微笑,難以想像會做出那樣的事情。他連朝向明亮的專注都是黑暗的。
他並不靠近夏天所在的方向,只是遠遠站在黑暗中,像夏天身上的光芒會灼傷他。
之後他就離開了,白林不知他去了什麼地方,他看上去對此也並不在乎。世界突然變得那麼大,充滿了空間和秘密。
這些天來,灰田每天來查看夏天的恢復情況,她看上去很清醒,不再是不來杯酒就沒法工作了。照她的說法,當醫生不適合總是喝醉。
她對他倆的關係仍舊接受不良,不時一句:「你們不覺得你倆在一起陣容太華麗了點嗎?!」
好像能想像這種關係在上城——一個星期前還存在——會是一發多麼可怕的核爆級娛樂武器。
白林能理解,沒多久以前,他還不時夢到上城發現這場戀愛會有多麼可怕,這場他人生中最美好的關係在上城卻是個夢魘——確實太「華麗」了點——但現在他再也不需要擔心了。
他們想要的無非就是想和喜歡的人在一起,想要有尊嚴。這追求如此簡單,卻只有在世界毀滅後才能得到。
他又湊過去親了親夏天的頭髮,一點也不遺憾。
迪迪對他倆的關係倒絲毫沒有大驚小怪,照她的說法,她已經把夏天託付給了白林,這種發展再好不過,連對他終身大事的憂心也一併解決了,簡直是沒有更划算。
這些天她每天呆在夏天的床前,看上去習慣了哥哥的受傷,只是安靜地守著。
之前小明科夫把她安頓在下城,上城儘管力量強大,但仍舊有力量難以觸及的區域。這些天,堤蘭給了她一個調整過的戰術視野,讓她可以隨時查看周邊的情況,她已經用的相當熟練了。
她仍舊帶著槍,沒有人拿走,也沒人說一個孩子不該帶槍,還有人給她介紹新款槍械以及改造用法。
破曉之後,仍舊是漫長、幽暗而凶險的天色,最好人人帶槍,看能否真正活到烏雲散去,陽光普照。
至少她永遠不會進入殺戮秀,不會有整個世界的人盯著她,無止無盡地壓榨出她的鮮血與情感,以那火光點亮腐朽與矇昧。
「有一次他傷得特別厲害回來,姐姐好生氣,他就一直笑,說『沒事兒,下城哪天不死人啊』。」 有一次她朝白林說,「他總把自己傷得很重,好像對什麼都不在乎。」
她表情很認真,說道:「謝謝你。」
白林看著沉睡的夏天,指尖觸碰到他的手臂,感覺那人的熱量。他像是在一個噩夢的尾聲之中,還沒有甦醒。但他很快就會醒來的,畢竟他們已經等了這麼久。
「他也……」他說,「一直在很努力地照看我。」
夏天的確醒了。
第七天,正是天氣晴好,碧空如洗,簡易居所窗外的一棵牽牛花開了幾朵,在微風裡輕輕搖擺。
白林睡在他旁邊,睡著時仍無意識蜷著,彷彿在寒冷時靠近光源一般靠向夏天身邊。半夢半醒中,他感到有人在撫摸他的頭髮。
他醒過來,但沒有動,只是輕輕靠過去,伸手抱住夏天,把臉埋到他的胸口。
那人指尖撫過他的發絲,溫暖而輕柔,白林抱著他,如此的安全與幸福,相信世上再沒什麼過不去的事。
接著他聽到夏天說道:「我餓了。」
白林滿屋子給他找吃的,心想著也許應該去叫小明或是迪迪,可是他這一刻卻幼稚地只想單獨和夏天呆在一塊兒。
他給他煮了點粥,涼了些端過去,夏天坐在晨光下,穿著件白色睡衣,長發散著,朝他笑,等著吃飯。樣子能把整個世界照亮。
白林把碗遞過去,在旁邊專心看他吃,努力想控制一下臉上的表情——他發現他一直在笑。
夏天慢吞吞喝了兩口,又朝他笑,說道:「你一直盯著,是不是想喂我?」
白林怔了一下,朝夏天那邊坐了一點,伸手從他手裡拿過碗,舀了一勺,認真地遞到他嘴邊。夏天一呆,下意識吃掉,一邊說道:「我開玩笑的。」
「我知道。」白林說,又舀了一勺。
夏天順從地吃掉,又朝他笑。
在這片安全區之外,舞台已經消失,雲端上的神明死去了,或流亡在外,大地如初生一般,再也沒有無以計數的框架和線,也不再是慾望的地獄。
一些權貴帶著資源逃走,「暴君」和賽場裡別的怪物說是墜下地面死了。不過就最近聽到的消息看,外面據說出現了某種怪物,生活在池塘裡,偷偷抓人來吃。很像他們第四輪碰上的白色幽靈,上城的基因實驗室有無以計數的怪物。
他們在所有的變異生物體內加入了基因炸彈,但這種事從不會萬無一失。廢墟上多半有詭異的生物在遊蕩,尤其令人擔心的是那些高智慧物種。
白林喂夏天喝粥,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和他聊外面的事,沒有絲毫恐懼。
當噩夢般的舞台消失,「命運之神」死去,他們不再是整個世界慾望的玩偶,將面臨的只是混亂和危機而已,他倆見識的多了。
夏天吃了小半碗粥,吃不下去了——他還需要點時間恢復——又說要去洗澡。
他跳下床,晃了一下,白林伸手扶他。
「沒事兒。」夏天說,「起來太快了。」
他一臉輕鬆的樣子,還揉了把白林的頭髮,走去浴室,他始終精力旺盛,也習慣於無止境的傷害了。上城利用了他秉性中的美好之處,一次次把他陷入黑暗與絕望之中,供人觀看。
「我去給你找衣服。」白林說。
他去衣櫃裡給夏天找穿的,有一瞬間想他這次出去該穿些什麼,公司……接著他意識到夏天不需要再總是操心穿哪個牌子的衣服,如何搭配,又怎麼和造型師溝通了。
他愛怎麼穿就怎麼穿,不再有攝像頭,也沒有比賽和宣傳,他的生命和尊嚴再不是虛無城市的養份,他——
白林停下來,手在發抖。
對面光滑的建築板映出他的樣子,他絲毫也沒有了曾經的疏遠和冷漠,他拿著那人的衣服,想著未來的生活,看上去真實而脆弱,但又如此快樂。
白林把衣服一放,拉開浴室的門走進去。
夏天正在洗澡,聽到聲音,轉頭看他。燈光下,淋浴的水像無數飛濺的光點,他站在那裡,就像站在陽光的中心。
白林盯著看,那人身體上留著一道道舊傷,不知還會不會消失,他身高腿長,肢體充滿了力量感,是一種大型肉食動物般的野性和爆發力,優雅而致命,性感至極,讓人無法移開目光。
沒有鏈子了,他是自由的。
白林朝他走過去,水迅速把他淋濕了,他沒管,只是抬手抱住夏天,湊過去吻他。
那人一手從後面摟著他的腰回吻,一邊去扯他的衣服,帶著鼻音撒嬌般的聲音叫他「小白」。他倆不斷親吻彼此,放鬆而滿足,親多久都行。
光一般飛濺的水把他們完全籠罩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