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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殺戮秀》第46章
  第46章:秀的目的

  右側樓上的房間已經全毀了。

  在大火力的襲擊下,小半邊地板塌了下來,透過火與煙塵,能看出那裡同樣是典型的維修區倉庫風格,四處擺滿了儀器,分佈著簡易的牢籠和輪床。

  夏天抬頭去看,隱隱看到了那個人影。毫無畏懼地站在坍塌與爆炸之中,並不特別的像程序員,打扮很拉風,完全是上城流行的款式。

  一些微型終端摔到了樓下,固執地閃著微光,也有些在煙塵中閃爍,那人站在破損地板的邊緣,居高臨下看著他們。

  夏天瞪著那方向,把第三把槍丟掉,拿起第四把。

  白敬安幫忙解決了一波擬態螅,丟開探測儀,拿起一把口徑最大的火槍,朝前方走過去。

  他跨過殘餘的牆體,看了一下房屋的結構,朝著一處承重牆連著開槍,然後又轉向第二處。

  經歷過這樣的爆炸,整片建築——即使是加固過的——都已相當脆弱,而即使是複製版,他也知道這棟房子所有的弱點。

  他停下射擊,傾聽了一秒,轉身後退,在他身後,上方的地板先是裂開了一條縫,然後整個製造殺戮的窩點全部傾塌了下來

  煙塵和火光一陣瘋狂地翻湧,白敬安面無表情地走回來,夏天盯著樓上落下的儀器——和《禁閉7》裡那款控制儀一樣,呈現新月一般的流線造型,每支腦波都閃爍著藍光,真是無孔不入地做廣告——抬手開槍。

  能量束擦著白敬安的肩膀掃過去,擊中落下的東西,它在空中炸裂,化為無數閃著藍光的碎屑。

  那一刻,所有的怪物都靜止下來,

  ——這是典型的「奴隸式操作」,是上城遊戲裡最常見的一種,為了防止儀器失效時的無差別攻擊,所以首先燒燬了變異生物的主反應神經。當控制力量消失,它們的大腦便停止運動,像沒了動力的玩具,靜止在那裡。

  白敬安走回來,腳步很平穩,知道自己行為的後果。

  夏天停下動作,盯著前方,他的旁邊,幾個同夥同時以最大的火力朝那一片煙塵開火,指望一波火力後能收穫一具安靜的屍體。

  到時他們就能守在這座修理廠,盡力扛到這場秀結束。

  但情況很不對勁兒,他死死盯著那邊,緊緊抓著槍。他很確定那雜種摔了下來,和那一堆的儀器、輪床和屍體一起,但這場爆炸動靜很大,四處都是煙塵與火焰,視線受阻得很厲害。

  接著他看到了對方。

  個頭挺高,身材勻稱,經過良好的塑形和鍛鍊。他從這波攻擊的殘骸中站起來,火光和煙塵在他的身周分開,穿著件風格化的實驗室制服,正是今年的流行款。

  他主宰者一般站在槍火的攻擊之下,死死盯著夏天,然後露出一個微笑。夏天發現自己記得這個笑容,一副覺得自己理所當然能夠得到一切的樣子。

  一群殺戮秀的選手目瞪口呆看著這不合邏輯的場面。所有的槍械,無論是物理子彈還是能量槍,都在那人跟前如雲一般散開,化為——還挺漂亮的——流轉的火光,或是藍色的能量。

  「這是什麼?!」道格說。

  「個人能量防禦場?」溫逢說。

  「世界上有這玩意兒嗎?不是電影裡編出來的嗎!」

  「是個概念性技術,我不知道已經搞出來了——」

  「N區大屠殺里根本沒有這東西!」

  「但這不是N區大屠殺。」艾利克在後面說,「這是個『刑室』彩蛋,Boss是不可戰勝的。」

  那人站在硝煙之中,微笑地看著一群不知所措的殺戮秀選手們。

  夏天死死盯著他。

  他們中間只隔一小片戰場,焦黑或是燃著火焰的殘片,滿是能量衝擊留下的傷殘,還有怪物和之前死者的屍塊。三型能量槍藍色的火焰還沒熄滅,烤灼這片傷痕纍纍的空間,

  這麼近的距離,夏天能清楚看到他的臉——一張削瘦、傲慢、精心打理的臉,在這種混亂下,頭髮一絲都沒亂。

  他位於火焰後看著夏天,在第三輪後晚宴中的那張沙發上,他也曾這麼看他,自以為是,洋洋自得,彷彿一切盡在囊中。

  他們身後,艾利克抓起一罐機油丟了過去,金屬瓶在大廳中間騰起一股火焰,一時擋住那人的面孔。

  其他幾人也反應過來,朝著防禦場的方向射擊——他們非得這樣不可,射擊不會管用,但如果你停下來,怪物就會走過來,腰間別著把殺戮秀高層限量版大口徑能量槍。而就算只是把小口徑火槍,你也不可能對付這樣的敵人。

  他算不上什麼怪物,至少身手差勁透頂,但這從上層落下的生物就是能紋風不動地站在他們跟前,軟弱不堪,卻又不可戰勝,讓這場對抗慘烈又可悲。

  夏天抓起垃圾堆裡的半支燃油罐,又從旁邊撈了瓶高強度清潔劑。

  ——他們幹這行的到什麼地方,第一眼就會注意到這類東西,無論是正經武器還是居家產品,哪些可以爆炸,又有哪些高度可燃。

  其他幾人射擊沒停,轉頭看他的動作,夏天把一堆東西攏在一起,然後一把拽過道格手裡的能量槍,把半滿的彈匣拆了下來。

  道格說道:「你幹嘛,你知道那是什麼東西嗎?!」

  「我們不可能幹掉這玩意兒……」溫逢說。

  夏天陰沉著臉,一言不發,白敬安把手裡的疾鷹20S能量槍增幅功能調到最大,遞給他。

  這不是個安靜的地方,人群中卻一片壓抑的死寂,這時候誰都天然明白那句話:還有別的辦法嗎?

  艾利克默默上前一步,把那把用熟的三用能量槍遞給他,上面沾著血,他手上也全是血,看來傷口的情況不太好。

  馮單也一聲不響地遞過槍,溫逢居然貢獻了一個沒引信的炸彈,不知道在哪順的。

  整個過程快速、冷靜、一言不發,幾秒鐘內,一群人彙集了所有能進行大效率爆炸的物品。抗熱膠帶沒有了,夏天一把扯下束髮的皮圈,把這堆東西綁在一起。

  他抓起它,朝那傢伙和他的小型能量場投擲過去。

  與此同時,抬手一槍擊中。

  對方還沒來得及說話,那堆從地獄火焰維修站找到的雜物已至眼前,然後猛地炸裂開來。

  不同類型的爆炸物攏在一起,溫度極高的藍色火焰橫掃而過,衝擊波猛烈地爆開,還夾雜著大量尖銳的破片。

  與此同時,一群殺戮秀選手俯身藏到桌子底下——他們快速準備了一道掩體——爆炸一瞬間席捲了整片空間,凝聚的高度可燃材料釋放出來,渴望燃燒和碾碎一切。

  爆炸罡風掃過的瞬間,夏天站起身,撐著桌子一躍而過。

  爆炸讓整片空間灼熱如同地獄,他拿著槍,殺神一般穿過燃燒的維修場。一枚破片從他右肩劃過去,他理也沒理,尋找火中的人影。

  那人摔倒在地,周身的防禦網仍維持著張開的狀態,但能看到超負荷的火光不斷游移,力場即將碎裂,發出輕微的滋滋聲。

  他臉色終於變得蒼白,不可置信地看著胸前的小型防禦裝置——姑且這麼叫著吧——看到夏天走過來,他不確定地退了一點,手邊的零件發出擦刮聲。

  夏天看到他眼中映出自己的樣子,頭髮散著,眼中燃燒著火焰,整個人像要燒起一樣。

  他抬起手,朝他就是一槍。

  殘餘的防禦力場擋住了子彈,在他兩尺之處化為火光散開——媽的,只剩那把點三二口徑的火槍了。

  夏天停也不停地又是一槍,這次子彈衝進了防禦網,卻失了准頭,擦過那人的肩膀。

  血滲出來,那人茫然地看了一眼,似乎毫無所覺,不知道是不是之前嗑藥了,他眼神迷亂而瘋狂。

  防禦網發出超負荷的噼啪聲,他盯著夏天,說道:「我一直想在秀裡直接碰到你,你看上去真是……」

  夏天又一槍射過去,這次射穿了他的小腹。

  他呆呆看了一眼,好像仍不理解發生了什麼,這次夏天很確定他嗑藥過頭了,以至於不覺得疼。

  這是他認為上城最不可理喻的地方,這裡充斥著毫無意義的瘋狂,連死亡也是毫無意義的。只是全息屏上一閃而過的信息。

  防禦網最後一點的藍光消失了,那個上城彩蛋裡的暴君仍看著夏天,朝他說道:「我一直在想,真正的你哭時是什麼樣子——」

  夏天朝著他的腦袋扣動扳機。

  他非常確定,這一槍會叫他和他的迷亂與愚蠢,永遠從世界上消失。

  夏天這輩子曾確定過很多事,結果都不怎麼樣。比如他很確定會和小許一起活過大屠殺,從此過著幸福的生活什麼的。

  後來他學會了還是不要太樂觀,失望的機率太大了。

  但是那一刻,他是真的很確定能殺了這個人。他做了所有的事,沒有理由失敗。

  那之後發生的事沒有任何理由,一隻伏在地上,失去了意志的白色怪物,突然翻身而起,朝他迅疾撲來。

  劇烈的爆炸聲讓夏天的聽力有些失真,他沒聽到背後的聲音。但在撲來的那一刻,他感到一些微弱的不安,幾乎是純粹的第六感。他猛地向左側身,那東西擦著他的肩膀一閃而過,夏天朝它腦袋開了兩槍。

  它掙紮著想爬起來,他很確定再一槍就能解決,但他沒再能扣下扳機。

  在那一刻,他才意識到他受傷了,不算重,只是蟲蚶劃過右頸,但血液傳播毒素的速度是驚人的。

  他晃了一下,努力想抓住槍,但它從他手中滑了下來,落在狼藉的戰場上。

  他聽到身後傳來槍火的尖嘯——沒什麼像樣的槍了——還有擬態螅嘁嘁喳喳的細語,道格叫道:「怎麼——」

  「我不知道,控制台毀了,遊戲裡都是——」溫逢說。

  他沒聽到白敬安的聲音,一切都變得很遙遠。

  他回憶起這種生物——下城人管它們叫人形白蟲——口鉗上有強烈的麻痺毒素,酷似蜘蛛。

  不過與其說是高強度麻痺,不如說更像鬆弛劑,N區大屠殺時被這些東西吞食的人,死時神智一直是清醒的,也是那年頭的恐怖傳說之一。

  他還真中過這種毒,在一間漆黑的屋子裡,它們的樣子如同幽靈。

  當時小許把他拉出來。那時候,你逃走了就是逃走了。

  身後,溫逢仍在不可置信地說道,無論哪款遊戲、影視和攻略,這時候都足以結束戰鬥了。

  夏天又晃了一下,再也站不穩,單膝跪在地上。

  他的周圍,變異生物再次活動起來,動作有序,彷彿有一隻無形的手在後面操控。彷彿控制台從沒有毀掉,它們進攻入侵者,對那位前來教訓下城反抗者的暴君毫無反應。

  視線的餘光裡,他看到那個蜜糖閣的雜種正在往身上貼高強度醫療繃帶,然後他走到他跟前,朝他微笑,說道:「計畫不錯,但你知道錯在什麼地方嗎?」

  夏天沒看他,快速計算自己恢復活動能力的時間。他知道這一套流程,他躲得夠快,只是擦過去,不會很久——

  「你們以為要對付的是我。不,不是我。」那人說,「想搞你們的,是這場秀。你們贏不了,因為你們就是過去村莊裡,綁在火刑樁上的那種人。人們花了錢聚在廣場上,要看的就是你們被燒死時的痛苦。」

  他在夏天跟前蹲下,勾起他的一綹頭髮,說道: 「那麼,接著我們來做點什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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