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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消失的八門》第253章
253、朱區長發飆了

  在一片笑聲中,朱山閒板著臉的樣子便顯得有些刺眼,只見他仍然搖頭道:「我就是業主,情況很清楚。我原先住在南沚鎮,後來南沚鎮被整體動遷後劃入雨陵區,我拿到拆遷補償款並在南沚社區買了一棟小樓;時間才剛剛過去不到十年,又要把新建的社區給拆了、讓老百姓再搬一次家,這麼折騰合適嗎?」

  眾人笑聲都止住了,一時有些尷尬。不同的飯局有不同的講究,在今天這樣的場合,有些話是不好說的,甚至連語氣都要注意。剛才眾人不論帶著什麼目的,誰也沒說什麼出格的話,哪怕是開玩笑都很注意分寸。

  就算有人暗中攝了像、錄了音,披露出去也不會有什麼大毛病。但是朱山閒這一開口,氣氛就有點變了。他混跡官場二十年,怎會這麼不懂事呢?這哪裡像是一個有多年工作經驗的領導幹部?

  郝副局長趕緊打圓場道:「自己的家住久了,難免會有感情,誰都不願意總折騰,但也要顧全大局嘛... 其實那個社區的情況我多少也有了解,空置率很高,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業主平時都不住在那兒。而且都是二層獨棟小樓,又佔了那麼好的地點,土地利用率確實有點低了。」

  汪局長接話道:「聽朱區長的意思,好像不在乎拆遷補償款,對錢已經無所謂了,只要自己佔著風水寶地住著舒服就行?但社區裡的其他居民恐怕不會這麼想吧?人家可能還盼著動遷呢...

  完善醫療配套、服務人民群眾、帶動地方經濟,這都是利國利民的好事啊!朱區長也不能只考慮個人享受吧?郝局長剛才說的對,身為領導幹部就是要以大局為重啊!」

  這話說得很難聽,也不是該在這種場合該說的。什麼叫「朱區長對錢已經無所謂了」?這究竟在暗示什麼呢?好像隨著朱山閒的異常,在座有些人的情商水平也跟著一起下降了。

  朱山閒在心裡暗罵了一句:哪來的狗腿子?這麼著急就往外蹦了!他依然板著臉道:「我們現在不是在開會,只是在開完會在吃飯,大家邊吃邊聊,什麼意見都可以發表。博慈集團的意向方案,和雨陵區提供的方案都在這裡,哪個成本更低、效率更高,工作實施起來更方便、麻煩更少,我想是一目了然的,他們完全可以過來好好談嘛!所以有些事就很奇怪了:今天又沒有博慈集團的人在場,為什麼有人一定要代表博慈集團說話呢?」

  此言一出口,所有人都不說話了,大家臉色都不好看。朱山閒起身出門上洗手間,郝局長趕緊追了出去,在廁所門口堵住他,壓低聲音道:「老朱,你瘋了嗎?哪能這麼說話!」

  朱山閒大聲道:「我說的都是實話,哪怕到正式的會議上,我仍然會這麼說。我覺得博慈集團自己提出的方案是有問題的,區裡也已經提供了更好的方案;他們若真想投資,就過來好好談,雨陵區只會歡迎絕不會為難!

  可現在他們是怎麼幹的?連談都沒來找區裡談過,自己跑去看中了一個居民社區,不知道和誰打了聲招呼,就讓我們去拆老百性的房子?政府是他們家開的呀?想拆誰家房子就拆誰家房子,還不能有反對意見了?

  那是個什麼案子?國家重點工程項目嗎?市政建設的公共服務項目嗎?都不是!說穿了不過就是一個民間商業投資!醫院的確有公共服務性質,雨陵區也需要建設,但是明明可以有更合理的方案!

  我們坐在這裡,代表的是誰?是代表人民群眾、代表人民政府,而不是代表一個商業投資集團!立場問題就是原則問題,絕不能搞錯了... 」

  郝採國副局長急得都要捂住他的嘴,連忙抓住他的胳臂道:「小聲點!難道你不想混了?何苦這麼頭鐵呢?」

  朱山閒:「不就是一頂烏紗帽嗎?不戴了又怎樣!」

  郝採國:「你今天怎麼回事?吃錯藥了嗎?帽子是你說不戴就不戴的嗎?哪有這麼簡單!」

  待到兩人回到飯桌之後,氣氛在表面上已恢復了平和,至少誰也沒有再嗆茬。方才在衛生間門口,郝採國的人站在朱山閒旁邊,他只是覺得朱山閒的嗓門大了一些,可能是情緒有些激動吧,也自以為能理解朱山閒為什麼會激動。

  但郝採國並不清楚,朱山閒可不僅是「嗓門大了一些」,他發出的聲音,不僅包廂裡坐的這些人聽見了,而且樓上、樓下的閒雜人等,甚至包括食堂裡還沒下班的廚師,全都聽得清清楚楚,效果堪比大喇叭廣播。

  朱區長為什麼會發火?其實包廂裡的大部分領導都能理解,或者自以為能理解。在他們看來,這股火首先是衝著博慈集團的:博慈集團想在雨陵區建醫院,只和市裡的高層打了聲招呼,自己就把方案給定了,居然連個招呼都不跟區裡打。

  通過剛才飯桌上的談話可以了解,至少在定下這個方案之前,身為區長的朱山閒並不知情。俗話說縣官不如現管,很多具體工作是需要雨陵區去做的,更何況還涉及到動遷一個居民社區呢。

  在座各位大小都是領導,假如和朱山閒易地而處,自忖肯定也會生氣的;因為這已不僅是觸犯了官場潛規則,甚至連明規則都不講究了... 生意哪能這麼做?別說生意了,什麼事都不應該這麼辦,否則不是等著被上眼藥嗎?

  朱山閒這股火也是衝著衛生局汪局長的。汪局長剛才主動跳出來幫關副市長說話,居然給朱山閒扣上了「對錢已經無所謂了、只顧個人享受、不以大局為重」的幾頂帽子。都在官場上混,扣帽子誰不會啊?朱區長不反擊才怪呢!

  果然不出所料,朱山閒反手就把一個「代表人民群眾還代表一個商業集團」的帽子給扣了回來。這個帽子更大、更戴不起,而且這不僅是扣向汪局長,也是扣向關副市長的。

  在座的大部分人事先其實並沒有立場,他們只是被高層召集來談工作、商討怎麼落實工作項目;但朱山閒這麼一撕,他們也覺得有問題了... 至少關副市長的確是帶著立場來的,因為他只是一味地在代表博慈集團說話。

  有問題歸有問題,但眾人也一致認為,朱山閒的反應太激烈了;實在沒必要發飆啊?這真是太不明智了,官場上哪能這樣撕破臉?眾人也覺得奇怪,關副市長怎會搞成這種局面?難道他事先沒有和朱區長溝通好嗎?把事情放到明面上被朱區長罵街,讓彼此都難堪,這不應該啊?

  朱山閒在衛生間門口說的話,聽在眾人耳中就是罵街,偏偏從字面上卻挑不出毛病來,發飆的官話也是官話。這場面太尷尬了,所以大家不約而同都裝做沒聽見的樣子...

  殊不知關越副市長的心裡也是一陣發緊,差點沒繃住;因為他做夢也沒想到朱山閒會這樣發飆,來之前還自以為與這位朱區長已經溝通好了呢...

  他週末剛找朱山閒私下談過話,告訴對方將升任雨陵區一把手,並暗示對方接下來還有希望進市常委班子,或者至少能爭取個副廳級...

  在官場上,這已經是最大的利益許諾了,在這種背景下,朱山閒不可能拆他的台啊?萬沒想到他完全料錯了... 最可氣是,朱山閒不是在飯桌上罵街,而是跑出去到走廊上發飆,等回到房間之後,這位朱區長居然又跟沒事人一樣,彷彿根本沒說過剛才那番話...

  關副市長是極有涵養的,也彷彿根本沒聽見,或者聽見了也完全不在意,他仍然微笑道:「朱區長啊... 你的意見,無論是市裡、區裡都應該慎重考慮。項目決策必須集思廣益,不能由哪一個領導拍板說了算。

  其實這個項目,雨陵區的姚書記在去黨校學習前就已經了解情況,可能還沒有來得及跟朱區長打招呼。我們會繼續研究討論,綜合考慮各方面因素,但也要盡快落實,最重要是代表人民群眾的利益!」

  關副市長最後總結的這番話,也算是滴水不漏,然後飯局就散了。

  朱山閒已經確認了一件事:吃今天這頓飯之前,博慈集團已經做通了某些人的工作,他們的首要目的就是拿下南沚社區的土地。

  朱山閒精通爵門望氣術,能看出每個人的情志傾向。飯桌上的大部分人並不知道內情,他們無論是站在什麼立場,或想巴結領導或在考慮業務,也只是在完成任務而已。但關越副市長絕對有問題,肯定是被人用某種方式買通了。

  因為關越的反應完全不合理,哪怕他是收了好處,想幫助博慈集團建醫院,但至少也會考慮一下區政府所提出的方案;但無論是在會議上還是飯桌上,當朱山閒提出區裡認為更合理的方案時,這位副市長的反應很明顯,就是完全不想考慮。

  這說明一件事:關越清楚博慈集團的真正目的,因此必須要拿到那塊地。至於衛生局的汪局長,其實他並不清楚內情,他是關越的人,只是完全順著關越的意思說話辦事。

  無論朱山閒想試探什麼,結果都已經出來了。他回到南沚社區時已經快十一點了,卻發現丁齊正坐在客廳裡等著呢。丁齊見朱山閒進門,笑著問道:「長官又去喝酒啦?茶已經給你泡好了,先解解酒!」

  朱山閒道:「工作餐,只喝了兩杯啤酒而已... 我正想跟你說今天的事呢,確實有人衝著南沚社區這塊地來,而且他們應該已經了解到某些內情... 」他介紹了今天的飯局。

  丁齊卻搖頭道:「朱師兄啊,你也不是第一天出來混了,怎麼表現得像個剛畢業的二楞子?」

  朱山閒一聳肩:「我故意的。」

  丁齊:「好吧,我就不研究朱師兄的套路了。昨天你沒回來,我也參加了一個飯局,是院裡主管請客... 我們已經試探出博慈集團的目的,但另一方面,也等於把自己給曝露了;因為對方同樣可以確定你我有問題,這個社區也有問題。」

  朱山閒:「互相試探而已!以施良德那種人的性子,就算他了解到什麼內情,也要親自做一番試探才會確信。事已至此,只能見招拆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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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福建省寧德市東部海岸,有交溪、霍童溪、南門溪、外梅溪、蘭田溪、起步溪等多條河流進入大海。這些河流都不長,但當地降水豐富,尤其在雨季,水量都很充沛。水流的沖刷侵蝕,將海岸線切割成很多半島地帶。

  半島交錯延伸,形成了面積很大的海灣。海灣中的島嶼星羅棋布,又形成了複雜的水道。對於熟悉的人而言,這一帶是中小型船舶的避風良港,但對於不熟悉情況的人而言,這一片海灣簡直像一個水上迷宮。

  寧德有個北壁鄉,位於臨近外海最大的環臂狀半島頂端。假如從對面的半島坐船過來,水路距離只有十幾公里,但想從陸地上坐車到達那裡,得從半島上繞行上百里。

  靜沙島提供的地址就是寧德市的北壁鄉,丁齊特意請了半天假,週五一大早就從境湖市出發趕往寧德。他沒有坐火車,開的是博慈醫療給他新換的BMW。這段路途有些遠,一個人開車很枯燥、很無聊,所以是冼皓和他一起來的,沿途觀光就當是自駕游。

  走在路上,丁齊開玩笑道:「妳看看,我也開上BMW了... 白色的寶馬,是不是印證了傳說呀?」

  冼皓瞟了他一眼:「什麼傳說?」

  丁齊:「白馬王子! 」

  冼皓:「二手的,還是單位發的,而且是頂債的,這個白馬王子也太賤了點吧?」說到這裡她語氣一轉,又做出一幅嬌滴滴的樣子道:「丁老師,你說我是不是遇人不淑呢?」

  第一句話把丁齊打擊得夠嗆,第二句話又那麼挑逗撩人。後座上突然傳來了咕咕的笑聲,竟是一隻麻雀發出的。車上居然有隻麻雀,也不知是從境湖市帶過來的,還是路邊停車時飛進來的。

  丁齊一轉方向盤,把車開到了路邊的山野樹叢中,回頭道:「小巧,妳出去玩一會兒,過半個小時再回來。」小巧聽話地飛走了。

  冼皓做出很害怕的樣子,用發顫的聲音道:「這光天化日的... 你想幹什麼?」

  丁齊:「在這山清水秀的地方,風景如畫的道旁... 」

  冼皓一愣:「丁老師要作詩嗎?」

  丁齊已經把前排座椅放平了,突然俯過身子道: 「我要收拾妳!」

  小巧在附近的山中玩了快一個小時才飛回來,老司機繼續開車上路,倒是啥也不耽誤。來到寧德市區,下午五點半,丁齊在火車站附近獨自下了車,斜挎著一個男式包,他步行到了出站口,看見了要找的人。

  那是一個四十來歲的漢子,手裡正舉著「境湖市心理學發展研究會」的牌子在向站內張望。丁齊一拍那人的肩膀道:「你是來接我的嗎?」

  那人嚇了一跳,斜跨步扭身道:「丁理事長嗎?」

  丁齊點頭道:「對,我就是丁齊,從境湖來的。」

  漢子:「我是麻總派來接您的司機,真不好意思,剛才沒看見您出站。」

  丁齊:「人多沒注意到很正常,你又不認識我。」

  丁齊跟著那漢子出了車站,上了一輛越野車,他注意到這位司機的身手很不錯,應該是練過的且很有功底。剛才他拍了對方的肩膀一下,對方下意識的反應很快,那一撤步扭身的動作不是一般人能做出來的,很有攻擊性和力量感,只是沒有發起反擊罷了。

  看來這人不僅是個司機,平時也可能是保鏢之類的角色。丁齊問了一句:「您貴姓?」

  對方答道:「我姓麻。」

  丁齊:「老麻呀?」

  司機:「丁總可別這麼叫... 我們村的人都姓麻,叫老麻也不知道是誰,您叫我老六就行。」

  麻老六話不多,默默地開車。離開火車站不久,從公路上就能望見大海。這輛車沿著海岸行走,道路繞來繞去,一開始大海出現在右邊,後來大海出現在左右兩邊,然後又出現在左邊... 差不多花了兩個小時才到達目的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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