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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外:消失的八門》第211章
211、驗傷

  小境湖中當時發生的事情,理論上丁齊不可能知道,他被打暈過去了,就算他沒有暈過去,出來後也不會保留記憶。朱山閑並沒有在第一時間離開,他留在小鏡湖中照看丁齊與冼皓,事後也沒有保留記憶。至於莊夢周和尚妮,當時根本就不在場。只有譚涵川以景文石寄託心神未失,並在第一時間衝出去收拾了葉行,他是唯一記得事情經過的人。譚涵川將葉行捆得結結實實,又堵上嘴暫時塞進了櫃子裡,再給莊夢周和尚妮打了電話,然後轉身進了小鏡湖,前後只用了幾分鐘。

  待到再一次進入小鏡湖,譚涵川也不記得後來發生的事,唯一的知情者變成了趕到的莊夢周,而莊夢周當時已突破了隱峨境。

  莊夢周在電話裡告訴譚涵川,他恰好到了境湖市,已經在雨陵區,正坐車往這邊趕,問譚涵川需不需要帶什麼東西?譚涵川用很快的速度說了一些醫療器械和用品,要莊夢周不惜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弄來。

  莊夢周真給弄來了,附近既有藥房也有醫院,但是時間太緊,其中還缺幾樣東西,比如他沒有弄到血漿,只是帶進來簡易的輸血設備與驗血試劑。

  尚妮也是當天趕到的,而在尚妮趕到之前,他們已經給冼皓輸了三次血,居然也給丁齊輸了一次血。因為第一次他們給冼皓輸的是丁齊的血,幾人中只有丁齊和冼皓的血型一致,當時抽得有點多。

  輸血的同時,莊夢周又和朱山閑一起出去了,讓朱區長緊急找人弄血漿。朱山閑動用各種關係資源,血漿很快就弄來了,返回小鏡湖繼續給冼皓輸血;大家想想還不放心,也給丁齊輸血了。

  及時輸血很重要,但並不是全部,動手術取出子彈並消毒縫合同樣重要。尚妮趕來時,能做的處置大部分都做完了,但冼皓仍昏迷不醒。當天夜裡,他們又采來月凝脂,讓尚妮給冼皓外敷傷口與全身,並餵她服用……

  朱山閑確實寫過一張紙條,但是事態緊急,接著就忙開了,他也不可能詳細記錄所有的事情。這張紙條實際上並沒有發揮什麼作用,上面也只有三句話:

  葉行在門戶外躲著,他開槍打中了冼皓。

  冼皓在小鏡湖,身受重傷生命垂危。

  丁老師被打暈了,留在莊園二樓的房間裡。

  所以,丁齊在妄境中展示的場景並不是真的,只是他的腦補,或者說是他的推演。所謂在世界盡頭的時空凝固,顯得非常荒誕。但有一個最關鍵的事實是對的,那就是冼皓並沒有死,也沒有什麼所謂的冼皎,後來的她還是她。

  這些經過,是譚涵川與莊夢周事後拼湊出來的,沒有人知道或記得全部的事實。至於冼皓,她把一切都忘了,醒來後甚至想不起自己是誰,所有情況也都是事後聽說的。

  冼皓為什麼會一度失憶,誰也說不清,原因可以列舉出很多,比如她曾長時間陷入缺血性休克,比如方外世界的特殊,或者是心因性遺忘、創傷後症候群... 但是無法確定。

  「妳叫冼皓。若想知道自己是誰,就好好祭煉這把刀,按我教妳的方法... 」這是冼皓恢復意識並睜開眼睛後,莊夢周對她說的話。

  在這場變故發生之前,莊夢周曾經建議冼皓離開境湖市以回避兇險。因為范仰的暴露說明了一件事,她當年的仇家還有漏網之魚。范仰不僅找到了她,而且知道她做過什麼,那麼既然有第一個范仰,就可能有第二個范仰。

  按照江湖規矩,冼皓確實應該立刻就走,甚至改名換姓銷聲匿跡;可是冼皓不願意離開,而所謂江湖規矩也不是什麼金科玉律,只是無數江湖人的經驗總結。假如不那麼做,可能有危險,也可能不會有危險。

  莊夢周當初和冼皓私下聊了什麼?其實冼皓也不記得了。她後來找回的記憶中,只記得莊夢周教了她一套秘法;而且這也不是別的秘法,就是丁齊所創的方外秘法,只是稍加變化。

  丁齊所創的方外秘法,以景文石寄託心神祭煉,實際上就是將景文石當成了方外世界,借助景文石去感應方外世界,這是能保持自我、保留記憶的關鍵。冼皓用的卻不是景文石,而是她自幼相伴的枯骨刀,這把刀也象徵著她的人生過往。

  冼皓有過一段不堪回首的艱辛歲月,在很長一段時間內,這把刀就是她最值得信賴的同伴,甚至是唯一的同伴。

  一位孤身女子喬裝改扮、潛行追蹤,將仇家一個一個找出來除掉... 在這過程中她不能暴露自己,更不可能對任何人訴說,所以在很多時候,她只能和枯骨刀聊天。她的潛意識中,甚至抗拒讓任何人觸碰真實的自我,直到後來,丁齊堪堪觸碰到了。

  在丁齊的妄境中,他見到了秦漁,琴魚是梅蘭德的佩劍,此劍有靈,最終化形為人。而冼皓的枯骨刀並沒有變成另一個人,莊夢周教授冼皓的秘法,就是怎樣祭煉枯骨刀的靈性。假如當時的冼皓想告訴將來的冼皓「她是誰」,那麼就寄託於這柄枯骨刀,其中有她的世界。

  今後無論是誰得到了枯骨刀,只要按相應的秘法與之通感,就可瞭解這把刀身上發生的故事;再以之為媒介,也可以瞭解這把刀曾經的主人。

  這種手段很像驚門靈犀術,以一事一物為引,施展出各種變化;但是本質上,莊夢周教冼皓的還是方外秘法:丁齊所創的方外秘法。

  冼皓當初是怎樣祭煉枯骨刀的,她後來也忘了。等她醒來之後,莊夢周不僅重新教了她方外秘法,還有怎樣寄託心神與枯骨刀通感共鳴,以此找回曾經的自己。

  這種感覺怎麼形容呢?就好像她醒來的只是一具軀殼,然後又被另一個人的意識漸漸奪舍,而這另一個人就是曾經的自己。

  這個過程,又有點像綠雪的新生。丁齊在妄境中就曾思考過這個問題,還特意向山神柳依依詢問,可能就是潛意識中想到了什麼。

  為什麼冼皓回來後,給丁齊的感覺就像是另一個人?原因很簡單,人是會變的,這種變化可能是心性的轉變、與過往的告別,也可能是一種成長的進步。冼皓當初以寄託心神的方式祭煉枯骨刀,究竟想告訴自己什麼?或許也包含了一種期待吧。

  冼皓回來後,對丁齊說的第一句話就是:「我受了重傷,很多事情不記得了。莊先生告訴我,拿回枯骨刀,可能就會找到往日的感覺,他們也都告訴我,不妨重新認識你。」這是實話。

  可是丁齊卻以為她在撒謊,甚至以為是莊夢周等人串通起來騙他,就是為了讓他不要太難過,甚至認為這也是冼皓臨終前的交待...

  冼皓的經歷聽上去很離奇,但是從一開始,她就沒有騙丁齊。丁齊帶著冼皓在妄境中經歷了當初的事情,就是想從冼皓這裡得到真實的答案。而冼皓告訴他的答案,其實就是當初重逢時所說的第一句話。

  說完了當初的事情,冼皓的神情似是無限委屈,她看著丁齊道:「為什麼直到今天,你才能想通呢?為什麼你一直懷疑我不是我?」

  丁齊低下頭道:「為什麼那麼長時間,妳都不來見我?」

  冼皓:「因為我根本就不認識你!當時的我誰都不認識,也誰都不信任,甚至包括莊先生,我也根本就不敢確定他說的話是真是假。但是見到枯骨刀,我卻有一種與生俱來的信任感,所以才試著照莊先生的話去做了。」

  丁齊:「妳不想見到別人?那麼當時妳在哪裡?」

  冼皓:「我就在小境湖,你把枯骨刀也放在小境湖了。但是那段時間,你卻很少再進小境湖。老朱、老譚他們也不來打擾我,就算他們偶爾進來,我也會避開不見。這種感覺就像是我與生俱來的本能,後來才知道,這是我從小養成的習慣,不信任甚至抗拒陌生人接近。

  我拿著枯骨刀修煉,一點點找回自己,就像在審視另一個人的經歷,我對曾經的自己很驚訝,尤其是對你更好奇。我們之間有過那樣的過往、那樣的關係,我卻想不起來了,只能通過枯骨刀得知。

  你能體會這種感覺嗎?一覺醒來忘了自己是誰,而一把刀會天天告訴你曾經發生了什麼... 老朱、老譚他們還好說,但是你... 我想重新認識... 後來也是我告訴他們先不要驚動你。當我恢復曾經的修為之後,又離開小境湖出去了一趟,做了點事情。」

  丁齊有些緊張地問道:「妳去殺人滅口了嗎?」

  冼皓搖頭道:「那倒沒有。范仰死後,我所有的仇家都已經解決了,我不會僅僅為了滅口而殺人,只是去抹乾淨一些痕跡。然後我就回來了... 後來的事情就不必再說,你都知道。」

  丁齊握著冼皓的手,不知道該說什麼,過了好半天才憋出一句話:「冼皓,我們又認識了!」

  冼皓卻把手抽了出去,瞪著丁齊道:「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會把我當成另一個人?」

  丁齊低頭答道:「因為這是我在定境中所見。在琴高臺世界中我也對妳說過,還當面問過妳;而當時妳卻告訴我妳不叫冼晴而叫冼皎,和冼皓是雙胞胎姐妹。」

  冼皓:「你對我講了那樣一個故事,我終於明白為什麼你給我的感覺一直是怪怪的。我都不知道是該哭還是該笑,不明白你為什麼要那樣自以為是?我當時就告訴你了,那畢竟是你在定境中所見,你喚醒了忘卻的回憶,但人的記憶也會出錯。

  你問我是不是叫冼晴,我告訴你我叫冼皎。但我從來都沒有什麼雙胞胎姐妹,冼晴和冼皎都是我行走江湖時曾用過的化名,我都不清楚你是怎麼知道的!」

  丁齊的頭更低了:「也許妳在小境湖中告訴過我,可是後來我忘記了,但潛意識深處還有點印象... 曾經有那麼一段時間,我們並不是每次都能記住小境湖中的事情。」

  冼皓卻不依不饒道:「可是你還沒有回答我的問題,為什麼會在定境中看到那樣的一幕。現在我知道那是魔境,但你為何會有那樣的心魔,而且還信以為真?」

  丁齊訥訥不能答。冼皓已經站了起來,低頭看著他道:「在你潛意識裡,你在回避我的過去,寧願把我假設成另一個人!你知道我有一段過往,曾潛行江湖殺了一個又一個仇家;而你是一個心理醫生,知道不應該去觸碰別人的心靈創傷,所以你從來就沒有主動問過我。

  可是你我之間,又不是心理醫生與病人的關係。你不問,也有另一種擔憂,害怕問出什麼更加不堪的經歷來。這樣一個女人,怎麼可能純潔、怎麼可能善良?你知道我經歷過什麼,卻不清楚所有的細節,你對我這個人感興趣,卻又害怕知道更多,這就是你的心魔。

  你不希望我有那樣一段過往,所以你假設了另一個人,一個和我一樣的人... 她是我的孿生妹妹,在我的保護下,雙手從未沾過鮮血,也沒有經歷過任何你不想讓她經歷的事情,讓她來繼承我的身份...

  你知道嗎,我為什麼要去研究那些心理學教材?就因為你在琴高臺世界中你對我說的那些話,我想搞明白你究竟在琢磨什麼!」

  丁齊抬起頭道:「別說了,妳可真是把我看透了!」

  冼皓:「還不想讓我說嗎?我偏偏要說,我也憋在心裡很久了!既然把話都說開了,我還有個問題:既然你把我假設成了另一個人,一個你寧願看到的人,那為什麼對我又是那種態度?」

  什麼態度?他們住在同一間屋子裡,在弟子面前,冼皓就以師娘自居,表現得與丁齊很親熱;但在私下的場合,兩人之間並沒有什麼親密的舉動,至少丁齊沒有主動過,他甚至在刻意回避著什麼。

  丁齊苦著臉道:「我是真的把你當成了... 內心很複雜、很矛盾。」

  冼皓雙手摁住了他的肩膀,看架勢有點像要掐他的脖子,恨恨道:「你可真夠糾結的!」

  丁齊:「可是... 可是『隱峨不死,我會回來』,妳當時真的說過這句話嗎?」

  冼皓:「我不記得了!假如你想知道,可以去問老譚;假如這是真的,我又為什麼會說,你可以去莊先生。」

  丁齊感覺有些呼吸困難,儘管冼皓的手並沒有用力,他喘息著說道:「我不是糾結,只是沒有想明白... 妳剛才說的話都沒錯,我明明喜歡妳,但潛意識中卻難以接受妳的過往... 直到今天,從妄境中出來,我在剖析自己,才知道為什麼。」

  冼皓:「那麼現在呢?你既然都知道了,是否還在糾結?」

  丁齊:「我沒必要也不想再去問老譚或者莊先生了。妳看見的妄境,就是我想要的結果,而妳給我的答案,就是我想聽的答案!」

  冼皓突然語氣一轉道:「那你有沒有想過另一個問題呢?比如... 比如剛才我都是騙你的,反正你也不記得事情的經過...」

  兩人的身體挨得很近,冼皓胸前隆起的曲線幾乎就要貼到丁齊的臉,丁齊下意識地伸雙手扶住或者說握住她柔軟的腰,喘了口氣道:「我... 我可以看看妳的傷口嗎?我記得在什麼位置,但不知道是不是記錯了。」

  冼皓的臉突然就紅了,樣子又像是醉了,聲音似委屈又似呢喃:「到現在才想起來... 你知道月凝脂和駐顏果的功效,可以消去傷口疤痕... 假如再過段時間,你想看都看不到了!」

  冼皓的傷口,在胸部正中稍微偏右,靠近鎖骨下方不到十釐米的位置,胸骨和相鄰的兩節肋骨之間。假如夏天穿著大開領低胸的衣服,應該是能看見的,但在丁齊的印象中,冼皓從來沒有穿過那種衣服。

  丁齊從冼皓的腰間抽回右手,解開了她的衣襟,果然看見了她的傷口。冼皓的胸脯,是一片令丁齊炫目的白,白得很柔軟、白得有起伏、白得有質感... 傷痕已經很淡、快要消失了,就像一滴粉色的墨汁不小心滴落到白紙上。

  丁齊看見的不僅是淡淡的傷痕與起伏的雪白,他的手沒停下,將衣襟打開的有點多、有點深、有點高,然後又看見了更豔媚的顏色。

  冼皓的身子突然就軟了,就似支撐不住,她的手原本是想推開丁齊,卻莫名變成了抱住丁齊的後腦勺... 丁齊也順勢將她抱了起來,這間屋子不方便,當然要去臥室。他的臉掩埋在她柔軟的溝壑中,像是在尋找著什麼,儘管視線完全被淹沒了,幸虧修為不俗,不看路也能走過去。

  不知過了多久,天已經完全黑了,喘息與呻吟聲漸漸平復,光滑的四肢還纏繞在一起,只聽冼皓的聲音斷斷續續道:「你這頭野獸... 我原先還以為你是禁慾系的... 你總是那麼冷靜、克制... 生怕自己會失去控制。」

  話剛說的這裡,又發出一聲嬌呼,好像嘴被堵上了... 就似剛剛有些平靜的水面再起漣漪,漣漪很快又化為洶湧的浪潮。

  又不知過了多久,窗外的天色已明,渾身酥軟無力的冼皓蜷在丁齊的臂彎裡,弱弱道:「床單弄髒了,要不要先起來收拾一下?」

  丁齊:「先不用管床單了... 」說話間丁齊的手臂又摟緊了,將她抱了過來揉進了自己懷裡。

  冼皓似是想求饒,用顫抖的聲音道:「丁老師,你就不能放過我嗎?」

  都說出這種話了,哪還能放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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