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74、 仙緣
丁齊說要親手建造一處洞府,就真的是親自動手。他在莊夢周藏酒的洞室之外,就地取材地修建了一座院落。他沒有開窯燒磚,用的只是竹、木、石之類的建材;同時他也改造了那座洞廳,因為他將洞廳當成了採石場,這次進來之時也已經帶好了工具。
以塊石鋪就牆基,以木料構建樑、柱、椽、窗,屋頂則鋪以竹製筒瓦;主體建築是二層,格局有點像他在南沚社區住的那棟小樓,但樣式甚為古樸雅緻。其實蓋房子的木料是不能現採現用的,否則很容易變形開裂,但丁齊好歹是有修為法力的,這批建材都經過了特殊的處置。
冼皓、陳容、塗至、魏凡婷都幫著打下手。他們也都有修為在身,因此這樣的勞作也不算繁重,就當是一種鍛煉吧。琴高台中不產鋼鐵,這裡當然沒有鐵釘,而丁齊也沒有浪費銅材,因此房屋用的是榫卯結構,每個部件雖不追求奢華精美,但講究契合精緻。
假如換成五個普通人,想修建這樣一座院落至少要一兩年,若是沒有各種器械的幫助恐怕還建不成;但這五人都不一般,只用了一個月的時間便將這座洞府建造完畢,而且除了主體建築那棟二層小樓,還修了前後院。
院牆就是乾打壘的土牆,經過了法力凝煉,不會被雨水沖毀;底部是石基,頂部亦覆以石片。後院還連接了靜室,也就是經過改造的洞廳。洞廳向內挖得更深了,又修建了耳室,並將洞口處改造為門戶。
除了陳容之外,其他人都沒做過這種事啊... 看著這一座精雅的院落從無到有出現在眼前,大家心中都充滿了一種成就感。丁齊並沒有對弟子多說什麼,但親手為之就是一種指引,兩位弟子包括他這位師父本人在心中都有很多感悟。
他們也去過不少方外世界,裡面都有修煉之所。比如小境湖中的莊園,禽獸國中的金山院,響水峰中的場院、洞府、竹林雅舍... 但那些洞府都是前人留下來的,而凡事不能只享用前人餘蔭,自己也得親手創造。
丁齊還對這個「工程」有特殊的要求:收集建材可以在白天,但加工與建造必須是在夜間,而且不點篝火、當然也沒有點燈,一切都在濃得化不開的黑暗中進行,每次需派兩人在周圍警戒夜龍飛襲。可想而知這是一番怎樣的歷練,就連陳容都感覺收穫頗豐。
洞府落成之後,丁齊便留在此地閉關,卻對冼皓說:「妳帶著陳容和小婷婷,就像我當年一樣,走遍琴高台凝煉心盤;塗至留下,為我護法。」
陳容不解道:「為什麼要留塗師弟呢?我對這一帶的情況更為熟悉,不如就由我來為天兄護法吧?」
丁齊搖頭道:「妳的方外秘法已修至興神境圓滿,只差這一步便可能突破至心盤境;而塗至尚火候未足,所以我才把他留在這裡。」
陳容下拜行禮道:「原來如此,多謝天兄!」
塗至和魏凡婷看見這一幕還是有點傻眼... 最近這段時日他們也聽陳容介紹了「三十多年」前的事情,沒想到方外門的眾尊長與同門還有那樣輝煌的往事,曾在此「天國」中並稱九天兄... 而丁齊又問道:「彥若當初是怎麼做到的?」
按丁齊留下的秘法傳承,想在這裡修成心盤境那可是相當不簡單啊... 要麼彥若借助了搖光軫的幫助,要麼就是像丁齊當年一樣走遍琴高台世界凝煉心盤。心盤境所謂的「心盤」,可不僅只是空間印記,還包含著對歲月變遷的體察。
陳容答道:「莊天兄兩個月前重臨天國,找大家一起品味美酒。他在席間說想要逛逛天國各地,要找一個人當保鏢... 那時彥若自告奮勇,別人都沒爭得過她。她陪著莊先生在天國四處觀賞,歸來之後修為便突破至心盤境。」
冼皓忍不住笑道:「莊先生做事有意思... 點化機緣卻不明說。」
丁齊又微微一蹙眉:「莊先生只在這裡待了一個月時間,彥若要如何走遍琴高台世界?」
陳容解釋道:「彥若已經去過很多常人不可至之地,而莊先生這次逛的,都是她尚未涉足之所,應該也是在此期間指點彥若凝煉心盤。」
丁齊點頭道:「那還真是彥若的機緣,而此番便是妳的機緣;沿途若碰見曾相熟的天國民眾,請替我打聲招呼問候,但不要讓他們來打擾我。」
冼皓帶著陳容和魏凡婷走了,丁齊則留在此地閉關。很多人對閉關這回事可能都有所誤解,認為就是找個靜室把門一關,不吃不喝也不動,只在那裡打坐練功;其實所謂閉關指得是靜居自省、不受外界打擾,當然也不處理世間俗務。
在大多數情況下,閉關者正常的飲食起居還是有的,而且往往需要有專人照料。照料者又被稱為「護法」,丁齊此番就留下了塗至為其護法。
每日白天,丁齊與塗至一起勞作,閒暇時便指點塗至練功,在這裡飲食起居都需要自己動手,而夜間便在小樓中端坐行功。起初的第一個月他在祭煉搖光軫,因為突破大成修為後這是第一次回到琴高台,搖光軫還需要進一步的祭煉,而且只有在這個世界之中才能完成。
在祭煉的過程中感應此神器的妙用,同時也是對這個世界的運行規則有更清晰的了解、更精妙的掌控。一個月後,丁齊祭煉搖光軫完畢,又開始祭煉景文石,並伴隨著方外秘法的修煉。這番修煉在外人看來可能很奇特,甚至不可思議,因為他好像是在散功。
定坐中將神氣法力全部散去,形神也幾乎完全放空了,就似消失在黑暗中,連神識都感應不到... 但當他每天早上走出小樓,打水洗漱時又宛若常人,而且就是一個毫不出奇的普通人的樣子。
丁齊這是在幹什麼?想要自廢修為嗎?當然不是。他已將望氣境修煉圓滿,而且看到了前行的方向;若不想邁出這一步便無需如此,但若想邁出這一步,自然就會這樣,也必然就會這樣。丁齊正在重新凝煉心界,他要從方外秘法的第一步開始,直至徹底完成突破為止。
景文石不過是河灘上普通的石頭,丁齊也不過是個普通人,石頭為何有此妙用?丁齊為何有此神奇?這一切皆屬無中生有。放空形神將自身凝煉為一個世界,同時寄託景文石凝煉一個形神兼備的世界,就是從無到有重新開始。
也就是說只要他決定邁出了這一步,就得面臨這種考驗。因此在大小赤山開會時他曾說:假如此番閉關未能修煉成功,他就打不開方外世界了,需要有人把他帶出來。
丁齊就像常人一樣在山中勞作。結合當初的經驗,他估計冼皓帶著陳容和魏凡婷走遍琴高台世界大約需要半年,而他能留在在這裡閉關的時間最多也是半年。
冼皓等三人在琴高台世界中穿行,也曾回來過十幾次,還給丁齊送來了不少補給物資。小婷婷採到了駐顏果和黃金棗,特意帶到這裡送給塗至和師父。
冼皓用了五個月,終於帶著魏凡婷和陳容走遍了琴高台世界,又回到此地讓兩人短暫閉關、鞏固修為,她們都突破了心盤境。至於塗至當然也大有收穫,至少每天閒暇時聽師父指點還堅持練功,修為法力精進了不少,身手也大有長進。
塗至平日工作很忙,很難抽出太多空來。丁齊把他和魏凡婷帶在身邊指點的時間太少了,所以這一次才會特意把他們帶進琴高台,也算是另一種方式的閉關修煉。
當陳容也突破心盤境之後,丁齊等人也該告辭了。臨行之前,在這棟小樓裡,丁齊問她道:「妳如今已隨時可以離去,是否打算去外面的世界遊歷一番?」
陳容:「我暫時還不想離開。」
丁齊:「哦?為什麼?」
陳容:「天兄所傳方外秘法,我等幾人雖已有所成就,但彥若已經出去了,我若修成之後便離開此地,誰來指點後人?回頭我與范元帥等人商議,再有晚輩弟子有望修成、並有望繼續傳下秘法之後,我再離開。」
丁齊點了點頭道:「妳既然自有想法,我且給妳留下一道神念心印,隨著妳的修為精進自有更高境界的指引。有朝一日妳離開了琴高台世界,也可得到我留下的信息。至於范元帥他們,也找來一起喝頓酒吧... 我皆為你們留下神念心印。」
莊先生上次帶進來五箱酒,找琴高台中的故人聚飲已經喝掉了三箱,丁齊這一次又喝掉了六瓶,最後只剩了一箱帶出去。
他們在琴高台世界中總共待了七個月,建造房舍用了一個月,丁齊閉關用了五個月,待冼皓等人走遍琴高台世界歸來,丁齊讓冼皓祭煉搖光軫又用了一個月。離去時丁齊對冼皓道:「妳用搖光軫打開門戶,把他倆帶出去吧...」
冼皓納悶道:「你一直沒說到底突沒突破爐鼎境... 難道自己現在打不開門戶嗎?」
丁齊似笑非笑道:「突不突破只在一念之間,但我覺得機緣未至。」
冼皓:「你的意思是說,一念之間就可以突破?」
丁齊:「修行之事玄妙難言,等妳到了這個地步就會明白,此際是說不清的。」
冼皓哼了一聲道:「不就是修為比我高嗎?有什麼好拽的!」
丁齊又苦笑道:「我現在等同沒有修為,本事遠遠無法與妳相比,妳可得好好保護我。」
冼皓撇嘴道:「那麼多靈丹妙藥就白吃了,這麼長時間的功夫也白練了嗎?」
丁齊:「我就是開個玩笑而已。」
冼皓又一指塗至和魏凡婷道:「別擔心,我們都可以罩著你!」
說話間冼皓手持搖光軫已打開了門戶,眾人來到了寧鄉縣天門洞風景區的澡鍋洞中。魏凡婷張大嘴道:「這麼神奇啊?入口與出口相距百里之外?」
塗至卻意識到另一個問題,他有些不解地問道:「師父,您好像還沒有把這件事告訴陳容... 假如她從這裡出來,可能就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丁齊:「我已經告訴了她,離開琴高台世界之後,就要做好再也回不去的準備,這就是當年陶昕的用意。我們畢竟只是琴高台世界的客人,若無十分必要,還是尊重陶昕的意思,他要這麼做自有他的考慮。出來的人若想再回去,其實可以去找陶昕。」
魏凡婷:「天兄陶昕已經是三千年前的古人了,上哪兒去找? 」
丁齊:「陶昕於三千年前離開了琴高台,但在外面的世界,只過去了五十年;以陶昕當時的修為,五十年的壽元也不算什麼,估計現在仍然活蹦亂跳呢...」
丁齊等人進入琴高台世界是周五夜間,而離開琴高台世界的時間是周一上午天光剛剛放亮之際。也就是在這一天上午,湖南省桃花江畔某地,施良德帶著一批手下坐船渡江,來到了對岸的一片山谷中。
施良德負手望著四周道:「這裡風光真不錯... 就如傳說中的世外桃源,連公路都不通,必須得坐船才能過來。」
他的心腹弟子陳木國則問身邊的一位年輕人:「鄒先生,您說的仙境在何處?」
那位鄒先生一指前方道:「沿此小徑前行三里,風光最幽處,便是朱仙人駐蹕的世外福地;若無仙緣,凡人不得一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