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瑟瑟一直以為自己很耐勞，絕不會像那些嬌滴滴的大家小姐一樣嬌柔，可她從茶樓走到府裡才發現她並不如自己想像中強悍，才走半路就累得腿發酸。

　要知道平時走路和在濕滑的雪地上走完全不同，整個人都必須小心翼翼地才能不摔—倒，走到後面幾乎抬不起腳步，還是被蕭謹嵐抱回來……想到被他抱著進府的時候有不少婢女、小廝都瞧見，瑟瑟忍不住撫歎一聲，還不知道會傳出什麼流言蜚語。

　萬幸回來之後蕭謹嵐被蕭老將軍招過去，不然她真的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他。

　在房間煩得團團轉，瑟瑟最後突然就想開了。反正無論怎麼煩惱該來都會來，乾脆不顧什麼規矩，破罐子破摔地到床上歇息，可才睡了一個時辰就被人吵醒，是唐若瑤的另一個婢女妙紅來傳話。

　“怎麼這麼慢才開門。”敲門很久才看瑟瑟出來，妙紅曖昧地打量她，看到她身上的衣裳還有睡得有些亂的頭髮之後目光更添曖昧，“你房裡不會有別的人吧？”

　聽話音就知道妙紅聽到那些流言，瑟瑟的臉漲得通紅，“你瞎說什麼。”

　“沒有就沒有，急什麼。”也不和她多說，妙紅笑著，“小姐要來你這邊，我先來跟你打招呼，你準備一下。”

　“小姐怎麼會過來？有事可以傳我過去。”

　“小姐想做什麼誰能攔住，你猜她為什麼來。”

　看妙紅曖昧的表情，瑟瑟眉頭緊鎖，她想過那些流言蜚語必然會傳得沸沸揚揚，卻沒想到第一次面對的人會是她家小姐，還親自找上門來，頓時慌了一下，還是妙紅提醒著她整理衣裳，她才慌忙弄好。

　這邊瑟瑟剛把頭髮撫平就看到坐在軟輞上被人抬過來的唐若瑤，瑟瑟的眼楮差點瞪出來，“小姐你怎麼可以隨意走動。”

　唐若瑤的身子更沉了，肚子圓滾滾的，可她的臉色比身體還沉重，臭到不行，剛被扶著下來就是一連串的抱怨，“我又不是殘廢，為什麼不能來，這些日子蕭謹寒不准我出門，快把我憋死了，難得他出去了，我願意來就來。”

　單聽這話就知道唐若瑤心裡憋了多少抱怨，瑟瑟忍不住笑了，“身子越來越重，當然是養著比較好。”

　“我是人，不是豬，關在房間裡會發瘋的好嗎，沒看我都坐著軟轎，這還不行嗎。”唐若瑤被關了這些日子，滿腹牢騷，看到瑟瑟就一股腦地說出來，可想到自己此行來的目的，又停住恭怨，對著妙紅幾個揮手，“你們先下去。”

　“是。”

　看妙紅和小廝一個個退出去，瑟瑟的心情緊張起來，想著剛才想好的話，幾乎可以預料到唐若瑤要問什麼，可這會才發現那麼多準備都沒用，只要看到她就心虛了。

　唐若瑤找出最舒適的姿勢坐著，她打量自己的婢女，“你終於肯穿這件衣裳了。”這是她送給瑟瑟的，因為她本身不喜歡粉色。可這丫頭一直說太豔了不肯穿，沒想到今天卻穿了起來，果然如同意料中好看，唐若瑤滿意極了，“我就說你穿著肯定好看。”

　“小姐。”被她打趣的目光看得手足無措，瑟瑟紅了臉，“我只是突然想到……”

　“只是要跟大哥出去，所以特意換上的對不對。”唐若瑤不掩飾自己的來意，“人說女為悅己者容，我還不信，結果你這丫頭就是沒良心，我讓你穿不肯穿，他帶你出去就換上了。”

　“小姐……”瑟瑟知道一切瞞不過，可沒想到發生得這麼快，“我沒有。”

　“沒有什麼，沒跟他出去，還是沒喜歡他？”

　唐若瑤的聲音很平靜，瑟瑟卻猛地抬頭，眼楮裡都是驚懼，“小姐，我沒有，真的沒有。”

　“笨蛋！”惡狠狠地罵她一句，唐若瑤有些恨鐵不成鋼，“你以為這個院子裡發生了什麼會沒人知道嗎？這府裡就沒有秘密，之前就有你和大哥的傳聞，畢竟你是我房裡的人，身份本來就敏感，這一次還被抱著回來，你覺得還能騙我們嗎？”

　“小姐，我、我不想騙你。”

　唐若瑤歎氣，“我知道你沒有騙我的意思，你只是被自己騙了。”

　小姐的寬容讓瑟瑟想哭，像是找到家人一般，說不出的委屈。

　直性子的唐若瑤說話不喜歡拐彎抹角，尤其是面對所有婢女裡和自己最親近的瑟瑟，歎口氣，“你現在明白我為什麼不肯讓你來這邊侍候了吧。”

　“對不起，小姐我連累了你。”

　唐若瑤冷哼一聲∶“我才不怕連累，只是擔心你。”這些日子不只一次聽到那些傳言，今天還傳出瑟瑟被蕭謹嵐抱回來，要飛上枝頭做鳳凰的事情，擔心瑟瑟不會處理，唐若瑤終於忍不住過來。

　瑟瑟憋著，不敢哭出聲來，手指卻緊緊攥著衣角，她好後悔，後悔來到這裡，後悔把小姐捲進來，讓小姐懷著身孕還要為自己操心。想到小姐當初的阻止和她的任性，瑟瑟內疚到不行，有種辜負了小姐真心的愧疚感，“小姐……”

　“你喜歡他了吧。”看她的表情就知道自己猜對了，唐若瑤一點不覺得神機妙算，反而懊惱當初應該堅持拒絕她來這邊的要求。

　眼角的淚水搖搖欲墜，瑟瑟卻晃了一下神，她喜歡蕭謹嵐，這種心思已經清楚地讓她家小姐看出來，那別人自然也能知道。可她並不能喜歡他不是嗎，這註定是沒有結局的。

　“不，我不喜歡他。”瑟瑟在心底祈求上天原諒她又一次懦弱的逃避，不肯承認自己的心思，第一次在小姐面前說言不由衷的話，她覺得自己快要難過而死。

　唐若瑤沒有逼迫她承認，只是用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的婢女，“瑟瑟，我一直把你當作妹妹看待，如果我接下來說的話還來得及，你還是把對他的感情收起來吧，大哥不是良配。”

　“小姐。”

　“我沒有別的意思，也不是因為身份，他真的不是你最好的選擇，大哥是深情，可他的深情都給了晏眉，那個女人死了，所以大哥很難拋下對她的回憶，你繼續沉淪下去，只會越來越難受。”

　唐若瑤的話把瑟瑟隱藏在心底的愛戀和不安盡數挑明，瑟瑟的臉色白得嚇人，她想解釋，想告訴疼愛她的唐若瑤，蕭謹嵐對她很好、很溫柔，還想說那一夜能發生的事情都發生了，一切都不能挽回，可道些話都說不出口。

　狠狠地咬著唇，幾乎要咬破，瑟瑟許久才開口，違背了心意，“我、我不喜歡他，一點都沒有。”就讓這一切成為秘密吧，只屬於她的秘密。

　早就看透她的心思，唐若瑤不再追問，只是忍不住問出早就疑惑的一個問題，“如果不是因為喜歡，你為什麼會對他……第一次見面就願意來侍候大哥。”她和瑟瑟相處中早就發現這丫頭性格軟弱，怎麼也不相信會突然變得有主見，一定有原因。

　原本只想把小時候的事情藏在心底，可瑟瑟不想再隱瞞什麼，緩緩開口，“五年前，大公子救了我一命。”

　萬萬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理由，唐若瑤目瞪口呆，“你們兩個八竿子打不著，怎麼可能……”

　“是真的，我十一歲的時候被人牙子賣往京都，走水路，當時寒冬臘月，我們的船不知碰到哪裡，開始漏水。我落了水，正巧那時候大公子的船經過，他救了我，還拿出銀錢帶我去看大夫。那時候我以為自己真的要死了，後來醒來才知道是他幫了我。”

　“大哥承認是他幫了你？”

　苦澀一笑，瑟瑟搖頭，“他已經忘了我，也忘了這件事，我沒告訴他，當時我醒過來的時候他人早就走了。”

　這故事實在太離奇，唐若瑤簡直不能相信，“你怎麼知道是大哥救了你？你那時候才十一歲。”

　“我病著的時候，大公子陪了我整整兩日，每次醒來，我都能看到他，一輩子都忘不掉他的模樣。那道傷疤也是證據，是救我的時候被船舷刮傷的，流了很多血，我一直記得清清楚楚。”

　這一次是真的被驚到了，唐若瑤想想當初聽夫君提過關于大哥的消息，好像真的是救了一個落水的姑娘，而那個姑娘就是瑟瑟，這也太湊巧了吧。

　“小姐我……”

　瑟瑟還想說什麼，門外卻傳來妙紅驚訝的聲音，“大公子，您怎麼站在門外還沒進去？”

　屋裡的兩個人都愣了一下，蕭謹嵐在外面，他聽到了多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