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無處可尋。

　　在黎檀看來， 懲罰世界和其它世界的區別就是除了主角是固定被世界氣運保護外，其它人物都是根據劇情發展變化。在正常世界執行任務時往往會要求遵從人物設定， 而懲罰世界則沒這個要求， 而且還要主動介入劇情中。

　　如果沒有黎檀和013，蕭億明最後被誰殺死還真不好說，他把危險因素統統控制住只放任邱騰飛是為了『不出意外』。

　　這樣邱騰飛真正成為了要殺死主角的反派，蕭億明生存機會則提升不少。

　　畢竟，主角死在反派手裡的幾率不高。

　　013聽完黎檀的推測道：「這個世界確實很奇怪， 沒有女主角，沒有重要配角，連反派也沒有， 最後主角還稀里糊塗死了。」

　　「這是一個不完整的世界，」黎檀用法術探查到邱騰飛此時就在學校， 估摸著後者應該是出手了，他對013說， 「你先過去看看情況。」

　　013總覺得黎檀淡定過頭， 不過憑後者能力估計早就佈局好了， 他點頭說：「那我先走一步。」

　　黎檀開著車，車窗略過的人群熙熙攘攘，他的面色冷漠， 像是硬生生把自己和外界隔開。

　　在他得知這個世界只有主角是明確的時候就有一種感覺了， 主線和副線任務看似簡單，實際要做的事情很多，其中就是補全設定。

　　主角為什麼會死， 還死得如此不明不白，那是因為世界的不完整導致氣運無法出手。

　　所以那一個月時間限制其實就是告訴黎檀：你有一個月時間把這個故事人物補全。

　　這才是唯一能救下主角的方法，不然如果按照單純的013想法，把所有可能傷害主角的人統統殺死或者關起來，恐怕主角還是會死於各種謎之意外。

　　培養邱騰飛成為反派確實是黎檀的計劃，但是他沒有告訴013的是，他遇見浮曲，甚至出手幫助也是他計劃一部分。

　　一個完整故事裡，也是需要重要配角的。

　　所以他被浮曲出賣時，內心真的毫無波瀾。

　　013踏進學校一瞬間就感覺到一股強大的怨氣，來源的方向正是學校後面，他飛速過去，看到的就是一團巨大的黑霧遮掩一切。

　　「十三先生……」

　　來人的聲音不大，還透著一些愧疚味道，013轉身就看見浮曲，他冷冷說：「有什麼話，等我救出蕭億明再說。」

　　「肖晴綁架了聞途！」浮曲承認他自私，為了救聞途選擇出賣他認為的好友，可他還是抱著希望。

　　013背對著他，語氣略顯嘲諷：「你想讓我理解你嗎？」

　　浮曲張嘴卻不知道該說什麼。

　　「你已經做出了選擇，為什麼還在侷促不安？」013給浮曲留下了最後一句話，頭也不回地進入黑霧。

　　013能感覺到這股力量的強大，看來邱騰飛確實成為了反派，好在他這次人設無敵，很快黑霧隨著他攀升的力量開始消散一些，蕭億明和邱騰飛出現在眼前。

　　013當場震驚，因為他以為會出現什麼類似於綁匪劫持人質的景象，但結果確實邱騰飛背靠著樹坐在地上，腹部被插入一把木劍，黑色霧氣正從那裡溢出。

　　而蕭億明站在樹旁著俯視邱騰飛狼狽模樣，從013這裡看過去，他的眼神十分冷酷。

　　嗯……這就是主角光環嗎？013確定邱騰飛沒啥反撲能力後就利用黑霧遮掩站在原地。

　　邱騰飛作為鬼魂是不會流血的，但是被木劍傷到還是讓他痛得幾乎不想說話，他扯了扯嘴角對蕭億明說：「你一早就打算這樣做了吧？」

　　蕭億明心裡又怕又冷，面上還得保持鎮定說：「我曾問過你會不會殺我。」

　　邱騰飛明白了，是因為當時他沒有正面回答過這個問題。

　　他低頭笑了一聲：「我知道，我只是不想騙你。」

　　「關於這點，我也是。」蕭億明乾澀的開口說道，他情商還不至於低到看不出邱騰飛的感情，信的字裡行間承載的感情讓他感覺十分有壓力。

　　那次他答應邱騰飛的約見，是想當面停止這段筆友關係。

　　所以他在邱騰飛告白時候是痛苦的，因為那天如果不是那群校霸出現，結果也是令邱騰飛難堪的。

　　「看來快結束了。」此時黎檀也到了，他走到013旁站定，來一波強勢圍觀。

　　013指了指那把木劍問：「那把劍是你給的吧？」

　　黎檀說：「嗯，假借寺廟大師之手給蕭億明用的。」

　　013心裡是驚歎黎檀的步步為營，但是面上有點不服氣的問：「萬一這把劍威力不夠大，殺不死邱騰飛那不是危險了？」

　　黎檀有些詫異，那神情好像013問了一個蠢問題，他道：「這不是有你及時趕到了。」

　　013：「……」敢情他被氣運和黎檀算進去了。

　　邱騰飛扶著樹緩緩站起來，他伸手握住劍柄拔出劍丟掉，一步步朝蕭億明走過去。

　　蕭億明沒有動也沒有逃，因為他看到邱騰飛身軀從腳開始漸漸消散。

　　那抹身影幾乎看不清了，可卻還是堅定的朝他走過來。

　　這一刻，蕭億明很想哭。

　　「對不起……」可直到最後，他對邱騰飛的態度，依舊是這三個字。

　　邱騰飛在聽到後停了下來，此時消散的範圍已經到達胸前。

　　他此時此刻竟然還笑得出來，說：「我又死了一次。」

　　這句話是邱騰飛留給蕭億明和這個世界的最後一句話。

　　蕭億明瞳孔一縮，下意識伸手，卻什麼都沒抓住。

　　他到底是失去了一個真心想待他好的人。

　　黑霧散盡，周圍恢復了明朗，陽光投過樹葉間的縫隙照在蕭億明身上，暖暖的。

　　他看到了黎檀就站在不遠處：「黎醫生。」

　　黎檀點點頭算是回應了，他說：「下次不要來這裡了，尤其是你更不應該。」

　　「是。」蕭億明低頭說，這時黎檀遞過來一張紙巾。

　　「擦擦眼淚，走吧。」黎檀說完就先邁開腳步。

　　我哭了？蕭億明摸了摸臉頰才發現不知何時他早已淚流滿面，也許是因為他今天受到的刺激太大，還沒走兩步就暈了過去。

　　倒在地上一瞬間他似乎看到黎檀停了下來，還有一抹白色身影朝他過來。

　　反派死了主角肯定是可以安逸過一段日子了，013問黎檀會不會還有新的危險。

　　「這反派剛死，如果有新反派出現也是我們離開後的事了，不用擔心。」黎檀道。

　　肖晴也魂飛魄散了，畢竟那個幻境可是連013都差點中招的，對此013問過黎檀很多次他在幻境看到什麼？

　　黎檀每次都打太極糊弄過去，他沒有告訴013是因為看到的幻境太美好了。

　　在那個編織的世界裡，他還是一名研究員，而013還好好的在他身邊，沒有爭吵，沒有生離死別。

　　如果是真的那就好了……黎檀當時平靜的看著這一切，幻境中的十三還睜著那雙純淨的眸子問他怎麼了？

　　真的這雙眼睛都比013那死板無趣的眼神好看。

　　「他可沒你這麼好。」黎檀笑著說，隨即施法，冷眼看著幻境的一切消失。

　　肖晴和邱騰飛的消失也斷了聞途的下落，這曾讓浮曲靈魂指數飆升到70，好在還是警察最終從群眾舉報下，在一處出租屋裡找到被困多日的聞途。

　　一天天過去，終於到達最後一天，黎檀已經做好了離開準備，而013也解除擬人狀態回歸意識。

　　有點意外的是，自打那天後再也沒找過黎檀的蕭億明主動打電話過來。

　　黎檀有點好奇的問：「蕭同學有什麼事嗎？」

　　蕭億明語氣有些遲疑，他說：「黎醫生，如果我說……我能看到鬼魂你信嗎？」

　　黎檀心裡「喲」了一聲，看來蕭億明經過邱騰飛事件後擁有看見鬼魂的能力，他說：「我信不信，這重要嗎？」

　　蕭億明猶豫了片刻說：「我這些天能看到黎醫生你身旁有那東西。」

　　意識裡的013不樂意了：「說誰是東西呢！」

　　黎檀連忙在腦海裡安撫他：「別氣，你才不是個東西。」

　　013沉思中，這對話好像不太對勁。

　　事到如今黎檀也覺得沒必要瞞著，畢竟他離開後蕭億明記憶也會被修改，他直說：「我知道。」

　　「啊？」電話那頭的蕭億明愣了一下。

　　「那個鬼是我的愛人，有問題？」黎檀沒理會腦海裡013的抗議聲。

　　「問題他……是鬼啊，」蕭億明一下子被這信息量打亂，說話都磕磕巴巴，半天才憋出一句，「人和鬼，怎麼可以在一起？」

　　「只要他還在，無論什麼樣子都不會改變我對他的感情，」黎檀嘴角微彎，像是想起什麼，神色間又有一絲疲憊和落寞，「怕的就是無處可尋。」

　　天大地大，卻唯獨尋不回來那人的絕望。

　　此話一出，蕭億明沉默了，連013也安靜下來。

　　蕭億明掛斷電話，他想起那次在學校走廊上邱騰飛出現，卻碰巧被黎檀化解。

　　現在想想，是黎醫生救了他吧。

　　晚上12點準時一過，013就立刻說：「恭喜宿主完成主線和副線任務，共獲得400積分，扣除系統擬人形態協助50積分，目前所得積分為700。」

　　黎檀道:「退出世界。」

　　「脫離世界中——」

　　「脫離世界成功——」

　　幾個月後，電視劇開始頻頻推出各種奇幻鬼怪題材，引起很多學生紛紛追劇討論。

　　「男主真是盛世美顏！啊啊啊！」這是一位被顏值征服的女粉絲。

　　「再帥也是鬼啊，他永遠都這樣，女主卻會慢慢變老，人和鬼沒辦法在一起的。」男生像是受不了女生舔屏的模樣，潑冷水道。

　　還沒等女生反擊，坐在靠窗前的蕭億明說：「不會的。」

　　兩人愣了一下，彼此對視一眼，蕭億明自打目擊邱騰飛死亡後整個人氣質大變，加上他長得不差，很快被人私底下稱呼「冷酷校草」。

　　而現在，這位冷酷的校草好像是在發表對電視劇的看法？

　　「你說什麼不會？」男生問。

　　蕭億明說：「他們會在一起的。」

　　他們指的依然是男女主，女生一臉勝利的表情，男生不樂意了，他說：「人鬼殊途你懂不懂？」

　　蕭億明覺得有點好笑，他剛才聽著聽著就不由自主說出口，搞得現在還得跟別人討論劇情發展，可一聽到人鬼殊途，他腦海裡莫名冒出一句話。

　　「只要彼此都有感情，無論是人是鬼都不重要，怕的就是其中一人不見，無處可尋。」

　　說完這句話，蕭億明自己都愣了一下，覺得這話太肉麻了，有點不好意思的想說點什麼轉移話題，側過頭卻看見男生沉默，女生一臉難過。

　　男生臉色嚴肅：「請說出你的故事。」

　　蕭億明：「……」

　　女生問：「這句話感覺好令人難過，是出自哪裡的？」

　　蕭億明想了一下，發現關於這句話的出處毫無印象，他只能回答：「我也不記得了。」

　　放學後輪到蕭億明值日，等打掃完畢後，他和其他人招呼一聲便離開教室，走廊此時空蕩蕩的，只有落日的陽光灑下，還有單調的腳步聲。

　　腳步聲戛然而止，是蕭億明停了下來，他恍惚的看著前方，好像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

　　那個身影問他：「你後悔嗎？」

　　不，蕭億明在心裡回答道，而前方其實什麼都沒有。

　　他不後悔，只是有些……遺憾罷了。

　　遺憾邱騰飛的死，遺憾他們之間還沒來得及擁有那至死不渝的感情，遺憾他們沒有未來。

　　而那原本該有的未來——是自己親手斷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