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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妖怪來蹭飯》第76章
離朱(一)

  石嶼和蘇彌從燭龍的洞穴出來, 茫茫白雪素裹北地,天際正是吐白時刻,昨夜風雪竟也是停了。

  “等事情結束後我們還可以看望他麼?”石嶼剛剛在燭龍的洞穴之中最後所說的話,確實是他心中真心所想的,但畢竟人與神不同,也不知這麼做究竟好不好。

  “怎麼?”蘇彌瞧著雪也停了,從衣兜裡撚了一小撮煙草慢悠悠地點上,“心裡覺得自己有愧於他?”

  “有一些……”

  說完全沒有愧疚是假的, 雖說是為了眾生,但終究是要讓窫窳永遠地沉睡下去,但是對石嶼來講,更多想要如此的原因卻是:“我總覺得他像極了人間父親的樣子。”

  “無論多麼嚴肅嚴格卻終究想保護著自己孩子向前走去,有著期望卻也有著私心。”

  蘇彌眯了眯眼睛, 看著身側鼻尖有一點點發紅, 眼神卻認真的石嶼, 心中微微一動,他的小石頭當真與以前不一樣了,不由得伸手摸了摸石嶼的頭髮,低笑了一聲說:

  “那這麼說起來,你也算是我養大的。”

  石嶼臉上羞惱得微微發紅,稍稍偏過臉, 小聲地說:

  “這又不一樣。”

  “小傢伙還鬧起彆扭了, ”蘇彌笑著用手在石嶼的鼻尖劃過,那原本凍得有些發紅得地方瞬間就恢復了正常的顏色, “你以後若是想來,我再帶你過來就是了。夏日避暑,這還是個不錯的地方。”

  “我們不會太過叨擾燭龍嗎?”石嶼還是有些擔心燭龍這樣的上古神仙不喜被拜訪。

  “神啊和人類相比不過是存於世間更久一些罷了,這時間一久就總是多了幾分對世俗的淡漠,可終究這世間從無絕對的孤獨。山石尚且聚而成山,林木盤根而生,何況有情有感之物呢。”

  “一個人呆久了,沒了點生氣兒,許就真的就渾渾噩噩忘了生為何物了。神沒什麼偉大的,人也不都是俗物,真說對世間種種的真切,人比我們這些活了不知多久的傢伙還要更多些。”

  蘇彌看了看身後的洞口,竟是恍然間有幾分熟悉之感,在沒有石嶼前,自己在那瀚煙閣,許是比這北地蒼雪之地更荒寂些。

  蘇彌正是那麼想著,忽覺得指尖一熱,而後手背也被溫熱地包裹住——

  “等結束後,我們就回家吧,我想吃奶油麵包了。”

  石嶼的手握著蘇彌的,那指尖兒還勾著蘇彌的手心,明明還是那麼沒什麼情緒起伏的話語,卻真真的如暖爐烤雪,從底到芯都涓涓化開,暖了一滿盞的溫茶。

  蘇彌看著石嶼,這個人他念了百年,這漫長的年歲時日,想他想的風都化成柔,從巴掌大的小傢伙窩在手心,到少年之身擁入懷中,至青年俊朗攜手身側,忽而在這一日,恍若見他挺拔如木,卻也依舊心思如棉。

  他本以為石嶼總是那溫吞淡漠的樣子讓他心中想要護佑,不舍他一人。

  可這風雪天地間,他看到青年邁出了那一步,堅韌卻依舊溫和,該說什麼好呢,他的小石頭終於長大了麼,這麼想著蘇彌不由得笑了一下。

  “怎麼了?”石嶼有些不解地看著蘇彌忽然的笑意。

  “覺得自家孩子長大了。”蘇彌敲了敲煙杆,“走吧,快點把事情弄完,我也想回去了,這日日的也沒個地兒歇著舒坦。”

  說完,蘇彌摟過石嶼,吐出一口煙霧,準備啟程去下一個地方。

  煙霧中,石嶼拉過蘇彌的尾巴,別過頭捏了捏,小聲地嘟囔了一句:

  “什麼孩子啊,明明是愛人。”

  蘇彌頭頂的耳朵一下子露出來,立起來抖了兩下:

  “你剛剛說什麼了?”

  “沒什麼。”石嶼忽然也為自己地話覺得有一點點羞意,不由得抿了抿嘴,假裝什麼都沒發生過一般。

  蘇彌挑起眼,也沒再多說,嘴角卻是藏不住的笑意。

  小傢伙,我可是,都聽到了。

  ——————————————————————

  待煙霧散去,兩人到了一處竹林之中。

  四周皆為翠竹鬱鬱蔥蔥,風過壓枝,窸窸窣窣,高枝半彎向內而簇,而那竹枝所向是一片空出的平地,空地之上有一座小小的精緻院落。

  “這裡是……?”石嶼站在竹林之中,竟覺眼前院落仿佛畫中來,甚於不敢踏出半步擾了畫中靜謐。

  “離朱的住所,”蘇彌將自己的煙杆收齊掛至腰間,“他是西王母身側的神使,但平日裡也並不住在西王母的宮中,而是自己居住在這裡。”

  “神使?”石嶼歪了歪頭。

  “朱離本是神獸,早些年間是西王母的坐騎,但後因辦事得力,加上西王母天性較為灑脫不喜繁瑣的事情,就成了西王母身邊專門負責處理各種事情的神使了,”蘇彌又想了想,總覺得這麼講好像還是有些不大明瞭,便又換了一種說法,“有些類似於你們人間,那個叫什麼來著,秘書?”

  “以前你們認識?”

  “多少有些接觸吧,”蘇彌抓了抓自己亂糟糟的頭髮,“但……嘖……這人怪不討人喜歡的。”

  石嶼總覺蘇彌似乎有些話並沒有完全說出來,有些好奇地看了看蘇彌,但卻被蘇彌別過頭。

  “一會你見到就知道了。”

  說話間,蘇彌雙手揣在長袍袖中,趿拉著步子晃到了那院落之外,稍稍探頭,剛想開口,就見一團風從院內湧出,石嶼還未回過神,只見一男人右眼帶著一個金琉璃框的單片眼鏡,耳後掛鉤處有一朱紅色流蘇,一身金線繡祥雲紋墨色唐裝,頭髮倒是三七分的短髮,打理得一絲不苟,一雙綢緞料圓頭布鞋一點污漬都沒有,一塵不染。

  若不是蘇彌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頭髮,甩著尾巴揣著袖子站在那,石嶼以為自己眼前是一幅民國竹林走出一富家公子的工筆劃。

  蘇彌還沒開口,只見那男人推了一下自己的眼鏡,動作十分俐落地把蘇彌那一頭亂毛一手髮油一手梳子打理成了蘇彌永遠不會自己弄得樣子,而後眉頭微簇,又拎了拎蘇彌的袖口,變出了一個噴瓶對著那袖子噴了幾下,再用胸口的絹布擦去上面的污漬。

  繼而又俯下身,不知從哪裡拎出一雙鞋,冷著眼看著蘇彌。蘇彌不情不願地把自己腳上那雙舊布鞋脫下來,伸腳踩進了新鞋子。

  末了,那個男人眼神又落在了蘇彌的獅尾上,從自己懷裡又掏出一小罐香粉,遞到了蘇彌手中。

  “嘖,你怎麼還這麼惹人煩。”蘇彌一邊說著一邊接過香粉。

  “上神,勞煩了。”男人薄唇說出的話仿佛電臺主播般字正腔圓。

  蘇彌扭過頭看了看石嶼站著的方向,不由得轉過了身兒,背對著石嶼,才把自己的尾巴抓到身前,撒了點粉,搓了兩下,然後伸手把香粉換給了男人。

  男人接過香粉,又用絹布擦了擦手,而後才對蘇彌微微頷首:

  “上神請進屋歇息片刻,”男人又看向石嶼,“我進屋為那石先生拿一身新衣,石先生一路勞累了,屋內有熱水可先沐浴。”

  石嶼還是第一次被人這麼一本正經地喊著“石先生”,一時間還是有些不適應,但看著那男人一絲不苟的樣子,竟是半句拒絕的話也說不出。於是便換了鞋子,和蘇彌一起進了那院落。

  ————————————————————

  石嶼和蘇彌隨男人走進院子,只見園中前院是木板鋪出的小路,兩側鋪著鵝卵石,每一顆石頭都不見有一絲塵土,雖不是烈日當空,但卻覺石頭仿佛泛著磷光。

  院角做出了一個小小的景觀,放一石桌兩石凳,桌上一盆奇松盆栽。

  男人將蘇彌石嶼二人引入屋內,拉出坐墊,又取兩茶盞倒上熱茶,讓二人坐下:

  “我去拿一下新衣裳,放一下熱水,石先生一會可去後院西側房間沐浴。”

  蘇彌歪著身子坐在坐墊上,一條腿立起來,手肘搭在膝蓋上,伸手拿過茶杯:

  “知道了知道了,你去吧。”

  男人看了蘇彌一眼,走到他身邊,強行把他屁、股下的坐墊拉了出來,換了一個矮凳給他:

  “上神若是無法好好坐著,便坐在這坐凳上吧,不至於過於不雅。”

  說罷那男人,又為石嶼拿了一小盤茶食放在茶盞旁:

  “石先生慢用,朱離一會就回來。”

  待朱離的身影消失在轉角後,蘇彌長長地舒出一口氣,把坐凳推到了一旁,自己又拉過了一個坐墊,恢復了之前的坐姿,還順便從石嶼面前的小碟裡抓了一小把茶食:

  “這傢伙是不是還挺討人厭的。”

  石嶼看著蘇彌一副如釋重負地樣子,又想起剛剛眼前這人竟是被逼得抓著自己尾巴毛上香粉不由得抿著嘴忍住笑意:

  “我覺得離朱挺好的,剛剛那個香粉人間能買到麼?”

  蘇彌往嘴裡扔茶食地動作不由得一頓,然後甩了甩尾巴稍稍別過頭:

  “我身上皮毛及時不清洗,也永遠都會光彩如初的。”

  石嶼看著像是有點鬧脾氣的蘇彌,不由得笑意更重了一些,起身坐到蘇彌身側,伸手抓住他的尾巴在手心摸了摸,然後低下頭輕輕親了一下那毛茸茸的尾巴尖:

  “嗯,你皮毛最乾淨了。”

  而後石嶼抬起頭,帶著笑意看著有點愣住的蘇彌。

  蘇彌抖了抖尾巴,晃了下神,想抱過石嶼好好的親一下,這小傢伙怎麼膽子越發的大了。

  然而就在蘇彌想把自己的想法付諸實踐時——

  “咳,熱水已經放好了,石先生可以去沐浴了,新衣服也放在了桶旁。”

  石嶼看了看有些吃癟的大獅子,不由得笑了一下,而後起身,謝過離朱便去後院了。

  ——————————————————

  “你故意的吧,”蘇彌不滿地坐回墊子上,點上煙,“怪不得西王母也天天躲著你。”

  “我只是讓上神注意儀態,”離朱俐落地將石嶼用過的茶具洗淨,又自己拿出一個小杯子,倒了一杯茶,坐在了蘇彌對面,“上神之事朱離也知曉些,想必上神此次前來也是為了封印窫窳之事,若有什麼需要,朱離定盡己所能。”

  “你的紅玉。”蘇彌放下茶杯,抬了下眼皮,沉著聲音說道。

  “上神知道,離朱唯這紅玉是不可能給的。”朱離坐直了身子,垂著眼睛,抿了一口茶,仿佛沒聽出蘇彌略帶脅迫的語調。

  蘇彌定睛盯著離朱,身上也不由得散發出迫人的氣息,片刻間,離朱手中的茶杯便碎成了兩半。

  “上神可是覺得這茶不滿意,朱離再去沖泡一壺便是了。”離朱微微頷首,撣了撣自己沾了些茶水的袖口,將那碎成兩半的茶杯用手輕握,待手心鬆開,杯子又恢復成完好無損的樣子,放在了桌上。

  兩人就這麼對峙了片刻,而後蘇彌便又癱坐了回去:

  “算了算了,你且當我帶著那小傢伙來你這過幾天清淨日子,我倆好幾天沒好好歇過了,過幾日就走。你這有什麼吃的嗎,那小傢伙愛吃肉。”

  “我一會還要去一趟西王母那裡,傍晚時刻會帶食材回來。”

  蘇彌拿著茶杯,揮了揮手,示意離朱可以走了。

  離朱起身,微微頷首,而後走向蘇彌,又將他屁、股下的坐墊扯了出來,換成了坐凳這才轉身離開。

  “嘖……”蘇彌看著朱離那個完好無損的茶杯,掏出煙杆,緩緩嘬了一口。

  ————————————————

  而另一邊,石嶼本打算洗澡,卻發現沒有可以擦身的毛巾,於是又穿上衣服,想看看朱離是不是放在了外室。

  可當石嶼走到後廊,一抬頭便看到了一個身著一襲青色長衫,還披著一個墨色暗紋祥雲邊的披風的老人,佝僂著身子,正坐在後廊的木踏板上,聽到石嶼的腳步聲,扭過頭,一張滿是皺紋的臉露出了些笑意:

  “你是離兒的朋友嗎?”

  “我不過是一個凡人,此次有事前來拜託離朱先生。”石嶼想能住在朱離院落裡的應也是神仙之類的吧。

  “凡人啊……”那位老人若有所思地喃喃了一句,而後抬起頭看向石嶼,“我也不過是一個凡人,只是好多年沒再與凡人接觸了,小先生可願與我這老頭子聊上幾句?”

  石嶼微微訝異,沒想到眼前老人竟是凡人,便走了過去,坐到了老人身邊。

  “哈哈,小先生不用這麼拘謹,有什麼想問的,儘管問就是了。”

  “那……您是……”

  “我啊,”那老人眼中像是閃過大漠寬廣星辰閃耀,“我曾是那亂世英雄,得了美人踏了江山,一刀一槍耀我中華。”

  “您……”石嶼更加疑惑,亂世早已過了,眼前這老人……

  “可我現在啊,”那老人低下頭,聲音裡滿是歎惋和蕭索,“我現在啊,不過是個拖累著當年那美人的糟老頭子罷了。”

  “你看,我的離兒還是那般風華正茂,可我,可我啊……唉……”

  說罷老人蒼老的眼窩不由得更深了些,聲音顫抖著,一雙手抓緊了自己的長袍。    

作者有話要說:

今圖作赤烏者,蓋離朱之古圖像也。是乃日中神禽即所謂踆烏、陽烏或金烏者。——《山海經 離朱》

朱離的原型在山海經裡為西王母身側的神獸,傳言雖為獸卻極為嚴肅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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