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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有妖怪來蹭飯》第89章
念因(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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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石嶼在蘇彌身後, 稍微探出頭,聞聲望去,只見結界外並沒有想像中的千軍萬馬那般大戰將至的樣子,只有一個甚至算得上有些纖細的青年,懶懶散散地穿著一身紅袍。

  念因□□是有著三個頭的烏龜,龜背烏青,三龜的頭部最鮮明的特徵分別,左頭頂牛角, 右頭為羊角,而最中間的一口惡犬之齒尤為顯眼。

  龜背上念因的容貌,說得上令人十分驚豔了,即便是石嶼這些日子與蘇彌一同結識了許多仙人,但無論男女和眼前這人比起來, 都要黯然失色不少。

  一雙鳳眼細而長, 右眼下面一淚痣為朱砂色, 一如他衣服的顏色。

  可偏偏是這算得上柔美纖細的青年身形,一手擎著套住三頭龜的藤繩卻毫無違和之感,那一雙黑眸目及之處硬生生逼得人心裡發寒。

  “上神,吾不過是想與你要個東西,並不想大動干戈。”

  念因拉緊藤繩逼迫犬齒龜向後仰起,而他自己則借力躍身坐到了羊角龜上, 伸出右手安撫似的摸著那尖銳外露的犬齒。

  “守在山下的百家眾人呢?”蘇彌也並未慌亂, 從腰間摸出一把煙葉塞入煙斗,一個彈指打上火, 深深地吸了一口。

  “啊,那些沒趣兒的東西啊,”念因抬起自己右手,左手指腹撫過右手的指尖,眼睛看都沒看向蘇彌他們,“讓他們暫時動不了罷了。”

  而後念因看向結界裡百子歸似乎有些不可置信的表情,嘴角微微勾起:

  “吾並非好戰又肆意屠殺之人,又是些無趣的俗胎,殺了也無趣。”

  “那你覺得什麼有趣?”蘇彌長長地吐出一口煙霧,緩緩問道,那些煙霧看似向上飄散在了空中,實則卻在蘇彌的身後悄悄凝練,化作符文加持在了結界上。

  “有趣兒啊……”念因動了動薄唇,一雙鳳眼一時間多了些淩厲,看向法陣,可聲調卻還是那般,“吾覺那罐子有趣兒,這不就來向你們討了麼。”

  蘇彌搖了搖頭,將煙杆挑在手裡,憑空將煙斗向下磕了三下,“這人間安穩日子,我也覺得有趣,恐怕不能成全你了。”

  這煙斗看似是磕在了虛空之中,但磕撞之處卻傳來金鐵交擊的聲響,隨後煙斗之中便有大量的煙霧噴湧而出。

  只是這次的煙霧卻全然不像先前般淡薄飄逸,顯得凝實了很多,乳白色的煙氣仿若瀑布般從煙斗裡肆意奔流而下,卻又規矩地彙聚在了蘇彌的腳下,化作一團雲浪托著蘇彌向法陣外飛去。

  “稍稍等我一會兒,你們只管繼續法陣就好。”蘇彌略顯輕鬆的話語傳進了石嶼的耳朵裡。

  只是石嶼沒有看到,背對著他飛出結界的蘇彌臉上,露出了一絲前所未有的認真。

  “看來上神是執意與吾交手了?”念因也隨之起身,赤足站在羊角之上。

  “明知故問只會顯得你這個魔族首領蠢笨。”蘇彌面無表情地擎住煙杆,先是輕輕嘬了一口,隨後快速地身前揮舞著,煙杆上下翻飛,煙斗中逸散出的霧氣卻留在了揮舞的路徑上,轉瞬間形成了一道十分複雜的符文。

  “利有攸往,亨”,蘇彌對著符文噴出了含著的那一小口煙霧。

  霎時,一道金色的光芒自下而上在整個符文上鎏過,原本稍顯縹緲的符文也隨之變得凝實了起來。

  而正當這道光抵達符文的最上方時,一記煙斗淩空敲在了上面,符咒瞬間消散,蘇彌的背後,卻開始有隱隱的霧氣浮動著。

  念因鬆開了藤繩,右腳在羊頭上輕輕一踏,整個人便飛了起來,身下的紅袍無風自鼓,帶著念因憑空站在了和蘇彌同樣的高度。

  “上神竟是認得吾?”念因微微偏過頭,淺淺一笑,“那可真是吾的榮幸。吾以為,你們仙神在列,可是從來瞧不上吾之魔族。”

  “魔不過是你們自擬的,非人非仙亦非妖鬼,又會些巫術,不過爾爾。”

  念因聽到蘇彌的這句話,也毫不動怒:

  “巫也好,魔也好,吾之族也存世至今,也是時候來這六合內外走上一遭了。”

  蘇彌揚手,將煙杆直直地舉過頭頂,隨後用力地向下一劃,筆直地指向念因:

  “世間有世間的秩序,正邪皆有道。”

  話音未落,蘇彌身後原本浮動著的霧氣瞬間凝實,化作刀斧槍劍,向著念因怒射而出。

  念因也絲毫不亂,將右手虛抬至胸前,拇指與中指輕輕一撚:

  “哈,這句話吾竟是從上神嘴裡聽到,可真是令吾驚訝。”

  原本激射而來、在金光的加持下顯得鋒利無比的刀劍,轉瞬間卻仿佛撞上了最為堅硬與緻密的網格,瞬間被割裂成了無數塊碎片。

  “吾聽聞上神向來不問世事,只願得己樂,吾還以為若與上神相見可交心而談。”

  仍然撚著拇指與中指,念因只是將手輕輕向右一揮,無數道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晶瑩剔透的絲線就這樣出現在了蘇彌的眼前。

  隨後念因一振衣袖,黑色的魔氣從他撚著的中指和拇指上沿著絲線向前湧動,原本柔軟的絲線瞬間被激得堅韌無比,那些黑線彼此糾纏環繞,就這樣形成了一把吐信黑蛇般的細劍。

  念因一腳重重踩在了虛空中,俯下身去,抓住這把細劍,脫兔般沖著蘇彌飛射而去。

  蘇彌再將煙杆向上舉起,不過須臾,一柄鍘刀憑空形成,勢若雷霆般向著電射而來的念因狠狠斬下:

  “我為己樂時,只是不庇護於人卻從未加害他人。”

  “袖手旁邊便是正嗎?” 念因大笑道,紅袍又是一鼓,險之又險地擦著落下的鍘刀向右飛去,“吾是不懂你們的正邪之論。”

  “吾只知,”念因的身體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圓弧,“吾願則必得,吾棄則不存。”

  說著,念因又向虛空裡重重一踏,揉身便要連同著那把細劍,一同撞入蘇彌的懷中。

  “這世間的一切不是只因你才存在或是消失的。”蘇彌的神色間卻絲毫不顯慌亂。

  “那些怨念悔恨。”蘇彌將煙斗插回了腰間。

  “那些顛沛流離。”蘇彌抓住了胸前那把由所有雲氣凝成的虎首斬刀。

  “那些期許心願。”蘇彌將斬刀擎過頭頂。

  “那些情愛感念。”蘇彌猛虎落澗般將斬刀用力劈下。

  “都有他們存在的意義,而這所有彙聚在一起,”念因見勢不妙,轉瞬間橫舉起細劍格擋,卻仍被重重地斬飛了出去,“才是妖神人鬼所安的六合內外。”

  蘇彌松開刀,任由刀落下再度飄散成雲氣,複又從腰間抽出了煙杆,抽了一口。

  “這世間的正,可不只是一個有趣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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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斬飛的念因卻又是紅袍一鼓,便施施然落回了三首龜的頭上,狹長的鳳眼裡帶著一股莫名的笑意。

  念因拍拍手,就那種一副看戲的樣子。

  “上神可真是頓悟得道,吾自愧不如,不過——”念因伸出右手拍了拍牛角□□,那龜吐出一個小金瓶,“五百年前,吾不過是用這個,那天帝便用燭龍之血將窫窳復活了。”

  蘇彌善煉丹藥,所以對一些巫術之法也略有瞭解。若是他猜得不錯,念因手中那金瓶就是傳說中若是不慎吃下,可在一小段時間內控制仙神的魔族秘藥。

  但因為魔族人向來不多,所用巫術大多也不如仙神的仙術,若是與仙界為敵定是長久都要顛沛流離,所以那秘藥在上一任魔族首領還在時,與仙界達成協議,兩方互不干涉,魔族已是將那藥盡然銷毀了。

  念因打了個響指,用手指了指天,數十道黑色的細線猶如標槍般懸在了蘇彌的頭頂。

  “神魔之子禍亂人間,世人皆知,可燭龍因不忍弑子,依舊留下此子,這便是正?”

  念因又用手指了指地,數十道慘白色的絲線閃爍著幽光出現在了蘇彌的腳底。

  “吾不過把秘藥讓殺死窫窳的那個名為貳負的神仙吃下,並放了一些在天帝宮內流水之中。”

  “再把貳負帶到天帝面前,控制他,令他自行一點點抽去仙筋打碎仙骨,天帝就因不忍看他和那些下仙受苦,便同意冒著人間可能大亂的風險復活窫窳,這也是正?”

  念因十指交扣,手心向外撐了一撐,霎時間,無數道無色去卻晶瑩剔透的絲線從四面八方指向了蘇彌,在虛空中沉沉浮浮,仿佛在瞄準蘇彌身上的弱點。

  “而你所愛之人,就是因為所謂的‘不忍’,為他們的錯誤送上自己的魂魄。”

  “所以吾從不信因果不信天命!吾想要的,即便逆天而為,吾也要得到。”

  念因的雙手向上托舉而起,無數道絲線也隨之勁射向了蘇彌,每一條線都鋒利得仿若這世間最鋒利的矛,每一道線都迅速得如同這世間最迅速的雷。

  “不過是一群愚笨之物,這世間最可笑不過是論孰是孰非,何為正邪。”

  “上神,吾知你失愛之痛,只要成吾所願,吾保你和所愛之人依舊可安穩而度。”

  蘇彌抓住煙斗在身前快速地畫了個圓弧。

  刹那間,彌漫在蘇彌身周的煙霧形成了一個半透明的球形護盾。這護盾雖在眾多絲線的撞擊中雖搖搖欲墜,卻終究抵擋了下來。

  然而那絲線卻也仿若沒有盡頭般從虛空中不停地產生,又不停地向著蘇彌射去,讓人不禁擔心那搖搖欲墜的護盾還能撐多久。

  “我本是有怨的,”蘇彌卻仍然沒什麼焦急的神色,似是原本嚴肅的面容都有些放鬆了下來,“不過你說完,倒是沒了。”

  幾百年前,或者說直到再與石嶼之前,蘇彌都是不願再與天帝、聖仙有何交談。雖說一切都是因果所致,但他們卻偏偏非要石嶼不可,蘇彌心中全然無怨是不可能的。

  但剛剛聽了念因那幾句話,加之之前與燭龍交談,蘇彌卻也知道了大概。

  天帝復活窫窳,是作為君主對自己臣子的庇佑和責任,作為君,他無法對自己的臣置之不理,而除去這一層原因許是也有作為後輩對燭龍的敬意。

  天帝自然之道窫窳對燭龍的意義所在,許是也是抱著僥倖,畢竟在這之前從未有過神魔之子降世,加之那個時候天帝也許是也知道這世間有物可克窫窳,於是便復活了窫窳。

  只是怕是連天帝也不知,因為自己日夜為小石頭輸送靈力,以至於它比原本所需化作人形的時間少了許多,等天帝和上仙知道後,一切已不可逆轉了。

  至於上一世童果偷偷留下的那一絲魂魄,天帝又怎麼可能不知道,只是許是對他也心有所愧,並未再追回罷了。

  想到這裡,蘇彌轉過頭看向結界中,一直看向他的石嶼,不由得心中有些釋然,卻也多了份堅定。

  蘇彌舉起煙杆,在胸前緩緩地揮動著,煙杆仿佛受到了極大的阻力,但終究還是堅定地揮舞了下去。

  這世間啊他確實依舊覺得無趣要多一些,也不覺自己有什麼庇佑之責,可是啊——

  “是非正邪,論起來確實無趣。”

  “我便是不和你論正邪,只與你說說世間有趣的。”

  蘇彌提起揮舞完的煙杆,深深地吸了一大口,又對著面前噴了過去。

  “燭龍留下窫窳,那是父對子之愛,對其妻之念。”

  這次的符文卻沒有凝聚成形,而是緩緩聚合在了一起,一點一點向內坍塌,縮成了一個越來越小的球。

  “天帝復活窫窳,是君對臣之垂愛,是對先輩之敬。”

  小球逐漸縮小,慢慢地從直徑三尺縮到不足一枚棗核大小,就在這時,蘇彌緩慢而堅定地將煙斗敲在了小球上。

  “而你,從未想過,這一切災禍原本可以結束的,卻因為你一人荒誕而復活窫窳導致人間災禍。”

  “我是不知你為何執意復活窫窳,但你從未想過有何後果,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

  霎時間,小球猛得炸裂,一圈幾乎要形成實質的衝擊波伴隨著渺渺的霧氣向著四面八方沖去,所有的絲線仿若遇水的灰塵一般轉瞬消融。

  天地間一片清澈明朗,再也看不到任何絲線的蹤跡。

  念因歎了口氣,垂下的右手中又出現了一把黑色的劍,只是這次的這把劍依舊的鋒利,卻並無先前那把堅硬、一往無前的樣子,而是仿若一隻扭動的靈蛇,在空中嘶嘶的吐著信子找尋著機會。

  “吾就是看不得這世間假惺惺祥和的樣子,明明所有人都有怨恨,卻隱忍著互相找著藉口。”

  “神怎樣,人又怎樣,吾為巫魔,可吾就是要得了一切,比你們過得都快活。”

  念因從羊首上,又是一個大跨步向著蘇彌的方向躍起,只是腳下的羊首這次卻仿若不堪重負般大幅度向下擺動,龜足深深地陷入了土地中。

  念因仿若大鵬展翅,身上的紅袍又好似一團燃著的烈火,他的右手高高舉在半空中,抓著那把軟劍對著蘇彌當頭就是一記淩厲的下抽。

  蘇彌也曾覺得人界都是欲望相爭,仙界不過表面祥和實則淡漠,這世間不過如此,沒什麼好喜歡的也說不上討厭,爾爾而過罷了。

  可是卻又那麼一個帶著點頑固的小石頭悄悄落入他的掌心,帶著人間風裡的溫柔,卷著為神的庇佑感念,在他眼前,在他懷中,在他背脊,也在他心裡。

  哪怕只為這一人,他也願意做盡天下無趣事,擔起世間煩惱憂。

  他也曾不信因果不屑天責,可現在看來,終是註定。

  蘇彌對著念因飛來的方向直直地舉起了煙杆。

  “確實,人有頑劣,神也無法全然肆意,”蘇彌的煙斗中快速飄散出大量的霧氣凝結成一面堅硬的盾擋在了念因擊來的劍軌上,“可正是因為,相互獨立卻又相互交纏,這世間才有了現在的樣子。”

  “這就是我與我所愛之人所期許的樣子。”

  “你敢言心中毫無怨恨?”劇烈的金鐵交擊聲又一次響起,念因一擊未果,踩在雲氣形成的盾上一個借力又翻騰向了空中。

  “我有怨恨,”蘇彌探出手,將煙斗放在了煙霧上,“可我絕不因自己的失意而為那些本應祥和安樂的人帶去災禍。”

  “虛偽之言!”念因升到了最高處,鼓動魔力撐直了長劍,又擺直了身軀,身上的紅袍如烈焰般肆意綻放開來,隨後又緊緊地貼附住念因的身軀。

  念因整個人仿佛燃燒著尾羽、從熾熱的日心中穿透而過的利箭一般,一往無前地向著蘇彌射去。

  “這不是虛偽,”蘇彌淡淡一笑,“這是我的責任。”

  說時遲那時快,念因已沖到了蘇彌的頭頂,血色的紅袍與黑色的魔劍仿若凝成一柄利鑽,狠狠地鑿向了蘇彌,而蘇彌卻鬆開了煙斗和雲氣,像是放棄了抵抗。

  激揚的塵土從地面升騰而起,罩住了蘇彌和念因,結界內的石嶼只能看到炸裂而出的蘇彌的衣服的碎片。

  就在石嶼忍不住要衝出結界時,灰塵漸漸落下。

  呈現在石嶼眼前的,是略顯淒慘躺在地上的念因。

  和鬚髮皆張,昂首露頸,渾身奔湧著奪目金光,一隻腳緊緊踩在念因身上的大獅子。

  大獅子高高翹起於身後,鬃毛處呈火焰狀鏤空尖形的尾巴發洩般狠狠地砸在了地上。

  與往常相比稍顯張狂與渾厚的聲音響徹了天地。

  “所以,我是神,而你是巫魔。”

作者有話要說:

在山海經的傳說中,窫窳是被貳負殺死後,被一群會巫術的獨立在仙與人之外的人復活的。

至少在山海經的故事體系中,是沒有明確的“魔”這個概念,而是以巫魔出現的。

念因是我自己編的人物,但窫窳和貳負是確實有傳說記載的,這個終章故事,還是會稍稍依託一點點山海經的記載,但主要故事都是我編的,考據黨不要太認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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