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仲厲站起來，將葉雨晴拉出教室，來到學校的天臺上。

　葉雨晴甩開仲厲的手，“我們沒什麼好說的了！”

　“我是沒跟你坦白，因為我知道如果我把這個消息告訴你，你就像現在這個樣子。這段時間我一直在考慮應該怎麼告訴你，沒想到有人走漏風聲，鬧那麼大的誤會。”

　“你不用再說了，我只是不想做那個最後知道的人，可是沒想到偏偏是我！”淚水從葉雨晴臉龐滑落。

　仲厲拉她入懷，很難得地哄著她，“雨晴，真的很抱歉，我以為暫時不跟你說，情況會好一點，因為我在思兮最好的方案。既然現在你知道了，你也不要難過，你可以跟我一同出國留學。”

　葉雨晴被仲厲抱在懷裡，那是她很依賴的懷抱，可是她清醒地知道，這個懷抱很快便不屬於她，她不要沉淪進去。

　她用力地想要掙脫他，“出國留學？你知道我的成績不好，英文更爛，我怎麼可能跟你上同一間學校。”

　仲厲抱緊她，想要穩定她的情緒，“成績不好，我可以幫你提高；英文不好，我可以教你。只要我們在一起，有什麼問題我們可以一起解決，只要在一起就好了。”

　葉雨晴知道自己很戀家，她從來就不是一個懂得在背井離鄉後照顧自己的人，“我不要，我不要出國。仲厲，你不要走好不好？”這是她最後的請求了，他那麼厲害，在哪裡讀都一樣，為什麼偏要出國，離她那麼遠？

　“雨晴，你不要發小孩子脾氣好不好，很多事情我可以為你妥協，可是那間大學我是一定要去讀的，因為爸媽已經幫我打點好到國外的一切，我不能辜負他們的期待，你懂嗎？”

　仲厲心裡縱然對她很不舍，可是爸媽的期待，還有自身提升的需要，讓他不得不作出抉擇。

　“所以你不要我了是嗎？”葉雨晴用盡最後的力氣推開仲厲，心寒無比。

　“我沒說不要你，如果你真不願意跟我去，你可以等我，學成後我會回來你身邊。”

　仲厲很認真地說。

　“等……我不要等，時間會讓人改變，我怕我等回來的不是你，我更怕等著等著，我也不是那麼愛你的我了。”葉雨晴眼裡透著失望，“既然你沒辦法放棄你想要的，捨棄一個我又有什麼關係，慢慢的，自然會有別的人代替我，我只是你生命中無足輕重的一個人……”

　“雨晴，你夠了！為什麼要把自己看輕，就因為暫時的分開嗎？”仲厲一下子很生氣，眼眸中的寒意令人顫抖。

　這是葉雨晴第一次看到仲厲生那麼大的氣，她傷心不已，“我說的難道有錯嗎？反正我在你眼裡什麼都不是，所以你不把我想要的放在心裡。”

　“雨晴，你要記得，當初是你追我，我接受你了，你怎麼可能什麼都不是，又怎麼可能不把你要的放在心裡。”仲厲握著葉雨晴的手，聲音有些哽咽。眼前這個他認定了的女孩竟然會說出那麼讓他難受的話，她的話如刀子一刀刀剮在他心上。

　“我們不要再說了。你要出國，我祝你學業有成。”葉雨晴說完，甩開他的手，轉身跑掉。

　夜裡透著涼意，葉雨晴躺在房間的床上，看著天花板出神。

　仲厲第二天早上就要飛往國外了，他們的戀情也要告一段落。

　葉雨晴閉上雙眼，心裡隱隱作痛，她已經習慣他在身邊，護著她、寵著她，可是他突然要離開，讓她真的很難過。

　雖然知道仲厲要出國的消息，她跟他發了脾氣，可是回頭想想，或許仲厲真的有他的迫不得已。在愛情裡面，她始終不是那個乖乖聽話的女生，總是讓所愛的人為難、生氣，可是她真的沒有勇氣再主動聯繫他，連說一聲再見的勇氣都沒有。

　手機來了簡訊，葉雨晴翻身趴在床上，拿起手機，是仲厲發來的，雨晴，我在你家門外，我們見個面好嗎？

　葉雨晴坐起身來，怔怔地看著手機螢幕上跳動的幾個字，眼淚滑落，忙用手指抹去。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期待他會這樣說，可是當真的看到他發來的簡訊，她一時又賭氣不願意。

　不見！葉雨晴動動手指頭，回復了他。

　可是她控制不住她的腳步，挪到了窗前，輕輕地掀開窗簾一角，望向門口。門外昏暗的路燈燈光下是仲厲頎長的身影，但他看不到她，因為她只是透過窗簾的小縫偷偷看他。

　我明天早上十點鐘的飛機，此刻真的很想見你一面。仲厲再次發來簡訊。

　葉雨晴沒有再回復他，明明是他背叛她選擇出國，幹嘛還要這樣，為什麼不乾脆一走了之？葉雨晴久久地看著手機，她背靠著窗，心裡很矛盾、很難過。

　仲厲等了好久才離開，而葉雨晴則一夜輾轉反側，失眠了。

　她心裡那麼地害怕，怕全世界再沒有他的消息。雖然她真的很討厭他選擇離開，可是他們在一起的時候他對她真的很好，她不能抹殺他的全部。

　想到這裡，她下了床洗漱完畢，離開家門，攔了計程車匆匆向機場的方向趕去。

　機場裡面人來人往，葉雨晴四處尋找仲厲的身影，那一刻她心疼得厲害，她真的害怕再沒有機會見到他了。

　她要跟他說會好好等他，讓他好好照顧自己，她要告訴他，她還愛他，只是管不好自己的脾氣，所以才讓他那麼生氣，她不要他完全地從她的世界離開。

　好不容易找到候機廳，葉雨晴終於看到仲厲的臉，她剛想打招呼跑過去，給他一個大大的擁抱，可是下一刻，她的腳步便停下了。

　她沒想到，隔壁班的一個女生也在，同時還有雙方的爸媽。

　“那到了國外，我們的女兒就託付給仲厲照顧了。”那女生的爸媽笑著說。

　“那是當然，我們也希望他們兩個彼此照顧。”仲厲的爸媽欣然同意。

　仲厲站在旁邊，沒有多說些什麼。

　葉雨晴看著他，真的很難過，原來就算自己不跟他一塊去，他身邊也有陪伴的人。

　她轉過身，撥通了仲厲的手機。

　“雨晴，是你嗎？昨晚約你，為什麼沒有出來？我一個人在你家門口等了很久。”沒等葉雨晴開口，仲厲急切的聲音便傳來。

　葉雨晴很努力地裝作很平常的語氣，“仲厲，我們……分手吧。”

　仲厲似是聽清了，沉默許久。

　“分手了，對我們彼此都好一些。”葉雨晴說完，掛斷了電話。頭也不回地跑掉。

　五年後。

　雨淅淅瀝瀝地下個不停。仲厲坐在他的車子裡，透過半開的車窗看著窗外幼稚園的門口，眼裡也像下著雨般，陰鶩得可怕。

　經過調查，他知道葉雨晴上班的地方，知道她的住處，知道她這些年經歷了什麼，而他唯一慶倖的，就是她仍然單身。

　當年要出國時在機場接到她的電話說要分手，他真的很生氣。到了國外，他一直感到孤單，多次打電話找她，可是她一直拒接電話，到了後來，他們徹底斷了音訊。

　他後來一有假期都會回來找她，可是她已經搬家了。雖然多年來他沒放棄過找她，可是人海茫茫，要找到一個人實在不易。

　那個雨夜他意外遇到她，他已經沒打算再錯過她。

　葉雨晴已是一名幼稚園老師，看著她站在門口把小朋友一個個送走，仲厲心情很複雜。

　她已經不是當年那個笑起來無憂無慮的小女孩，此刻遙遙相對，她已經成熟許多，有了女人味。她的頭髮由以前的馬尾變成此刻的披肩長髮，身上的運動服現在也變成了很隨性的連衣裙。她那標誌性的大刺刺的笑容，此刻已經變成溫和的淺笑。

　他已經缺席她的生命整整五年，他不知道應該以何種方式重新走進她的世界。

　時間一點點流逝，雨仍下個不停。

　幼稚園門口的人漸漸散開，最後只剩下葉雨晴跟一個可愛的小女孩站在門口的屋簷下。葉雨晴半蹲著，不時地逗那個小女孩笑，或許是某個家長耽誤了來接小孩的遊間，所以葉雨晴在陪伴著。

　這時，雨中跑來一個人，沒帶傘，只用她的包包遮擋著頭上的雨。

　“媽媽！”小女孩朝那人喊了一聲。

　“葉老師，真的很不好意思，又麻煩你了。”那個女人站在屋簷下很抱歉地說。

　“沒有關係，這是我應該做的。”葉雨晴微笑著說。

　“那我跟女兒先走了。”那女人看看天空，抱起自己的女兒。

　“你沒帶傘嗎？我有傘，可以先借你，小孩子淋雨不好。”葉雨晴說著，已經轉身走進室內，很快，她就拿了一把傘出來。

　“那老師你怎麼辦？”

　“我沒有關係，不要讓小朋友淋到雨就好了。”葉雨晴幫那女人打開雨傘。

　“那謝謝你了葉老師，真的謝謝！”女人忙不迭地道謝。

　“再見，路上注意點。”葉雨晴跟她們說完再見，轉身進屋。

　再次走出門口的她沒有帶傘，只拿著一隻包包，她抬頭看看雨勢，隨後跑進雨中。

　仲厲生怕她再次跑掉，情急之下，他推開車門下了車，快步追上葉雨晴，一把握住她的手臂。

　葉雨晴本已經作好再次成為落湯雞的打算，可是猝不及防被人握住手臂嚇了她一跳，她回過頭，電光石火間，看到是仲厲，不由得睜大雙眼。

　是幻覺嗎？葉雨晴眨眨雙眼，這段時間關於仲厲的幻覺也出現得太多了吧。她搖搖頭，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是真的，只是手臂上生痛，讓她不得不相信，真的是仲厲。

　“跟我來，別淋壞了。”他的聲音還是那麼地充滿磁性，一如當年。

　葉雨晴看著他，感覺就像作夢一樣，已經忘了應該做怎樣的反應。

　仲厲一邊說著話，一邊將她拖到他的車子前，一把打開車門，把她塞進車子裡。

　額前的瀏海還滴著雨珠，葉雨晴瞠目結舌看著坐在駕駛座上，近在咫尺，細心地為她系好了安全帶，已經啟動車子的仲厲，她卻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你幹嘛？你要帶我去哪裡？”葉雨晴看著窗外迅速後退的風景，終於做出了正常的反應。

　“放心，我不會賣了你。”仲厲看一眼她，轉過臉繼續專注開車。

　葉雨晴頭皮發麻，她不知道為什麼他會突然出現，可是前塵舊事湧來，她仍然對他很抗拒。

　“停車，你放我下去！”葉雨晴的聲音帶著固執，自從五年前她親口對他說分手，她就沒打算原諒他。

　“能不能不要這麼任性，現在在下雨，你想變落湯雞嗎。”

　“我變成什麼與你都沒有關係，我不要你管我。”葉雨晴說著，已經伸手去解安全帶。

　她好不容易才將他趕出自己的心，憑什麼他想回就回。

　“雨晴，你不要這樣子。”仲厲的車速沒有減慢，仍然飛馳著。

　葉雨晴有些慌，她不想跟他走，可是他的車子不肯停下，她只能任由他帶她到他的目的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