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章 鋪路
元德帝最近身體不佳,沉迷修仙煉丹,景旭上回的事做的太不中用,元德帝明褒實貶,隨便給他安排了一件別的事做,現在政事便全擔到了景硯頭上。
此時正值初冬,今年夏天北方乾旱了一場,雖然在這京城周邊大多富庶,可到底還是有貧農連稅都交不起,賣了土地房屋抵債,到了城中乞討。
景硯同幾位朝中重臣商討了一會這件事,才批了紅,叫他們都退了下去,又看了會摺子,有小太監在外頭稟告,說是陸將軍來了。
陸昭的母親病重,家中無人,塞北最近又安分的很,元德帝索性做了一回好人,讓陸昭提前回來照顧母親。陸昭一路風塵僕僕地趕回來,在家裏歇了不到兩天,就要來宮中述職。
他領著兩個副將進來,先是行了大禮,待門合上了,才又一同磕了頭。陸昭確實是有天生的才華,可原先被馮家壓著,若不是景硯看中了他,他此生都不可能出頭。
塞北的事,陸昭都巨細無遺地稟告了上來,他猶豫了片刻,最終還是讓一邊的副將們都退了下去,朝景硯這邊走了兩步,雙膝直直跪下,好大的一聲,他一貫沉默做事,對現在的一切都很滿足,一面為了報答景硯的知遇搭救之恩,另一方面也是平生心願,別的幾乎別無所求,現在卻實在是沒有辦法了。
陸昭張了張嘴,半響才道:“是臣,是屬下的妹妹……”
他有個妹妹,名叫陸熙,當年被馮家人捉去了,險些賣到煙花地,後來救回來,到底毀了身體。縱然貌美多才,還是嫁不出去。即便是有看在陸昭權勢的份上來求娶的,也不是什麼好人家。陸昭不願意委屈她,後半生都過不好,依舊讓她安心在家裏住著,這一待,就待到了今年。三年前陸昭還不太起眼,而現在卻不同,元德帝很看重他,所以自然要安撫威脅。明年開春是三年一次的大選,朝中還未定親嫁娶的適齡女孩兒都不許再婚配,這一回大選,陸熙是必然要進宮為妃的。因為這個原因,陸母才裝病要陸昭回來商議此事的。
宮裏是什麼日子,陸昭別誰都清楚,至今為止,他依舊不求多少權勢,不過希望家宅平安,母親與妹妹幸福。
他想了很久,只想出一個主意,求著景硯道:“屬下只有這麼一個妹妹,捨不得她進這後宮,一輩子不得脫身。只希望這次大選,殿下能挑中她,她膽子小,必然安安分分的,什麼也不奢求,殿下也不用憐惜她。待到日後,大事成了,將她放出宮,屬下就別無所求了。”
屋裏靜默了片刻,景硯斂眉,抬手飲了口茶,“這事,怕是不成的。本宮是有心上人的,不能娶妻納妾。況且如今的境況,本宮也不該同兵權牽扯上關係。”
陸昭紅著眼,啞著嗓音,還想再說些什麼,卻被景硯一揮手打斷了,“不過也不是沒法子的事。盛興臨安王世子品貌皆佳,至今尚未娶妻,已經籌備回京,正等著今年大選,挑一個貌美賢淑的妻子回家。”
其實景硯承諾下來的事,向來沒有不成的,可事關陸熙,由不得陸昭不多問,他急著追問:“陛下,陛下那邊肯放人嗎?況且那世子怎麼就一定看重小熙。”
景硯一笑,“別人不肯,可若是臨安王,卻是不得不肯的。”這牽扯到當年奪位時的舊事,元德帝欠了臨安王一 個天大的人情,他是好面子的人,不會在這點面子上的事為難臨安王世子。可元德帝容不得旁人勢大,臨安王過得膽戰心驚,早就和景硯搭上了。
陸昭才算是明白過來,他重重朝景硯磕了幾個頭,良久才起身,露出些笑,躊躇片刻,“那,殿下的心上人是,是良玉?”
景硯嘗了一口茶點,他每樣都嘗了味道,此時卻因為過重的奶味而皺了眉,輕輕應了一聲,“嗯,你該知道的。”
陸昭喉頭一陣緊縮,他確實是隱隱猜到,可到底不敢當真。良玉是個太監,若他們還在太清宮,那相伴一生也說得過去。但現在出來了,景硯必然要登上皇位,日後不說三宮六院,最起碼身邊要站著母儀天下的皇后的,再如何,良玉不過是個太監罷了。
景硯面色不變,眼底幽深至極,他笑笑,似乎是很溫和平靜的,“本宮求的東西不多,想要的就是一定要拿到的。無論是皇位,還是小玉。你想要的東西,本宮給你了。可日後本宮有想要的,你也願意給嗎?”
陸昭咬著牙,不敢說話。
他已是在為日後鋪路了,到時登上皇位後,他是不會立後的。便是立了,也是喬玉願意當他的皇后,那時候的朝中必然大亂,需得先找幾個手握權柄的重臣上書同意,才好繼續下去。
這簡直是與人世間尋常的道理背道相馳。
陸昭掙扎了片刻,額頭落了一大滴汗,方才下定決心,“殿下于屬下有大恩,有任何想要的,臣自當奉上。”
其實還有一個原因,陸昭同良玉熟識,很憐惜那個天真的小太監,若是日後真是那樣的局面,他願良玉能好好活下來。
副將又上前來,一同與景硯道別過後,景硯叫了小太監進來,指著桌子上的幾碟茶點道:“你叫禦膳房做這幾樣,待會本宮帶回仙林宮。”
景硯看了會摺子,待到點心盒子送過來,又抬眼望了天色,外頭昏昏暗暗,也不知道他的小玉在仙林宮做什麼,是縮在被窩裏看話本子,還是在軟塌上吃點心。
都可愛的要命。
他等得太久了,都有些迫不及待了。
景硯回來的時候,外面才開始下雪,仙林宮的寢宮空無一人,他走出來,隨口問:“小玉呢?”
旁邊的太監趕緊湊上來稟告,“回稟殿下,良玉公公和錦芙姑娘出去看花了,還沒回來。”
這個天氣,有什麼花?
景硯將點心盒子給一旁的太監,轉身去了書房,卻打開了窗戶,正對著小路的方向。
這場雪來的太急太快,越下越大,錦芙也沒預料到,連傘都沒帶。兩人挑著小路,一路疾行,緊趕慢趕,踩了滿腳的雪,腳底都潮了,才回了仙林宮。
景硯一聽到動靜就出了門,喬玉穿著身白狐披風,戴著兜帽,整個人似乎都縮成了小小的一團,雪全壓在他的睫毛上,似乎閃著光。
他走到了喬玉面前,一把拉進懷裏,拂了拂喬玉鬢角的白雪,笑著問:“嗯,出去看什麼花?還冷不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