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二章 最後一次（下）

　進入車間，郭泰來第一眼注意到的不是那一群人，而是在旁邊桌子上擺著的一批組裝好的陀螺儀和一些零散的零件。

　這些陀螺儀郭泰來自己都做過好幾次，當然不會認錯。可是他看到那些陀螺儀的加工裝配精度之後，忽的就有一種活該定位精度不高的感覺。這都是什麼啊？

　作為一個鉗工高手，特別是一個精加工和裝配高手，郭泰來現在最不能忍的就是粗製濫造。要是日常用品也就算了，精度夠用就好，郭泰來也不會計較。可問題是，這陀螺儀是軍品，是高科技武器啊！怎麼可以容忍這樣的加工和裝配精度？

　真要說實際的加工精度，在郭泰來的雙眼測量之下，結果應該在正負1絲的樣子。說實話，人工能夠加工到這種地步，已經是難能可貴了，並不是每個鉗工都如郭泰來這般的變態。而且就算是郭泰來，一開始的時候也只能加工到5微米的精度，只是比這個好上那麼一點點而已。

　因為陀螺儀的複雜，加工困難，以至於南方集團的人工加工只能用一釐米尺寸的那款設計。郭泰來之前就知道，這邊做出來比自己的那個大一號，也並不意外。另外，表面粗糙度只達到了亮光澤面的級別，比起郭泰來當時的手藝，都差了兩個等級，不用說現在了。

　如果只是這些，那也都不是問題，勉強算是合格，可問題是裝配。這個裝配的手藝，也實在是太差了，光是郭泰來看到的這些當中，十個裡面至少就有五個裝配的軸向精度相差一絲以上。

　這個裝配精度，必然會引發陀螺儀的持續穩定性略有不足，最終導致的結果，肯定是輸出數據略有偏差。這邊偏差上0.001個角動量單位，一百公里之外就能偏差出幾十米上百米去。

　怪不得軍方實戰演習中純慣導得不到想要的精度，這要真的打得準了，那才是天下奇聞。

　看著這些陀螺儀，郭泰來都有一種想要捂著臉表現一下慘不忍睹表情的衝動。

　只不過他剛摀住臉，就聽到了一聲揶揄的聲音：「怎麼，發現牛皮吹破了，沒臉見人了？」

　郭泰來頭都沒抬的直接反問道：「我只是奇怪，這種粗製濫造的陀螺儀，還能打出演習的精度，你們這是燒了多少柱高香啊？怎麼撞大運做到的？」

　「用三個陀螺儀同時輸出數據，取平均值。」另一個熟悉的聲音解釋了一下。

　原來如此，沒辦法中的辦法，郭泰來抬起頭，看向了後面說話的人。怪不得聲音聽著熟，原來是穿著軍裝的路志明，郭泰來的臉上立刻露出了笑容：「路哥好！」

　路志明給了郭泰來一個微笑，點了點頭，算是回應他的問好，沒有再多說什麼。

　轉向另一邊，郭泰來看到了最開始說話的那個人。一個看起來比趙向北年紀還大的中年人，一臉的正氣，眼睛如同冒火一般的盯著郭泰來。在他的身後，還站著幾十個年輕的老的工人，目光都不善。

　就這麼一群人在鬧？顯然不夠看啊！郭泰來往另一個方向看了看，那邊還有一群一看就是搞行政的人，扎堆站著。路志明的身邊，還有幾個穿軍裝的，那應該是軍代表了。

　見郭泰來只是用異樣的目光盯著自己根本就不回應自己的話，那個中年人也是一陣惱怒，腦袋刷的轉向了趙向北：「趙董，這就是你說的高手？只會吹牛皮的高手？」

　「是不是吹牛皮，一會你就知道了。」趙向北微微一笑回答道：「人我已經請來了，要不要現場做一遍？證明一下有些東西並不需要到國外訂製。」

　中年人臉一紅，攻擊趙晏晏洩密通敵只是他為了打擊趙向北的威信傳出的謠言，連他自己都不信趙老爺子的孫女會通敵賣國，可現在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只能硬著頭皮撐著：「那當然是最好了。」

　「材料呢？」郭泰來也不多廢話，反正只是出手一次，剩下的就沒他什麼事了，懶得和這些人多交流，直接了當的問道。

　「這邊有。」路志明從軍代表的隊伍中走出來，拿了一根差不多一點五釐米直徑的細銅棒交給了郭泰來。

　「工具呢？」郭泰來又問了一句，這次是趙向北的秘書，直接給郭泰來送過來一個小工具包：「這是從劉老那邊拿到的，你常用的工具。」

　「給我準備一個安靜的房間。」郭泰來伸手接過，一掂就知道是自己在學校用的那套微型工具。沖趙向北的秘書點頭笑了笑，繼續吩咐道。

　「怎麼？不敢當眾做給我們看？」中年人冷嘲熱諷的聲音再次傳來：「莫非是已經外面買好了等沒人的時候拿出來？」

　「不給你看是怕你知道了洩露工藝流程！」郭泰來冷笑著回答了一句。

　「這邊！」路志明早就知道郭泰來的習慣，直接給他指了個方向，那邊正有一間帶門的工作間。

　郭泰來笑著沖路志明道了謝，然後直接進了工作間，關上了門。隨後，裡面就開始響起一陣銼削金屬的聲音。

　中年人也在冷笑著，他知道有軍代表在，趙向北肯定不敢耍什麼花樣的，現在就只等那個小胖子出醜了。自己這邊最好的師傅，單獨製作，至少也得壞掉幾十個才能做好一個，他就不信郭泰來還能比幾十年的老師傅幹的更好？傳聞那種事情，也能信？這個陣仗，這個場面，是人就會有壓力吧？有壓力就會緊張，緊張就會出錯。

　這種氛圍下，時間彷彿過的很快，轉眼就是一個小時。工作間裡面的聲音斷斷續續，大家都能聽得到，卻誰也看不到。

　趙向北這邊倒是穩坐釣魚台，坐在那邊看起來十分的平靜，絲毫不緊張。中年人身後的老師傅們卻已經有些沉不住氣，議論紛紛起來。軍代表那邊似乎也很沉穩，幾個人和路志明有說有笑。那十幾個行政工作人員，卻已經走到了中年人身邊，好像在商量對策一般。

　「故弄玄虛！」中年人看著趙向北的表情，忍不住一陣腹誹。看郭泰來要是做失敗趙向北還能怎麼說？

　各方的等待中，工作間的門終於開了，郭泰來手裡拿著那根細銅棒著急的走了出來，隨手塞給路志明，急促的問道：「做完了。廁所在哪裡？憋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