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九十七章 封建迷信（下）

　作為前線浴血殺敵的戰士，趙晏晏顯然是有資格好好的休息的，但很多人現在卻是打死都睡不著了。

　空軍幾個高層已經全部獲悉了郭泰來那架怪物飛機的初步指標。六點三馬赫，四萬五千米，隱身，多種攻擊方式，多重偵察方式，可以空中加油，最大航程七千公裡，國內防空雷達無法發現，美國人那邊也沒發現，大殺器啊！

　高層的集體情緒表現是激動的睡不著覺，有了這玩意，以後真的是可以睡個好覺了。當然，這和現在睡不著並不矛盾，心理上就是這麽奇怪。

　“漂亮！”沒看到飛機，只看到了飛機的照片，但大家眾口一詞都是漂亮。

　太漂亮了，雖然樣子有點奇怪，但並不妨礙大家打心眼裡喜歡。一看就是高科技產品，而且還是好幾層樓那麽高的高科技，關鍵的關鍵，這是自家的，那絕對是好東西啊！

　雖然沒有進行性能測試，但是已經經歷了一次實戰，發現了美國人的隱形無人機，對方卻一無所知還被擊落，按慣例，這架飛機上都可以描一顆星星了。無論是攻擊人員還是攻擊地面目標以及空中目標，都有了實戰案例，可見技術已經足夠成熟。

　這意味著什麽？這意味著比美國人的F22還要先進的技術掌握在了我們手中，這是底氣，是除了核武器之外，在常規武器上佔據絕對優勢的底氣。必要的時候，能讓我們在很多事情上都不用忍氣吞聲的底氣。

　東西是好東西，但是技術的持有人可不是個省油燈啊，這次的事情該怎麽處理？大家實在是頭疼。

　師姐睡足了十二個小時，起來之後立刻向上級進行了詳細的匯報，報告之後，立刻接到了上級對於她之前申請轉為技術軍官的批複，同意。批複之後則是一道命令，馬上和郭泰來一起趕到京城。

　這估計是要到京城算帳了，郭泰來也早有心理準備，乖乖的和師姐一起登上了回京城的飛機。

　“擔心處罰嗎？”從昨天起郭泰來的情緒就一直不是很好，到現在也沒緩解，師姐很關心。

　“只要你安然無恙，什麽處罰我都認了。”郭泰來腦袋往師姐的肩膀上一靠，閉上了眼睛，慢慢說道：“我就是覺得，對不住那些犧牲的戰士。”

　這次郭泰來是親手給那些戰士們收殮遺體的，那和在烈士陵園裡看到一個墓碑墳塋是完全不同的概念，慘烈的現場對郭泰來造成了很大衝擊，特別是其中還有幾個是自己很熟悉的基地裡的朋友，這讓郭泰來至今無法釋懷。

　雖然師姐也解釋了，就算是他拿出怪物飛機來國家也不會在這種跨國小行動中使用，但郭泰來卻總是覺得明明自己可以阻止這一切的，心中十分的自責。

　烈士們噴湧四濺的鮮血，殘缺的肢體，都給了郭泰來極大的震撼，哪怕他已經殺人如麻，可以毫不憐憫的一顆導彈解決上百名恐怖分子，但依然無法平靜的面對這些。

　“我也不止一次的面對過戰友犧牲。”師姐依舊還在想方設法的安慰郭泰來：“有時候我也會有同樣的愧疚，如果我當時能早一點擊斃敵人，也許戰友就不會死了。有時候真的恨我們自己無能為力。”

　“但是，胖子，相信我，這不是你一直歉疚一直自責的理由。”師姐是真的面對過好幾次戰友犧牲的，說到這裡的時候臉上的神情也是無比的堅決：“我們能做的，就是接過犧牲戰友的鋼槍，繼承他們的遺志，保家衛國，百死不悔。”

　“百死不悔嗎？”郭泰來咀嚼著這幾個字，臉上的表情似乎也輕松了一些。

　回到京城，郭泰來就被勒令呆在家裡不得外出。這已經是給了郭泰來很大的寬容和特殊待遇，否則的話，即便不關押，也得是在軍區裡老老實實呆著。

　好消息是，師姐也在一起陪他，反正上面也知道，郭泰來真想要離開，估計什麽房間都關不住他，反倒是不如趙晏晏一個人就能約束住他。

　“胖子需要做心理乾預！”師姐很認真的向上面進行了匯報，胖子有點鑽牛角尖了，近距離同伴的犧牲讓他受到的衝擊比殺了幾百個敵人還要大。

　不過，來給郭泰來做心理乾預的並不是兩人熟悉的軍區心理醫生孫雨真，而是趙老爺子。用老爺子的話說，胖子殺敵的時候毫無心理負擔，面對自己人的犧牲卻十分自責，這不是典型的剛從戰場上下來的新兵們的思想狀況嗎？這種情況，什麽心理醫生能比得過一個合格的政委？老爺子應對這種情況，絕對有一套。

　“胖子，問你幾個問題，你只要老實回答就行。”趙老爺子一來，就大大剌剌的坐在沙發上，讓郭泰來站到自己對面，直接吩咐道：“嗯，想好了再回答！”

　郭泰來可以不配合嗎？自己身邊是師姐，趙老爺子身邊是趙向北，還不是乖乖點頭？

　“戰爭是不是你挑起來的？”

　“……不是！”

　“有你在，是不是那些恐怖分子就不會衝我們動手了？”

　“……不會！”

　“你那個飛機能不能在擁擠的城市裡面精準的找到恐怖分子並殺傷還不會傷及無辜？”

　“……不能！”

　“你那個飛機是不是能解決一切我們國家遇到的國際問題？”

　“……不能！”

　“你那個飛機這次支援前線的攻擊，你覺得我們扔一顆東風過去能不能解決？”

　“……能！”

　“我們沒有東風嗎？”

　“……有！”

　“那你糾結個屁啊！”

　“……”胖子無言以對，我在糾結什麽？

　“那些犧牲的戰士是不是直接因為你的原因而犧牲的？”

　“……不是！”

　“據你所知，歷史上有沒有過零傷亡的戰爭？”

　“……沒有！”

　“強大的高科技武裝起來的美軍，有沒有過零傷亡的戰爭？”

　“……沒有！”

　“有了你拿出來的高科技武器，是不是以後我們部隊的戰士就不會再有犧牲了？”

　“……那不可能！”

　“你是不是覺得，我們國家的安全都是系於你一身啊？沒你我們就要亡國了？”

　“……不是！”

　“還算是有自知之明。”趙老爺子一連串的問題問完，這才滿意的點了點頭：“新兵蛋子，就得政委踢幾下屁股。”

　郭泰來則是被一連串的問題問的大汗淋漓，每個問題都是他經過考慮後認真回答的，好像回答之後心中的愧疚似乎也少了不少。師姐急忙給胖子遞了杯水，讓他喝幾口緩緩。

　“胖子，你有這份心，這是好的。”趙老爺子等郭泰來緩了緩之後，這才繼續慢慢說道：“但有些時候，犧牲是無法避免的。晏晏他們部隊執行任務犧牲了多少人，你總該知道吧？”

　郭泰來點了點頭，西北基地的烈士陵園當中，就有兩百多個烈士墓。

　“老四，你當年在部隊的時候，見過部隊裡犧牲了多少戰士？”趙老爺子轉向了自己的兒子趙向北問道。

　“三四百吧！”趙向北低頭琢磨了一下，回答了個數字。

　郭泰來十分意外，趙向北竟然也有這樣的經歷？

　“胖子，那你知道不知道在我的指揮下，有多少戰士犧牲？”問完兒子，趙老爺子把話題轉到了自己身上。

　趙老爺子是老一輩革命家，參加過抗日戰爭，解放戰爭，抗美援朝，他經歷的犧牲有多少？郭泰來不敢想象。

　“前後加起來，不下幾千人。”不等郭泰來說話，老爺子已經主動的回答了這個問題：“如果算上受傷的話，能有十幾萬人次。你知道嗎？有好幾次，都是必死的任務，我必須要派人拿下某個火力點，或者某個製高點，必須要打開突破口，我命令一下，我們的戰士就得頂著敵人的機槍掃射衝鋒，人肉對子彈，可他們沒有一個人退縮過。”

　“這樣送死的任務，多少戰士都在搶著要去做，你知道不知道是因為什麽？是為了我們的國家民族解放，是為了我們子孫後代能像今天一樣堂堂正正的站著生活，再不被那些列強欺負！”

　“老四的戰友犧牲為了什麽？晏晏的戰友犧牲為了什麽？都是同樣的目的，都是同樣的精神。”

　“你們有時候覺得我老頭子苛刻，一定要把子孫都送去當兵。那是因為我見過無數人送自己的子孫去當兵，一去不回，那是因為我曾經親手命令幾千人去戰鬥去犧牲。別人的子孫可以去為國奉獻，我的子孫憑什麽就要享受特權？一樣也應該為國奉獻！”

　“我們的國家，是我們祖祖輩輩一代又一代的先烈用生命維護的，是你，是我，是老四，是晏晏，是千千萬萬的各行各業的勞動者，每一個愛國的人民撐起來的，軍人沙場殺敵，群眾建設祖國，各司其職，每個人都做好自己的本職工作。這其中付出的犧牲遠不是幾個人或者幾代人，你可以悲傷可以愧疚，但你不能一直活在這種情緒中，接下來應該怎麽做，你現在想明白沒有？”

　“想明白了，爺爺！”郭泰來腦海中回蕩著趙老爺子的話，回蕩著華夏歷史書中的記載，回蕩著炎黃子孫祖祖輩輩的犧牲，徹底的振作了起來：“我接受任何處罰，然後盡我所能努力工作，回報國家。”

　“嗯！”趙老爺子點了點頭讚許道：“還算是有點擔當。”

　“不過。”郭泰來看著趙老爺子，心中突然湧起了一個念頭。這念頭一起，就異常猛烈的佔據了郭泰來的整個腦海，揮之不去，郭泰來深呼吸一口，直接衝著趙老爺子說道：“爺爺，在此之前，我想做一件事情，可以嗎？”

　“什麽事情？”趙老爺子好奇的問道，旁邊趙向北和趙晏晏也同樣的好奇。

　“雖然有點封建迷信。”郭泰來很認真的問道：“但是，能不能允許我給人民英雄紀念碑上柱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