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這頓飯吃到最後自然是不了了之。
喻潤沒了吃飯的心情。
而孔安槐, 此刻的心情太過微妙, 她覺得自己今天已經把所有該說的都說完了, 重逢後心裡面一直卡著的刺終於拔了出來。
應該感覺到輕松的,把話說清楚,然後遠離喻潤一段時間。
他們兩個都忙,喻潤也不並不是胡攪蠻纏的人, 過一段日子,發現她對他是真的沒意思,應該也就會死心了。
畢竟不管他裝得多可憐, 他現在其實也應該算是功成名就了, 就像楊爾巧嘲諷的那樣,喻潤現在, 不會缺女人。
從理智上來考慮,這頓飯吃的很值,解決了大問題。
但是她心裡為什麼會那麼堵……
心裡面有小小的躁動因為這樣的堵開始生根發芽, 瘋狂滋長, 越過了理智那根弦,被她自己硬生生的壓了下去。
她告訴自己, 喜歡他的程度並沒有深到想要與他共度一生,那麼, 就不要去招惹他。
因為這個人是喻潤,她從遇到他的第二次開始,就一路心軟的男人,她長那麼大一來, 唯一一個真的動過心的男人。
她不能對他不好,哪怕一點點因她而起的委屈,都不想加給他。
***
孔安槐在陽朔住的當地比較有名的民宿,本來就帶著同行相斥的屬性,所以住的格外低調。
喻潤這段時間因為攀岩比賽的預熱,在當地旅游點已經小有名氣,需要低調的孔安槐自然沒讓喻潤送她回民宿,然後發現,喻潤的臉色就變得更黑了一點。
黑一點她的心就堵一點,坐上出租車的時候,司機幾乎以為小兩口是剛鬧完離婚。
偏偏在這個時候,孔安槐接到了家里的電話。
孔安槐和父母感情一直很好,獨生女,從小成績就好,乖巧不惹事,一直都是鄰居嘴裡的別人家的孩子。
也因為這樣,孔安槐和鄰居的小孩從來都處不好,小時候經常被欺負,後來漸漸的冷了性子,反倒是沒人再來惹她了。
孔安槐接電話的時候情緒並不高,知道電話裡她媽媽要說什麼之後,變得更沮喪。
孔媽媽電話接通後的第一句話就是︰“你為什麼要跟杜溫茂吵架?”
孔安槐頭痛,生活圈子小的壞處就是,她的朋友她媽媽幾乎都認識。
尤其是這個杜溫茂,經常進出喻家,這幾年同她們打交道多了,去喻家拜年的時候還會順道去孔家。
他是她媽媽理想中的女婿標桿,從她媽媽給他越來越貴的回禮就能看出來。
“媽。”孔安槐思考了下應該怎麼說才開口,“工作上的事你就別操心了。”
“安安啊,男人不喜歡脾氣差的女人的,你馬上三十了,電視裡都說女人過了三十就不能挑男人而是讓男人挑你了。”孔媽媽歇了口氣,“你從小沒讓我操過心,這結婚的事情怎麼就一直想不開呢?”
“工作是重要,媽媽也承認女人得要有一份自己的收入。但是你和阿澤現在的民宿,就算不擴大經營,每個月賺的錢也足夠花了呀。”
“錢呢,夠用就好,女孩子家總是要嫁人的。”最後這句說出來幾乎在嘆氣了。
這個女兒向來乖巧,十幾歲的時候隔壁鄰居的孩子都在搞早戀,就她家的小安安天天準時放學在家做作業,連異性朋友都沒有,暑假寒假結束,隔壁家都在催著孩子做作業,只有她家小安安早就已經按照計劃預習完了下一個學期的功課。
她家女兒從來都不用操心,天生的冷靜,天生的有計劃性,小時候她很欣喜,現在女兒快三十了,才突然發現,她這樣的冷靜帶到感情裡,估計會嫁不出去。
那些經常誇孔安槐的隔壁家家長,現在都已經抱上了孫子孫女,快一點的二胎都能在地上爬了。
孔媽媽終於開始急,她也終於意識到,B大畢業,創業成功事業有成的女人,可能會嫁不出去這個事實。
“媽,你很喜歡杜溫茂麼?”被自己媽媽一通嘮叨之後,孔安槐突然有些好奇,她沒問過父母對自己擇偶的標準,因為這麼多年,她和父母的目標總是一致的,讀書的時候目標都是第一名,工作之後目標都是努力賺錢。
所以理所當然的,她的擇偶標準,應該也和父母想要的差不多。
“喜歡吶,長得周正,為人禮貌,工作也不錯,學歷跟你也相當。”孔媽媽細細的數,“聽說他家裡跟我們家差不多是吧,小康之家,不會特別富裕,這樣好,門當戶對最重要。”
孔安槐換了個手拿手機,另外一隻手開始摳出租車車內的編織車墊子。
“對了,說起來你知不知道,喻家小兒子回來啦?”孔媽媽估計是剛才數優點數得開心了,有了聊天的興致。
“嗯。”孔安槐手上動作一停,嗯的時候皺了皺眉頭。
“我跟你講,喻家那位就不行!”孔媽媽語氣帶著八卦,“運動員退役,帶著傷,前途未卜,跟家裡關係還鬧的那麼僵。”
“跟自己親爸爸親媽媽都處不好的人,絕對要不得。”最後這個結論下的斬釘截鐵。
……
孔安槐掛了電話,出租車還在高架上疾馳,對面的車燈流光溢彩一閃而過。
她爸媽喜歡的標準,果然和她一模一樣。
她今天做的很對。
哪怕杜溫茂並不如外表看起來那麼良善,她也需要找一個和杜溫茂類似的人。
她的未來雖然毫無驚喜,但是也不想要有驚嚇。
到達民宿的時候,孔安槐的電話又一次響起,這一次是喻潤的。
她看著電話一邊震動一邊亮著在桌上四處顛簸,一動不動,直到平靜。
她現在連一句“我到了”這樣報平安的話都不想跟他說。
多說多錯,躺在床上閉上眼,孔安槐這樣叮囑自己。
喻潤只是個塗滿了糖液的毒之果,她過的很好,不需要這樣的誘惑。
***
那一晚,孔安槐做了一個很長的夢。
關於七年前,關於她很想要遺忘的不願意喻潤再提起來的前緣。
她其實已經有些不太記得請喻潤是從什麼時候開始追她的了,似乎就是那次過年之後,喻潤開始經常來學校找喻澤玩。
喻澤愛熱鬧,每次出去都喜歡拉著同寢室的人,一來二去的,見面變得很頻繁,然後孔安槐發現,喻潤喜歡在大家都在玩的時候坐在她身邊。
靜悄悄的,不說話就只是坐著。
她要喝水了,他幫他擰瓶蓋,她想唱歌,他幫她點歌。
孔安槐那會對他的印象就只是喻澤那個曾經被家暴過的弟弟,性格叛逆但是人還不錯。
所以他這樣靜悄悄的守在她身邊,她雖然覺得有些奇怪,但是一直沒說什麼。
直到有一次聚會,喻潤叫上了自己攀岩隊的隊友,一群年輕男女鬧哄哄的唱了半宿的歌。
然後李大榮就開始鬧事。
他一直拽著孔安槐讓孔安槐跟他老大唱情歌,一溜點了大概有三十首,KTV里面所有能點的男女合唱他都給放上去了。
除了孔安槐和喻潤,所有人都當他是在撒酒瘋。
所以孔安槐冷著臉甩開李大榮的手的時候,大家都沒太在意。
孔安槐本來就內向,被這樣一拾掇生氣是理所當然的事,喻澤當著大家的面就拿了一個抱枕說幫孔安槐悶死這貨,一通嘻嘻哈哈之後,大家又該幹什麼幹什麼。
沒人注意到,臉陰郁下去的喻潤。
也沒人注意到,孔安槐出去上廁所的時候,借口抽煙也跟了出去的喻潤。
哪怕很多年之後,大家也很難把這兩個人想在一起。
性格相差太多,一個天一個地,大家都覺得,冷靜理智的孔安槐應該是受不住喻潤這種帶著土匪惡霸氣質的男人的。
那是孔安槐第一次拒絕喻潤。
KTV廁所偶爾還能聽到幾聲其他包廂裡傳來的鬼哭狼嚎,孔安槐上完廁所洗完手,轉身就看到了靠著女廁所大門的喻潤。
她被嚇到了,站在原地一動都不敢動。
喻潤的表情看起來像要吃人,半長不長的頭髮遮著他的眼睛,暗幽幽的像是一匹狼。
“你不喜歡我?”喻潤單刀直入。
“不喜歡。”孔安槐抓著洗手的流理台,腦子裡想的是他要是突然衝進來她叫救命的話,會有多少人聽見。
喻潤眯了眯眼。
他不是沒看出孔安槐的慌亂,追女孩子追到把人堵在女廁所門口這種事,說出去他都覺得丟人。
但是他今天一定要問清楚。
明明他覺得孔安槐對他並不排斥,可是這句不喜歡卻說的這樣情真意切。
“為什麼?”喻潤又問。
……
孔安槐稍稍鬆了鬆抓緊流理台的手,試探性的問了一句︰“我們……要不要出去再談?”
這畢竟是女廁所,萬一他失控發瘋把她反鎖在廁所裡,以這裡的隔音,她真的不知道會不會有人來救她。
她並不想把喻潤想的那麼壞的,但是他現在這眼神讓她女性本能全部覺醒。
她覺得自己像是被掛在空蕩蕩岩壁上的肥美的野草,而喻潤,是餓極了之後的岩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