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6章
當天, 景安帝留了鎮南王父子午飯之後, 又留了晚飯。
天子無秘事。
起碼,鎮南王一家回朝後, 盯著這一家人的便不在少數。
秦鳳儀傍晚吃過飯, 帶著肥兒子回家。因為今天大陽有叛變之嫌, 待晚上不想走路, 非要他爹抱的時候,他爹死活沒抱。大陽氣哼哼的,上了車跟他娘告狀,“我爹可小心眼兒了!”
秦鳳儀板著臉瞪兒子,“我看你是皮子癢!”
李鏡笑問, “怎麼了?”
大陽甭看人小,很是遺傳了他爹察顏觀色的本事, 他小孩子實在, 說話且直,便道,“爹看我跟祖父好,吃醋啦。”
秦鳳儀揚起巴掌, 大陽朝他爹做個鬼臉, 也不躲, 又蹭到他爹懷裡說些甜言蜜語去了。秦鳳儀懷裡擠進個肥兒子, 孩子香香軟軟的小身子一入懷,鬱悶便散了一半,待大陽在他爹臉上啾啾兩口, 秦鳳儀便笑眯眯的不生兒子的氣了。他不是個能跟孩子說長輩仇怨之事的人,大陽還這樣小,跟他說了也不明白,反影響孩子心性。大陽又是個實在人,人對他好,他就對人好。秦鳳儀捏捏大陽的肥屁股,逗他玩兒了。
景川侯回府的時間也有些晚了,先到自己院裡換了衣裳,景川侯夫人還問呢,“如何這會兒才回來。”
“陛下賜飯。”景川侯洗漱後,接過茶吃了兩口。
景川侯夫人道,“今天大姑爺帶著孩子們過來了,快到中午時,陛下著馬公公來宣,便進宮去了,你見著沒?”
“我們中午、晚上都是一道吃的。”景川侯與妻子略說兩句,便放了茶盞,起身道,“去老太太那裡吧,老太太也記掛著呢。”
景川侯夫人便與丈夫一道過去了,李老夫人曉得今日兒子是在陛下那裡用賜飯,且還有秦鳳儀父子女三人,便知這是陛下召了兒子過去暖個場之類。李老夫人道,“鳳殿下的性子,我看仍如舊時。”孫女婿對自家是很親近啦,李老夫人也很喜歡秦鳳儀,覺著這孫女婿簡直是無一不好。但,正因喜歡這個孫女婿,才盼著秦鳳儀能更好才是。
景川侯道,“江山易改,本性難移,人的脾性,豈是輕易能改的。”因屋裡未有外人,景川侯多說了一句,“陛下很喜歡大陽。”
李老夫人頓覺心下大定,是啊,秦鳳儀不能與陛下和解,不還有大陽的嘛,李老夫人一笑道,“我看那孩子也叫人喜歡。”
景川侯夫人道,“再沒見過這樣巧嘴的孩子,那性子,我看就像大姑爺。”
這話說的,景川侯都樂了。
景安帝留著鎮南王父子大半天說話的事自然也瞞不過宮裡其他人,待晚上景安帝去慈恩宮定省時,裴太后還說呢,“鎮南王妃進宮,哀家沒見著孩子還問呢,聽說是去了景川侯府,不想又給你宣進宮來。如何不到哀家這裡用飯,哀家也看看重孫。”
景安帝道,“說了些南夷的事務,大陽在一畔,倒不吵鬧。”
裴太后見談的是朝政,想了想道,“南夷那裡,有鎮南王在,哀家是不擔心的。他現在,勢頭正好,只是,如今征山蠻,那山蠻與南夷土人,原都是百越之地的夷族,祖上難保有些瓜葛。信州打下來,自然好,治理信州時,叫鎮南王留意些,小心山蠻與那些新下山的土人勾結,不然,如今土兵兵甲裝備這般齊全,哀家只擔心土人心大,未免生事。”
景安帝道,“朕與他說過了,想來他心裡也是有數的。”秦鳳儀多精啊,信州打下來,留守信州的是馮將軍與嚴家姑娘、還有一位仰慕嚴家姑娘的土人少族長。土人不用不行,不用便不能完全掌控,更不能怕出事便不用了。秦鳳儀能在這時把信州交給下屬,帶著一家子來京,怕也存了要試一試下屬之心。
裴太后並不如皇帝兒子消息靈通,但秦鳳儀能在南夷有所作為,還是這般光芒萬丈的回京,自然不是個笨人。只是,一想到秦鳳儀待自己的態度,裴太后難免有些堵心。裴太后轉而笑道,“大陽那孩子,昨兒見了一回,真是個招人疼的。”
景安帝笑,“是,大陽這孩子,不論性情還是相貌,都肖似鳳儀。”
裴太后掖揄,“大陽可比他爹性子好一千倍。”
景安帝哈哈一笑,並不很介意。看大陽就知教養了,要不是平日裡教養的好,如何與自己這做祖父的這般親近呢。其實這個真是景安帝自作多情了,秦鳳儀與李鏡都不是會跟小孩子讓長輩不是的性子,但也沒有如何讚美景安帝,大陽如此,實在是,他天生是個自來熟啊~
儘管是有些誤會,不得不說,對於景安帝,這委實是個美麗的誤會。
秦鳳儀回家才與妻子說,“咱大陽,就是個馬屁精啊。”
大陽玩兒了一日,這會兒早累了,下車時就在他爹懷裡睡熟了。秦鳳儀抱了兒子回屋,侍女鋪開床鋪,秦鳳儀把兒子脫個小光豬塞被窩裡去,摸摸大陽的小胖臉,秦鳳儀沒忍住說了一句。李鏡細問因何,秦鳳儀道,“可會拍陛下下馬屁了,你說,以前也沒見過。還有,你沒見,他見著岳父,唉喲喂,我的天哪,顛兒顛兒的跑過去就自我介紹,還讓茶讓點心的張羅。”
李鏡素知兒子脾性的,笑道,“小孩子都是鬼精鬼精的,別看都沒念書,可他們最會看人臉色的。他是覺著跟陛下和我父親不熟,就待人格外熱絡,要是熟了,就不這樣了。”
秦鳳儀直歎氣,“也不知這馬屁精樣兒像誰,我也不這樣啊,你也不是這樣脾氣。”
李鏡對鏡去了頭上的七尾鳳釵,笑悠悠道,“我不是這脾氣是真的,你嘛,你想想他這是像誰吧。”
“我也不這樣好不好。”秦鳳儀強調,“我多正直啊!”
李鏡從來不睜眼說瞎話的,在侍女的服侍下褪了釵環,換下大禮服,李鏡道,“今天怎麼在陛下那裡呆了這麼久?”
“說了些南夷的事,還有與交趾互市之事,總要跟陛下說一聲的。”
“互市的事,陛下怎麼說的?”
“應是應了,稅監司也由咱們來設,不過每年三成商稅要押解至京的。”
李鏡點點頭,“你明兒個先與趙長史去戶部打聽一下北安關榷場的章程才好。”
“我曉得。”秦鳳儀也是這樣想的,來京城自然事務不少,但,正經公務得放在頭一位。
兩人正說著話,便有嚴大將軍上門,秦鳳儀連忙自榻上起身,道,“定是為嚴大姐之事來的,我過去見一見大將軍。”
李鏡起身送他出了房門。
嚴大將軍早就想過來問閨女的事了,偏生秦鳳儀這回來,公務自不消說,每天不是走親便是訪友,要不就是進宮,嚴大將軍每日也有衙門差使,故而,只有晚上過來了。
真是一家不知一家的難啊,嚴大將軍簡直愁死了,他閨女簡直叫鎮南王這對夫婦坑死了有沒有。
嚴大將軍親至,他是禁衛大將軍,身上亦有爵位,便是愉親王也不好慢怠。秦鳳儀過去時,愉親王也正要過去,見秦鳳儀去,愉親王便道,“你去見見老嚴吧,我便不去了。”結果,被秦鳳儀一把抓住,“您可得跟我一道,也好替我說說話啥的。”
愉親王也不傻啊,一甩袖子,硬是沒甩開,道,“好事兒你就想不著我。你,你自己去,你把人家閨女坑南夷去。我可沒臉去說。”
“唉喲,我的愉爺爺喲,我不找你找誰啊,您老可得替我壓壓陣。”不由分說,便連拉帶架的把愉親王一道弄花廳去了。到花廳門口,秦鳳儀方放開愉親王,給老頭兒整整衣冠,愉親王瞪他一眼,秦鳳儀嘿嘿賠笑兩聲,二人方一道進去,嚴大將軍一瞧愉親王也來了,只是不動聲色的行禮,秦鳳儀連忙上前扶住嚴大將軍,笑道,“大將軍何需多禮,嚴大姐就如同我的親姐姐,你就是我的叔伯輩,切勿如此見外才好。”
嚴大將軍歎道,“此次擅擾老王爺與殿下休息,就是為我那不省心的閨女而來。”
秦鳳儀立刻贊起嚴大姐來,道,“嚴大姐特別好,特別省心,幫了我不少忙。說來,真不愧是大將軍你的閨女啊,嚴大姐訓練土兵,無人不服啊。我們打信州城,嚴大姐更是身先士卒、上陣廝殺,那傢伙,殺敵如砍瓜切菜!厲害極了,這回我們打信州,嚴大姐的軍功在前五之列!”
秦鳳儀正忙著誇嚴大姐呢,嚴大姐他爹已是一幅搖搖欲墜的模樣,嚴大將軍聽到閨女什麼“身先士卒、殺敵如砍瓜切菜”,等時整個人都不好了。愉親王伸手攔住秦鳳儀嘴裡那些讚美嚴姑娘的話,安慰道,“大將軍放心,令愛並無大事,平安著哪。”
嚴大將軍也曾是馳騁殺場,見慣生死之人,家裡兒子亦多是從武,獨獨聽到閨女上陣,就很有些擔驚受怕。嚴大將軍一時忘了來意,正色問秦鳳儀,“殿下,我家閨女真沒受傷吧?”
“誰能傷得了嚴大姐啊,軍中比她武功高的沒幾個,她可厲害了。我說不讓她親自上陣,她還跟我拍桌子哪。”秦鳳儀一五一十的說著,還贊嚴大將軍一句,“真真是虎父無犬女。”
給秦鳳儀誇的,嚴大將軍死的心都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