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聲音，是怎麼回事？

祝成瑾也驚了一下，雖然現在，不管是金陵城，還是刺客已經被他視為囊中之物的揚州城，他總是有一種一切盡在掌握的感覺，可現在，突然出現的這一聲巨響，卻像是一個可怕的意外，將他那種自信擊出了一道裂痕。

那是什麼聲音？

為什麼那巨大的轟鳴聲，聽起來那麼耳熟，就好像，好像——

就在祝成瑾急切的走到船舷上，兩隻手用力的抓著圍欄，伸長脖子看著遠處金陵城方向那漆黑的天空，竭力的在腦海裡尋找記憶的時候，南煙的眼中，已經閃過了一道冷光。

相比起祝成瑾，她對那一段記憶，也許更加熟悉。

畢竟，那一天不僅僅是改變她命運的一天，也是在那一天，她更遇到了改變自己命運的人。

也就是，祝烽發動靖難之役，正式攻入金陵城的那一天。

在那一天晚上，她赤身裸體的被綁縛在交泰殿的龍床上，像一塊砧板上的肉一樣等待著祝成瑾的享用，大概，也是在等待自己生命的結束，而在那個時候，她好像就隱隱的聽到過那種轟鳴聲。

在這裏，經歷過那一夜的人，只有祝成瑾和南煙。

此刻，祝成瑾的雙眼在火光的映照下瞬間充血通紅，顯然已經想了起來，而周圍的這些人，不管是葛龍也好，還是陸廣威郭密等人，他們都沒有經歷過那一夜，可是，這些人也敏銳的感覺到，金陵城內肯定出問題了。

「到底出什麼事了？是不是城中——不，聽那聲音，好像是皇宮的方向！」

祝成瑾的臉色非常難看，雖然現在還只是聽到一個聲響，其他什麼消息都沒有，但，他原本就是個瘋子，瘋子對一些事情總是有比常人更敏銳的洞察力，他立刻回頭說道：「快，派人回去查，到底出什麼事了！」

而這時，另外幾艘船上的李忱和方震那些人，原本還在等著他下令出發，突然聽到一聲巨響，祝成瑾這邊就沒有動靜了，也有些疑惑。

對面的船上，船工揮舞著火把，似是在詢問這邊的情況。

果然，一個船工立刻上前來：「公子，星羅湖的人問我們為什麼還不出發？」

祝成瑾沉著臉道：「讓他們等著！」

那船工也愣了一下。

而郭密立刻上前說道：「公子，咱們的時間都是定好了的，剛剛那一聲，也許是什麼意外。若真的出了什麼事，城中那麼多守城的士兵，肯定會快馬加鞭趕過來稟報的。」

祝成瑾沉聲說道：「不能等！」

「什麼？」

「立刻讓岸上的人回去，如果真的有什麼事，本座要第一時間知道！」

郭密還有些遲疑，不知道他為什麼會對這件事這麼在意，明明之前那麼長的時間，大家都是把拿下揚州城作為眼前最要緊的任務，可現在，他卻把揚州拋之腦後，一心隻關心城內的事了。

但他這種，眾人也不敢十分忤逆。

於是，郭密立刻派人到按上去傳話，很快，漆黑的夜色中就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去，遠遠的還能看到那人手中高舉的火把在夜色中化作一道火流星。

馬蹄聲雖然遠去，可是寂靜的夜色，卻彷彿被一些嘈雜的聲音徹底的打破。

每個人的心裏，都有些不安。

有些人，是因為那突然發出的轟鳴聲，的確讓人忐忑；還有的人，是因為祝成瑾突然改變策略，要知道，作戰最怕的就是延誤時機，另一邊的李忱和方震他們，已經非常的不耐煩，不時的讓船工舉著火把對著這邊揮舞，想要催促祝成瑾趕緊開拔。

但，祝成瑾一動不動。

他的兩隻手，因為過分的蒼白和消瘦，尤其指關節高高的凸起，感覺像一雙骷髏的爪子，此刻似乎已經深深的掐進了護欄裡，而他的眼睛卻透著隱隱的紅光，甚至，還有一點不易察覺的瘋狂之色，死死的盯著遠處那已經完全看不見的金陵城的夜空。

不知過了多久，突然，靜靜的夜色中又傳來了一聲轟鳴。

這一聲，比之前的更近，也更震撼人心。

甚至於，很多人感覺到連地面都在微微的震顫，連帶著江水也開始翻湧起來，波濤漸漸的拍打著岸邊，激起了不小的浪花。

聽著浪濤的聲音，人心也越發的不安了。

連原本不甚在意的陸廣威和郭密他們也都皺起了眉頭，靜靜的看著遠方。

不知過了多久，終於，在漆黑的夜色和不安的風聲中，又響起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遠遠的帶著一叢火光從金陵城的方向跑了過來。

一看到回來的不止之前那一個，而是很多人，祝成瑾他們立刻感覺到了不對勁。

他急忙往船頭又走了一段路，直接登上了作為棧橋的那幾艘大船，就看見那幾個人策馬飛馳而來，連馬都還沒停下就急匆匆的從馬背上翻下來，有一個還差一點跌倒，他們連滾帶爬的上了棧橋，衝到了祝成瑾的面前：「公子——」

祝成瑾立刻問道：「出什麼事了？！」

那幾個人的臉上全都是驚魂未定的表情，甚至，走在後面的幾個，身上臉上明顯有傷，他們哭喪著臉說道：「金陵皇宮，被攻陷了。」

「什麼！？」

祝成瑾大吃一驚。

周圍的人也全都被震驚得目瞪口呆，郭密立刻說道：「怎麼可能？我們留了那麼多人馬在金陵城，周圍也早就肅清了，就算有人能渡江，能過來攻打金陵城，又怎麼會那麼快就拿下金陵城？」

那個領頭的哭喪著臉道：「沒有人拿下金陵城，他們是從皇宮裏打出來的。」

「什麼？！」

又像是一道驚雷在頭頂炸響，所有的人腦子一瞬間都空白了起來。

從皇宮打出來的？

他們在皇宮裏住了那麼久，早就已經把前朝后宮都清理乾淨，裡裏外外都是他們的人，怎麼還有人馬從皇宮裏出來。

祝成瑾一把抓起那人的衣領，咬牙道：「你胡說，你敢騙我！」

「沒有，」

那人哭著說道：「公子，那些人馬，是從紫宸宮衝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