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究，還是要過眼前這一關。

但不管眼前這一關有多重要，今天晚上南煙是斷然不會允許祝烽再熬夜的，於是板著臉，死拖活拖的將祝烽拖出了書房。

回到房中，她親自服侍祝烽洗漱完畢，然後又親自扶著他上床休息。

祝烽雖然心事重重的，但看到她小心翼翼的樣子，好像自己是個易碎的瓷娃娃一樣，忍不住又好氣又好笑，道：「你把朕當什麼了？朕就算再弱些，也比你強，你還真把朕當病人了？」

南煙瞪了他一眼，又笑著哄他：「妾把皇上當寶呢。」

祝烽忍不住哆嗦了一下，道：「少給朕來這一套，孩子都這麼大了還說這些話，羞不羞你！」

南煙看到他彆扭的樣子，也忍不住笑起來，自己去洗漱了，然後也上了床，躺到祝烽身邊，祝烽順手將她攔在懷裏，吹熄了床邊的燭台。

這個時候，早已經過了子時，外面漆黑一片，遠遠的風聲好像天邊惡龍的咆哮，聽得人有些心驚膽戰，南煙將臉埋在他的懷裏，過了許久，才等到風停。

萬籟俱靜。

這個時候，怕是連天上的星星都要睡著了。

可就在南煙耷拉著眼皮，也開始要陷入夢香的時候，卻聽見祝烽的呼吸一陣緊似一陣，最後，還發出了一聲長長的嘆息。

南煙立刻從他懷裏抬起頭來，一看，果然看見祝烽還醒著，一雙眼睛在晦暗的光線下也閃著清醒的光。

南煙皺著眉頭：「皇上怎麼還不睡？」

祝烽看了她一眼，道：「就睡了。」

他雖然這麼說，也閉上了眼睛，可呼吸分明還是緊蹙的，清醒的，絲毫沒有要睡的意思，南煙嘆了口氣，伸手按著他的胸口，感覺到胸膛下有力的跳動，輕聲道：「還在想白虎城的事啊？」

「……」

祝烽沉默了一會兒，終究還是睜開了雙眼。

南煙道：「就算要急，也急不來這一晚上。皇上好好休息，明天再想對策也不遲啊。」

祝烽又沉默了許久。

然後長嘆了口氣，道：「其實，朕心裏也明白，再怎麼想也沒有用。」

「……」

「要一舉解決白虎城中阿日斯蘭和東察合部的人，除了按照我們之前所設想的來，沒有第二種辦法。」

「……」

「可現在，阿日斯蘭要打，雨又下不下來。」

說到這裏，他苦笑了一聲：「看來，朕這個天子的天意，是行不通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露出對自己的不自信。

南煙急忙撐起身來，低頭看著他，認真的說道：「皇上怎麼能這麼說呢？」

「……」

「皇上是天子，天子的意志自然就是天意。只不過——」

祝烽看了她一眼：「不過什麼？」

南煙想了想，道：「哪怕是在京城，在朝堂上，天子的意志也有些大臣們會反對，皇上要跟他們商榷，完了之後再說服他們，再將自己的意志貫徹下去，不都是有波折的嗎？」

「……」

「如今到了這西北，皇上怎麼就對自己這麼沒有信心起來了？」

祝烽苦笑了一聲，道：「朕不是對自己沒有信心。只是——你說的那些，都是小事，在朝堂上就算有大臣反對朕的意願，也有大臣會幫扶朕。可這一次，卻沒有。」

南煙皺起了眉頭。

這話說的，倒是沒有錯。

就算阿日斯蘭他們要打，可陳紫霄這些人也不是吃素的，自然是能禦敵，可是，一場雨下不下來，又有誰能幫他呢？

總不能，把雷公電母召喚出來吧。

南煙也忍不住嘆了口氣。

聽見她也這麼嘆息，祝烽的眼中光芒彷彿都暗淡了不少。但他也不遠將自己的無力和無助太多的表露在別人的眼裏，尤其，不想讓懷中這個小女子還為自己擔心，於是又說道：「罷了罷了，今晚就不想這件事了。你也早點睡吧。」

「……嗯。」

南煙輕輕點點頭，又躺下來，整個人都依偎在祝烽的懷裏，兩個人好像藤樹相纏一般。

過了許久，她輕聲安慰道：「皇上也好好睡一覺吧，說不定明天早上醒來，幫皇上的人就來了呢。」

祝烽笑了笑。

心裏想著，難不成，還真有雷公電母過來幫自己？

但他也不多說，拍了拍南煙的肩膀，閉上眼睛睡了。

這一覺睡到第二天，兩個人晚上都捱得很晚，第二天早上不出意料的也起晚了，南煙睜開眼的時候，外面的天色都亮了。

她揉了揉眼睛，轉頭一看，祝烽也睜開了眼睛，看到外面的天色大亮，他皺起了眉頭。

天一亮，就代表他們要重新面對昨晚沒有解決的問題。

若是平時，他肯定一個鯉魚打挺就起身，馬不停蹄的去處理他的事情，哪怕寒冬臘月，溫暖的被窩和在被窩裏撒嬌耍賴的南煙都不能讓他多流連一分，可現在，他卻一直躺著不動，過了一會兒，甚至伸手橫在臉上，擋住了眼前的光。

現在，已經走進死胡同了。

看到他這個樣子，南煙又難過，又心疼。

正要俯下身，抱著他柔聲安慰兩句，就聽見外面傳來了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想來應該是若水他們要過來服侍他們起身了，南煙便在祝烽耳邊輕聲道：「皇上，先起來再說吧，外面——」

她的話沒說完，小順子敲門的聲音已經響起。

「皇上！娘娘！」

祝烽的手從臉上拿下來，眉頭已經擰成了一個疙瘩。

要知道，平時雖然是小順子跟在他身邊服侍，但只要他在南煙這裏歇息，服侍起身的都是南煙身邊的人，而且，就算要叫起，也只能是站在門外，小聲的叫，小順子竟然直接過來敲門，還大聲嚷嚷，那舉動簡直就跟砸門無異了。

連南煙也忍不住皺了一下眉頭。

小順子跟在祝烽身邊那麼久了，這點規矩他不可能不懂，這是在幹什麼？

但，祝烽原本心情就不好，他在這麼一鬧，指不定要挨打的，南煙立刻先開了口，不悅的：「順子，你是越來越沒規矩了是嗎？」

小順子聽到聲音，急忙說道：「皇上，娘娘，老國舅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