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去了那麼多年,風雨沖刷,這塊石碑倒是不見改變,南煙上了一炷香,正打算去收拾一下,就發現這座石碑周圍非常的整潔,一顆雜草都沒有。
她微微蹙眉:「嗯?」
離得不遠的若水聽見她的聲音,立刻直起腰來問道:「娘娘,有什麼事嗎?」
南煙想了想,回頭指著他們身邊的幾個石碑說道:「那幾塊,也是高皇帝生前最信任的幾位大臣,你們把這些都收拾好。本宮去那邊看看。」
「是。」
若水便又帶著雲童去擦拭另外幾塊石碑。
而南煙轉身往更遠的地方走去。
腳下的路,已經是雜草叢生,在平時是幾乎沒有人走過的,可過去那麼多年,南煙卻還記得,是當年阿日斯蘭出現在這裡的時候,帶著她走到了一處人跡罕至的地方,在那裡,看到了一塊被風雨侵蝕得幾乎快要辨不清碑文的石碑。
很快,南煙就走到了這裡。
那塊石碑,也仍然在那兒,甚至,南煙還能勉強認清上面篆刻的倓國的文字——塔娜公主。
不過,她這一次過來,卻不是為了這塊石碑。
她走到石碑旁站定,回頭看了看,若水他們已經看不到這邊了,這才回過頭來,慢慢說道:「出來吧。」
周圍一片寂靜。
不要說沒有人,甚至連一絲紊亂的風都沒有,好像一切都凝固了一般。
南煙的臉上也是一片平靜,顯得彷彿一切也都盡在掌握,慢條斯理的說道:「若是不想見本宮,也無妨,本宮也不會出去說。不過你來這裡,難道就只是為了收拾一下那座石碑嗎?」
仍舊沒有一點回應。
南煙嘆了口氣,道:「既然如此,那本宮也就不強求了。」
說完,便轉身要走。
可就在她剛一轉身的時候,旁邊傳來了一個低沉的,有些蒼老的聲音:「貴妃娘娘可知道,那座石碑,是屬於誰的?」
一聽到這個聲音,南煙的眉頭不由自主的就皺了起來。
她立刻回過頭來。
這個地方比起剛剛秦貴妃他們的石碑的所在地要稍微偏僻一點,甚至都能看到山腳下的鬱鬱蔥蔥和已經布滿了水霧的湖面,霧氣蒸騰,也開始往上飛升,這周圍漸漸的凝聚了不少的水霧。
霧氣繚亂中,一個高大的身影慢慢的走了過來。
看到這個人,南煙的眉頭擰得更緊了一些。
這是一個穿黑衣的老人。
之前她進入星羅湖,在天罡連環塢中見到了駱星文和他手下的四大長老,其中穿黑衣的這位,最是沉默寡言,從頭到尾都沒說過幾句話,比起之後跟隨祝成瑾前往金陵的李忱和方震,還有狡詐多疑的傅知秋,這個人算是最沒有存在感的一個。
以至於看到他的一瞬間,南煙差一點記不起他的名字。
而這位老人似乎自己也知道他的不起眼,在面對南煙的沉默時,他淡淡一笑,說道:「老夫石天祿。」
「……」
南煙看著他,一時沒有說話。
從剛剛看到秦貴妃過分乾淨的石碑,她就猜想到有人來收拾過,但不可能是皇陵觀的人,若是上善師讓人過來收拾,應該對所有的石碑一視同仁,可秦貴妃的石碑,顯然是有人特地過來收拾的。
她也猜想到,駱星文雖然帶著他的人馬都走的走,散的散,但那麼大一個天罡連環塢,不可能一個人都不留下。
所以,這座石碑,很可能是秦貴妃的故人前來收拾的。
可是,這位黑衣長老石天祿實在是太過不起眼,以至於看到他,聽到他說話,南煙都還有些反應不過來。
沉默著看了他好一會兒,南煙才說道:「石長老……?」
「……」
「怎麼是你?」
石天祿平靜的看著她,臉上好像還帶著一點微笑:「貴妃娘娘認為,不應該是老夫?」
「……」
這話一說,南煙覺得倒也不是。
天罡連環塢的四位長老和駱星文,算起來都是秦貴妃的義兄。
李忱和方震已死,剩下的駱星文和傅知秋,還有他,都是有可能過來的。
只是沒想到是他罷了。
更沒想到的是,他居然能到這裡來。
要知道,皇陵觀就在旁邊的島上,那個地方有上善師,還有他那些武藝高強的徒弟,連天罡連環塢最如日中天的時候,都不敢染指這裡,怎麼到了這個時候,所有的人都散了,走了,他反倒來了這裡。
而且,還真的來到了這裡。
看著南煙疑惑的樣子,石天祿微微一笑,說道:「貴妃娘娘不必懷疑。」
「……」
「上善師把皇陵觀守得很好,曾經,駱星文也想過打皇陵觀的主意,可怎麼都過不了他那一關。」
南煙道:「既然如此,那你一個人,是怎麼敢來?又怎麼來的?」
石天祿道:「這就是燈下黑。」
「……」
「皇陵觀我們的確是不敢碰,可周圍的水域,我們轄製了那麼多年,太熟悉了。」
聽到這話,南煙倒也不再多問了。
但是,她又從石天祿的話裡聽出了什麼,眯著眼睛道:「看來,石長老不是第一次來了。」
石天祿道:「人老了,老了,就喜歡回想往事,想想故人。」
「……」
「有些故人,已經不可追。」
「……」
「唯有在這裡,能想想她的往事……」
說著,他的目光就看向了遠處,那已經遠得看不見的石碑。
南煙也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
但很快,又看向他。
這位老人的沉默寡言,換來的就是深邃得彷彿融入了千言萬語的漆黑眼瞳,看著他的眼神,就好像能看出許多的故事來。
想來,這些故事裡必然是有悲傷和別離。
但,也一定有過幸福的時光。
否則怎麼能讓一個人那麼多年過去了,還念念不忘呢?
南煙道:「剛剛石長老問本宮,知不知道這座石碑是屬於誰的,那石碑上的碑文刻得清清楚楚,長老為什麼會有此一問?」
石天祿看著南煙,說道:「碑文寫的,是她的身份。」
「……」
「老夫問的,是她跟你的關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