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這時，外面突然傳來了一陣喧鬧聲，不一會兒，有人急匆匆的走進來，小聲的說道：「皇上，錦衣衛傳消息回來了。」

祝烽道：「讓方步淵進來跟朕說。」

那人一聽，立刻道：「是。」

說完又轉身跑了出去，而祝烽直接走到了牢房裏，低頭看著那面色死灰，已經只剩下最後一口氣的朝魯，南煙也跟在他身後，對他這個時候的表現感覺到越發的奇怪，不過這個時候，她倒是很識時務，一個字都不問，隻靜靜的看著。

不一會兒，方步淵大步從外面走了進來，直走到牢房門口，跪拜在地。

「拜見皇上。」

祝烽轉頭看了他一眼，道：「情況如何？」

方步淵道：「回皇上的話，微臣帶領幾個錦衣衛一路追蹤逃犯阿古拉的蹤跡，於四日後追蹤其抵達白虎城。」

「啊？！」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自己不該說話，但聽到「白虎城」三個字，南煙還是難掩驚訝的發出了一聲低呼。

而祝烽微微眯起眼睛，並沒有露出太多驚愕的神情。

隻慢慢道：「白虎城……」

方步淵道：「根據微臣等的觀察，東察合部在此地的大本營，他們補足糧草和水的地方，就是白虎城。他們很有可能已經跟倓國——或者說，跟南蠡王阿日斯蘭聯合。」

「聯合……」

祝烽聞言，冷笑了一聲，道：「若是聯合，為這幾年在西北給朕找麻煩的只有東察合部，而倓國人卻一個都沒有。」

「這——」

「不是聯合，而是利用。」

祝烽冷冷說道：「阿日斯蘭是躲在白虎城裏，給他們提供糧草和水，再利用這些人不停的滋擾西北邊境。」

說到這裏，他冷笑道：「他隻用付出一點糧草和水，但給朕帶來的麻煩，卻是無窮無盡的。而東察合部的人每一次劫掠過往的商隊，都能獲取大量的貨物，甚至財寶，若朕沒猜錯，這些東西只怕也是要跟他對半分的。」

「……」

「這樣一來，他連糧草和水，都賺回來了。」

方步淵道：「想來，這也是很有可能的。」

一邊的南煙聽到這些話，頓時眉頭都擰成了一個疙瘩，沒想到如今阿日斯蘭竟然還在不停的給他們找麻煩，還是用這種卑劣的手段。

她忍不住咬緊了牙：「可惡！」

就在這時，蹲在地上照顧朝魯的那個軍醫突然道：「哎呀！」

眾人低頭一看，只見朝魯的臉色忽的由青轉黃，好像有了一點知覺，祝烽看了他一眼，又繼續問方步淵：「就這樣了？」

「還，還有一件事。」

「什麼事，說。」

方步淵道：「我們把阿古拉的屍體也帶回來了。」

這話一出，整個地牢都安靜了下來。

南煙驀地睜大了雙眼，一副不敢相信自己耳朵的表情，不止是他，連一旁跟著的陳紫霄和其他幾個副將也都露出了不敢置信的神情。

雖然，阿古拉在這件事情裡只是一個小角色，一枚看似很重要，但用過之後就無足輕重的棋子——畢竟，已經找到白虎城所在，他對他們而言，就根本沒有任何價值了。

但，眾人還是不敢相信。

他居然死了？！

而且，方步淵作為錦衣衛都指揮使，去跟蹤逃走的俘虜這件差事原本就不該他去做，他不僅去做了，居然還把阿古拉的屍體帶回來。

這更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就在眾人都大驚失色的時候，躺在地上的朝魯突然睜開了雙眼，一雙深深凹陷的眼睛掙得血紅，整個人好像從地獄裡爬出的惡鬼，他瞪著方步淵，說道：「阿，阿古拉，我的兒子，他怎麼了？他怎麼了？」

方步淵低頭看著他，面無表情的道：「死了。」

「……」

「我們已經把他的屍體帶回來了。」

朝魯立刻搖頭，全身哆嗦得像剛從噩夢中驚醒過來一般，不斷的說道：「不可能的，不可能的，我已經救了他，我已經把他放出去了。他怎麼會死，怎麼會死？」

說完，他忽的又回過神來一般。

抬起頭來，一雙赤紅的眼睛死死的瞪著方步淵，道；「一定是你殺了他！」

說著他便奮力的起身要撲向方步淵，可這個時候，他已經到了強弩之末，連起身的力氣都沒有，只有上半身在地上彈了一下，緊接著又重重的跌了回去。

那軍醫急忙說道：「你別這樣，你的傷口再裂開，就真的回天乏術了。」

那朝魯掙扎不得，眼淚都流了出來。

祝烽對著方步淵使了個眼色。

方步淵輕輕的點了一下頭，然後上前一步走到了朝魯的身邊，低頭看著他老淚縱橫的樣子，冷冷的說道：「我沒有殺他，你的兒子隻對你很重要，但對我們來說，不過就是個逃走的俘虜罷了。我們只是跟蹤他找到了白虎城，但殺他的人不是我。」

朝魯道：「那是誰？誰要殺他？」

方步淵道：「我們在白虎城外盤桓了一夜，想要探聽敵情，是在天明時分看到裏面的人抬著他的屍體出來，也沒有掩埋，就隨便找了個地方扔掉。」

朝魯痛苦的閉上了雙眼，熱淚滾滾而出。

方步淵接著道：「他對我們雖然不值一提，但死者為大，我們也不忍心看到他的屍體被荒原上的野狼禿鷲所食，所以就帶了回來。」

「……」

「你要看看嗎？看一眼，就得下葬了。這個天氣，不能再放了。」

朝魯忍不住痛哭失聲。

這個時候，他已經失去了作為戰士的堅強，只剩下了一個作為父親，作為剛剛失去了孩子的父親的脆弱，他說道：「讓我看看他，讓我再看他一眼。」

方步淵做了個手勢，外面的人立刻抬著一具屍體進來。

頓時，一股臭味充滿了整個牢房。

所有的人都皺著眉頭捂著鼻子後退了兩步，南煙一看到那具屍體，更是將臉都偏向了一邊，祝烽一把將她護在懷裏。

而一看到那具屍體，尤其是脖子上套的一條麻繩，是硬生生的絞斷頸骨而死，朝魯一下子撲到阿古拉的屍體上，大哭了起來。

聽著他哀慟的哭聲，南煙突然抬頭，看了祝烽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