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也看了她一眼，道：「娘娘也快回去吧。」

南煙道：「怎麼？」

剛說到這兒，幾個侍衛就走了上來，對著南煙行了個禮，然後領頭的那個輕聲說道：「娘娘，皇上那邊催娘娘回去了。」

南煙眨了眨眼睛，又看了高也一眼。

倒也不多問，隻起身道：「走吧。」

一行人回到蓮心會館，昔雲跟高也立刻回了他們的住處去商量事情，而南煙也回到了她的居所，剛一進門，就看見祝烽斜靠在臥榻上閉目養神，手邊的小幾上擺著一杯釅茶，看起來喝了幾口，但仍舊面露倦色。

南煙輕輕的走到他背後，伸手幫他按揉脹鼓鼓的太陽穴。

祝烽都沒睜眼，隻笑了笑：「回來了。」

南煙一雙手一邊在他頭上忙碌著，一邊輕聲道：「妾就不向皇上請安了。」

祝烽隻笑道：「用力一點。」

南煙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一切事情都很順利，但祝烽這些日子反倒睡不好，經常她半夜一覺醒來還能清楚的聽到枕邊人清醒而緊促的呼吸聲，翻來覆去的都睡不著，兩邊的太陽穴都快鼓出小包了，白天精神不濟就靠喝釅茶提神。

來回這麼一激，精神就更差了。

她一邊給祝烽按揉著，一邊輕聲說道：「這一次事情完了，皇上總算能安心了。」

祝烽隻「嗯」了一聲。

等到給他鬆緩得差不多，南煙才走到一邊坐下，有人送來了銅盆給她洗手，南煙一邊洗手一邊說道：「皇上剛剛讓人把妾叫回來，是有什麼要緊的事麽？」

祝烽又喝了口茶，然後說道：「你妹妹他們明天就要準備啟程回去了。」

「這麼快。」

「到底是一個妃子千裡迢迢的跑過來，安息國國君必然不放心。讓她呆這一陣子也夠了，也該早些回去，別讓人擔心才是。」

南煙忍不住笑道：「皇上還替人家操心起來了。」

祝烽道：「碰上你們這樣不讓人省心的，那可不是就要操心的。」

南煙道：「那皇上把妾叫回來，是商量咱們也要啟程回京的事嗎？」

祝烽道：「咱們也出來這麼久了，是該準備啟程了。」

南煙點點頭，立刻說道：「那妾立刻讓他們收拾一下，也趕緊傳信回去，讓罕東衛那邊的人收拾行裝，等咱們一過去——」

她的話沒說完，祝烽卻說道：「先不急。」

「嗯？」

南煙一愣，轉頭看向他。

只見祝烽沉默了一會兒，像是在思慮什麼。然後抬頭看向南煙，似笑非笑的說道：「你跟你那妹妹，今後要見的機會也不多。你難道不想去送送他們？」

南煙一時有些反應不過來，隻獃獃道：「當然是要送的。」

「……」

「這一次這麼大的事都談妥了，自然也是要準備晚宴相送的。」

祝烽沒說話，只看著她。

這一下，南煙總算回過神來，睜大眼睛道：「皇上是要送他們一程？」

她再一想，就想通了。

壓低聲音道：「皇上想送他們去玉門關？」

這句話自然是說到了祝烽的心裡，但他沒有立刻回答，而是稍稍沉默了一下，才輕聲說道：「朕，還想過去看看。」

「……」

南煙一時間不好說什麼。

她多少也明白，祝烽所說的送一程就只是個幌子，他只是想要去玉門關。

如果說，當年老國舅真的是在玉門關附近動手，並且將當年還不諳世事的溫無玉嚇瘋了，那麼，那個地方對祝烽來說，的確是有特殊的意義的。

更何況——

這一次來到白龍城，又去了一趟薛家的東西堂，南煙的心裡更想明白了一件事。

薛運已經為祝烽解了毒，他的記憶在一步一步的恢復，只是需要一些線索來點醒他，就像是藥引子一樣，若是在京城，那藥引子自然是有限的。

可玉門關不同。

那裡，很有可能是祝烽少年時生命的轉折點。

南煙想了一會兒，輕聲說道：「皇上是已經決定了嗎？」

祝烽道：「朕在跟你商量。」

南煙忍不住笑了笑，道：「皇上一言九鼎，多少國家大事都是皇上定奪的，怎麼這件事反倒來跟妾商量？」

祝烽瞪了她一眼：「不跟你商量跟誰商量？」

南煙笑了笑。

她心裡何嘗不明白，對於那段失去的記憶，祝烽並非只有滿心的期待，肯定也有恐懼——畢竟，哪怕已經失去的記憶都曾經數次將他逼得癲狂，若這一次又故態復萌，別的尚且不論，對南煙來說，又是一次重大的打擊。

甚至可能，影響到當前炎國的國運。

可是，這樣的事他又不可能去跟朝臣們商議，隻一想就能想到，那些朝臣們寧肯一個個撞死在他腳下也不會允許皇帝陛下去冒這樣的險。

他知心的，能託付的，只有南煙。

這麼想著，南煙的心中又是快樂，可隨之而來的也有酸楚和必然的擔憂。但她想了一會兒，終究還是認真的說道：「這件事對皇上來說有多重要，別人不知道，妾太清楚不過了。皇上要去，妾別無二話，只要讓妾留在皇上身邊陪著就好。」

「……」

祝烽安靜的看了她一會兒。

然後點頭道：「好。」

這麼一件大事，兩個人就這麼簡簡單單的，就商量好了。

但是，大事之外的許多小事也就需要他們再去煩惱，第一個要擔心的就是跟在身邊的陳紫霄，第二個要擔心的是留在罕東衛的鶴衣。

南煙心裡清楚，在這件事上，祝烽最要提防的就是這兩個人。

南煙坐到了祝烽的身邊，附在他耳邊輕聲說道：「這倒也不難，早一些讓陳大人回罕東衛去便是。皇上隨便支使他去做些什麼，比如——就說咱們馬上就要啟程回京，讓他回罕東衛去準備，叫鶴衣大人一道辦。這樣，兩個人不都被絆住了。」

祝烽點了點頭：「這樣也好。」

說著，又忍不住低頭笑著戳了一下南煙的腦門：「你怎麼這麼壞！」

南煙被他戳得脖子都仰了一下，伸手捂著腦門委委屈屈的道：「皇上也太沒良心了，妾巴巴兒的幫皇上想法子，還沒落下個好名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