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個人呼哧呼哧的喘了好幾口粗氣,才說道:「因為,動手的不——」
他的話說到這裏,就定住了。
心平站在他的身前,突然感覺到這個人全身僵了一下,原本呼哧呼哧如同野獸一樣的喘息也在這一刻停了下來,他沒有再說下去,喉嚨裡像是有什麼東西梗住了,不斷的發出格格的聲音。
怎麼了?
所有的人都睜大眼睛,屏住呼吸看著這一幕。
隨即,心平感覺到身後的人身軀搖晃了一下,然後一下子撲倒在了她的身上。
「啊!」
心平驚呼了一聲,還沒反應過來,整個人被按倒在地,那個人重重的壓在她的背上。
原本周圍的人都非常的警惕,因為皇帝陛下吩咐過不能輕舉妄動,但突然看到這個人動手,眾人還是大吃一驚,站得最近的幾個武士立刻沖了上去。
「心平!」
祝烽跟南煙也一個箭步衝上前去,就看見那個人將心平撲倒在地,心平被壓得慘呼了一聲,下意識的掙扎著將身後的人推開,而那個人就像是毫無知覺,就真的被她推了下來。
眾人圍上去一看,頓時驚呆了。
那個人的後脖頸上,插著一把刀!
那把刀從後脖頸刺入,刀尖露出咽喉一分,鮮血沿著雪亮的刀尖不斷的往外湧,心平的脖子上,後背上已經立刻被染得一片紅。
「心平!」
南煙二話不說,立刻衝上去將她拖起來抱在懷中,一手扯下了她嘴裏的布團,心平又驚又怕,甚至一眼都不敢看那個人,嚇得一下子鑽進了南煙的懷裏:「母妃,我好怕!」
「沒事沒事!」
南煙用力的抱著她,一隻手不斷的撫摸著她的後背平復她的情緒,祝烽走到她身邊看了看她,正要說什麼,而心平隻從南煙的懷裏一看到他,立刻將臉偏向一邊,不肯再看他。
祝烽沉默了一下,隨即說道:「來人,送公主和貴妃下去。」
若水他們幾個早就被嚇得呆若木雞,這個時候才回過神來,急忙上前來護著公主,眾人一邊安撫她,一邊護著他們兩走了出去。
祝烽這才走到了那個歹人的面前。
已經氣絕身亡。
這一刀又快又狠,一道切斷了喉管。
也切斷了他想要說的話。
此刻,他躺在地上脖子後面的鮮血狂湧而出,不一會兒就染紅了身下大片的地面,他的兩眼圓睜,凸出的眼珠裡還有一點驚恐,一點絕望,和永遠說不出自己想要說的話的不甘。
祝烽沉聲道:「誰讓你們動手的?!」
英紹也上前,往周圍看了一眼,周圍的士兵全都搖頭,他皺著眉頭,正要回話,院子門口傳來了一個低沉的聲音:「皇上恕罪。」
祝烽回頭一看,是黎不傷。
他慢慢的走了過來,對著祝烽跪拜下來:「微臣失手,望皇上恕罪。」
祝烽皺著眉頭看了他一眼,又看了看那洞開的大門,大門的對面是幾扇緊閉的窗戶,此刻,其中一扇窗戶上有一個破洞,正對著這邊的大門。
是黎不傷從屋子後面動手,以那把刀刺穿了歹人的脖子,殺了他。
祝烽沉聲道:「你可知道,朕吩咐了,不可以輕舉妄動。」
黎不傷低著頭道:「微臣,微臣剛剛聽聞公主殿下被歹人所劫,匆匆趕來,沒來得及向皇上秉明。微臣隻想著,若微臣露了面,這歹人必然加以防範,更不能得手了。」
祝烽道:「所以你就擅自動手?」
黎不傷道:「微臣知罪,任皇上處置。」
「……」
祝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周圍的人都有些緊張,生怕皇帝陛下在盛怒之下真的要懲治黎指揮使。但沉默了半晌,祝烽卻又輕嘆了口氣,說話的時候口吻也非常的溫和,道:「你救了公主,朕若還要處置你,那豈不是說你不該救?那到了將來,若朕身陷危機,還有誰會來救朕呢?」
站在祝烽身後的小順子一聽這話,立刻皺起眉頭。
道理雖然是這個道理,但皇帝陛下也不該把這話說出來,畢竟是有不祥之兆的。
於是輕聲道:「皇上……」
祝烽倒也沒說什麼,隻擺了擺手,然後再看向黎不傷,道:「你起來吧。」
黎不傷道:「謝皇上。」
這才站起身來,又看了看祝烽腳下那已經流了一大灘血的歹人,此刻早已經沒了生息,他輕聲說道:「皇上,那這個人該如何處置?」
祝烽也低頭看了一眼。
然後說道:「先拖下去,查清楚這個人在越國的身份。」
黎不傷道:「是。」
他正要動,而祝烽道:「不是說你。」
說完轉向另一邊的英紹,他倒是愣了一下,雖然他也跟在祝烽身邊多年,是他最信任的幾個心腹之一,但禦營親兵到底跟錦衣衛不同,這種查證人身份,尤其是需要潛入到越國去辦的差事,平常不應該是交給錦衣衛去辦麽?
但他沒有多問,還是立刻道:「微臣明白。」
祝烽又道:「低調行事,別鬧得人盡皆知的。」
「是。」
說完,英紹又皺著眉頭想了想,道:「不過皇上,今夜皇上行轅鬧出這麼大的事,只怕也低調不了了。」
祝烽道:「朕自有計較。」
眾人便不敢再多說什麼,將守衛公主居所的人全都拖了下去,該殺的殺,該打的打,寂靜的夜晚也徹底被這一場突如其來的意外打破,哭喊的聲音和低沉的情緒一直延續到很晚。
南煙將心平領回到自己的房間,讓人給她弄了水來稍事清洗一下,她正要起身去給女兒沏一杯茶,原本坐在床上瑟瑟發抖的心平立刻抓住她的衣裳:「娘,你要去哪兒!」
這個時候喊「娘」,是真的給嚇壞了。
南煙柔聲道:「娘哪兒也不去,就給你倒一杯茶。」
「我不要!」
心平神情慌張,抓著她衣裳的樣子像是溺水的人抓住救命稻草一樣:「你哪兒也別去!」
南煙嘆了口氣,又坐回到她身邊摟著她,倒是一旁的若水機靈,立刻送了一杯參茶上來,南煙擺擺手,他們便都退下了。
南煙將已經不再嬌小的女兒抱在懷裏,感覺到她還有些瑟瑟發抖,柔聲道:「嚇壞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