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1章 生死事小，存亡事大

　不過，在這樣茫茫大雪中，一個高大的身影，卻屹立不搖。

　那挺拔的身形，彷彿一棵蒼松。

　他站在隊伍的最前列，也迎著最凜冽的北風，呼嘯而過的狂風捲起他身後的風氅，在風中獵獵作響，彷彿想要將這棵勁松連根拔起。

　可他，卻一動不動。

　身後的人看著他的身影，都緘默不語，只有小順子撐著一把傘，小心翼翼的走過去，舉到他的頭頂。

　當然，也無法阻擋那繚亂的飛雪。

　不過，祝烽也不在乎。

　他只是平靜的抬起頭來，那雙精光內斂的眼睛望著前方發紅的天空，雖然山巒疊嶂，完全阻擋了裡面的情形，更看不到那烈火燃燒，直衝天際的景象，可他的眼中，卻彷彿有火焰在燃燒。

　那種火焰，讓他即使身處寒風暴雪當中，也絲毫感覺不到冷。

　不僅感覺不到冷，甚至還——

　“皇上，”

　小順子裹著厚厚的棉衣，這個時候都有些撐不住了，牙齒不停的打著磕，更妄論祝烽的身上只有普通的衣衫，和一件風氅而已，這樣單薄的衣著，是要凍死人的！

　他大著膽子，小心翼翼的說道：“皇上，再加一件衣裳吧。”

　“……”

　“實在太冷了。”

　“……”

　“若皇上凍病了，奴婢就算是萬死，也難辭其咎啊。”

　祝烽仍然不為所動，只是眉心微微一蹙。

　“少廢話！”

　“皇上……”

　小順子實在沒辦法，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地面上已經積起了一層雪，這一跪下去，膝蓋頓時感到一陣徹骨的寒涼，他哆哆嗦嗦的說道：“皇上，龍體要緊，皇上這樣，真的不行啊。”

　“……”

　“若，若貴妃娘娘知道了，只怕也是要心疼的。”

　“……”

　祝烽聽著他囉嗦的話語，正要發怒，可突然聽到“貴妃娘娘”幾個字，心裡的火氣倒像是熄滅了一些。

　再轉頭看了他一眼。

　無可奈何般的道：“行了，把衣裳拿過來吧。”

　“是，是！”

　小順子都要哭出來了，急忙起身，跌跌撞撞的跑回去，剛要從馬背上拖下一件衣裳來，旁邊一隻手伸過來，拿過了那件衣裳。

　小順子睜大眼睛：“公子？”

　對方卻只淡淡的一笑：“順公公，讓我來吧。”

　“……”

　小順子遲疑了一下，倒也不說什麼，笑了笑便將那衣裳給了對方，那人走過去，小心翼翼的將衣裳送到了祝烽的面前。

　“皇上，還是把衣裳穿上吧，別讓娘娘擔心。”

　聽到這聲音，原本專心致志看著前方，雖然站在雪地裡一動不動，但心裡已經馳騁千里的祝烽總算回過頭來。

　看著對方，微微一蹙眉：“你怎麼來了？”

　“……”

　“剛好了沒多久，應該再好好休息調養才是。”

　站在他面前的不是別人，正是之前從熱月彎中負傷出來的顧以游。

　此刻，他的臉色還有些蒼白，站在風中，身子也有些搖晃。

　但，總還算無礙。

　他輕聲說道：“謝皇上關懷。”

　“……”

　“小人已經醒來這麼多天了，總是憋在屋子裡也不好，汪太醫也說，該出來走走，才能恢復得更快。”

　“……”

　“只是，小人醒來的事，沒有告訴貴妃娘娘，讓她擔心了。”

　祝烽沉默了一下，才說道：“她懷著身孕，朕不想讓她經歷太多的大悲大喜。等到這裡的事情完畢，再告訴她，免得她擔心。”

　“……”

　只寥寥的幾句話，雖然平淡，但其間無微不至的關懷，溢於言表。

　顧以游聽著，心中也不由得欣喜。

　輕聲道：“皇上與娘娘，真是鶼鰈情深。”

　祝烽接過了他手裡的衣裳。

　雖然拿過衣裳的時候，兩個人的手只是短暫的接觸了一下，但顧以游還是感覺得到，這位衣衫單薄的皇帝陛下，手上的溫度如烈焰一般，幾乎有一種要將人灼傷的錯覺。

　接過衣裳之後，他也沒有穿，只是隨意的披在肩上。

　根本不受寒風的影響。

　看到他這樣，顧以游倒也不敢多勸，雖然他不明白為什麼，但眼看著祝烽眼中的火焰，彷彿要將周圍的落雪都融化，他多少也能感覺得到，這位皇帝陛下心中的溫度。

　事實上，祝烽在壓抑自己心中的熱度。

　平日裡，他早就已經殺進熱月彎了。

　馳騁疆場，奮勇殺敵，這才是讓他最快意的事，站在外面等消息什麼的，從來都不是他的風格。

　但這一次，他卻沒有這麼做。

　也許是南煙的勸諫終於奏效，也許是，他也終於想通了，自己既然要當皇帝，就必須捨棄上陣殺敵的權力，畢竟，上一次的失誤就明明白白的告訴了他，他並非百戰不殆。

　若稍有損傷，自己生死事小，炎國的存亡事大。

　況且，還有南煙。

　和她肚子裡的孩子。

　他要護著她，更要護著他們兩的孩子，絕不能在孩子還沒出世的時候，自己倒先出事。

　所以今夜，他制定好了作戰計畫之後，便將一切都交給了楊黛和方步淵，讓他們便宜行事，而自己，只站在熱月彎外，等待一切的結束。

　此刻——

　他又抬頭，看向遠方發紅的天空。

　心中，那種對於戰鬥的渴望，讓他體內的血液也不由的沸騰，彷彿那裡的火焰都要燃燒到自己的身上了一般。

　祝烽握緊了拳頭，極力的壓制著心中的騰騰殺意。

　而這時，身邊的人的呼吸，也變得有些緊繃了起來。

　他又轉頭，看向顧以游。

　“怎麼？”

　顧以游也看著遠處發紅的天空，聽見他問，急忙低下頭，輕聲說道：“小人，小人只是有些擔心。”

　祝烽道：“擔心他們拿不下熱月彎？”

　“……”

　“你所給的訊息已經十分詳盡，方步淵他們一定能拿下的。”

　顧以游沉默了許久，才說道：“熱月彎的沙匪會被皇上清剿，這是遲早的事。”

　“……”

　“小人只是擔心——”

　“擔心什麼？”

　“擔心，斯年。”

　“……”

　“他被那些沙匪關押，為了讓小人出來報信，他甚至自斷手腕！”

　說到這裡，顧以游的眼睛都紅了。

　他咬著牙，道：“小人怕他已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