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3章

　　因為有那個什麼期……我……好吧好吧， 我直說， 因為有發情期， 所以春天格外暴躁嗎？

　　我可能的確很不稱職，我真的完全不清楚龍有沒有發情期這種東西，畢竟生物課堂裡側重講沒什麼智商的動植物們， 而生理課又只局限於人類自身。

　　果然還是太狹隘了吧。

　　但我還是得把事情解釋清楚——

　　「我是一名神職者， 我當然會遵從光明神職者的戒律，所以結婚是不可能的。」我向阿萊西婭說明， 「我們兩個只是普通戰友。」

　　還得強調一下普通，因為只說戰友， 可能會被誤以為是龍騎士，簽訂了契約的那種。

　　「什麼！」

　　雪峰摀住嘴巴：「我們只是普通戰友？好， 好啊……我明白了。」

　　嗯？你明白了什麼啊？

　　但我覺得， 雪峰現在整個龍看起來像霜打的茄子，被聖光照耀過的不死生物， 或者遭遇神聖打擊的深淵魔物——總之，看起來糟糕得不行。他聲音顫抖， 眼含水光， 如果這不是雪峰， 我會懷疑他是霸道總裁劇裡的悲情男二號，剛被女主角拒絕， 一副泫然欲泣的樣子。

　　頭都大了啊！

　　「不是！」

　　我意識到我剛才遣詞造句的糟糕之處，急忙試圖挽回：「我沒有說你不好，我的意思是， 呃，我是說我是，呃……」

　　我發現我完全不知道怎麼說好！

　　以這頭龍小肚雞腸的心胸來看，我能猜到我這些話在他耳朵裡是什麼樣的！

　　結婚是不可能的——你配不上我我不會和你結婚；只是普通戰友——我們的關係到此為止！

　　肯定是這樣！

　　光明神啊，龍族都是如此體型粗枝大葉然後內心極度敏感嗎？我真的不是那種意思。

　　我豁出去了，只能伸出雙臂擁抱他，並且坦誠地告訴他：「雪峰，我對你的感情與你對我是一樣的，我欣賞你，認可你，也接納你，並且只有你，所以停止你那些亂七八糟的幻想！」

　　「我也愛你啊歌利亞！」雪峰立刻回抱住我，並且大聲喊出令我面紅耳赤的話。

　　並且我還認為……不太適合在公共場合這麼做吧！

　　阿萊西婭已經看呆了，她發出一聲清晰的「哦豁」，而她身邊的士兵們紛紛露出那種……呃，網上那種「情侶去死去死團」團員的標準憤恨臉。

　　不是，我不是故意這樣做的啊！我只是怕這位白龍先生忽然暴走，會造成什麼不可挽回的損害啊。

　　但我沒想到，接下來，雪峰說了更令我震驚的話——

　　「茉莉果然厲害，她說只要表現得又哀怨又醋氣熏天，你就一定會心軟向我表白，不然以你過分遵守戒律的個性來看，等你主動告白要等到天荒地老，為了不變成孤寡老龍……」可能是我的表情太過於猙獰，雪峰急忙道歉，「對不起歌利亞，我和你胡鬧了，茉莉還說要保持這種狀態至少一周呢，但我捨不得看你愧疚一周，所以……歌利亞我錯了！」

　　你還真以為自己再拍電視劇，居然跟我演？？？

　　呵呵。

　　接下來，是我保持冷淡的時間了。

　　我果斷推開雪峰，將他當做一團龍形空氣。

　　我與阿萊西婭一起檢查了鎮子裡的佈防，她給我標注了魔導炮的位置，並且帶我看過佈防圖，還提供了部隊駐地的一間標準雙人間。

　　期間我去了一次傭兵大廳——從傳奇年代就存在類似的機構，有的年代叫傭兵工會，有的年代叫傭兵之家，總之就是所有僱傭兵都被允許在這裡登記接受任務，這是一個自治組織，現在國際上是承認僱傭兵工會的，許多並不想轉型成為現代化私人軍事企業的傭兵團依舊維持著古代傳承下來的傭兵組織制度，並且在西北防線上提供過不小的支持。

　　我準備假扮成僱傭兵，到防線外圍去，我現在只是去看看任務，從任務上能判斷出前方的很多情況，比如，任務都是送貨、送東西、跑腿一類，那說明情況正常，如果大規模出現尋人、搜索廢墟、戰鬥等任務，那就出事了。

　　現在還好，這類任務也有，畢竟遭遇了火炮襲擊，但不算很多。

　　——但直到第二天天快黑了，我沒和雪峰說一句話。

　　不要以為，只有你會這一招！

　　況且，我是真的下定決心治一治他。

　　我與阿萊西婭繼續探討戰況，這個鎮有點特殊，因為鎮子的名字叫做松霧——這是一個德魯伊的姓氏，在松霧鎮外圍林區裡，生活著一群德魯伊巡林客，歸屬於德魯伊南方教派，聽說德魯伊學徒們定期會被派遣到這邊，協助維護半獸人遊獵過後遭到踐踏的生態環境。

　　德魯伊在保護自然方面非常有辦法，他們的手段可比最高超的科學家都強，所以德魯伊巡林客算是半獸人唯一能友好對待的外族。

　　「歌利亞……你別不理我啊！」

　　雪峰跟在我身後，伸出兩根手指，拉我的衣角。

　　呃……

　　他這樣還真是……像一隻被主人冷落的大型犬……

　　哈哈哈哈哈，不行，我得忍住不能笑出來，我決心治一治雪峰這個戀愛腦，所以我要克制，別去揉他的頭。

　　唉，手癢！

　　「歌利亞，對不起，我不應該故意騙你。」雪峰的頭頂一片陰雲，「我知道，欺騙對於聖騎士來說是糟糕的事情，我只是……唉，我只是昏頭了，再加上那個女人類的蠱惑，那個女人類是個施法者，施法者都很擅長蠱惑人心啊！」

　　不是，那是個法師，那又不是個魅惑女巫！

　　就算是把蘿茜弄過來，他也蠱惑不了一位五百歲巨龍的，別給自己找借口了雪峰。

　　「歌利亞，你已經三個小時沒和我說話了……好難受啊！」

　　我繼續面無表情，忽略他。

　　亂吃飛醋還演戲，比演技，我不信我一個神職者比不過你一個宅龍。

　　我和阿萊西婭都暫時忽略掉了德魯伊族群，這支施法者種群比術士還難交流，雖然按照他們施法者內部的鄙視鏈條來看，最受鄙視的是術士，但我們外人最不喜歡和……好吧，我們外人不想和任何施法者交流。

　　即便德魯伊這個種群親和自然，誰也不鄙視，但他們的思維和他們的法術一樣野性，你的談話對象可能上一秒是隻兔子，下一秒是只烏鴉，三秒之後變成一個裸奔的鬍子男，身上還有鳥糞。如此，任何正常人都沒法和德魯伊好好交流，但聽說鄉下農婦很歡迎德魯伊，因為他們免費給母牛接生，只需要請他們喝一碗牛奶，剛擠出來沒加工過的那種，就行了。

　　我在傍晚時再次收到了傑西卡的來信。

　　【如何？別婆婆媽媽的了，我這是最後一次問你，不然，我就要發郵件給聖殿了，順便，各大報社和電視台要不要也來一份？】

　　我看著手機，雪峰湊過來，把腦袋擱在了我的肩膀上。

　　「這個女怪物真是不知天高地厚。」他嚴肅地說，「居然還敢威脅你，如果她在我身邊，我會一口把她吃了！」

　　我急忙道：「不能亂吃奇怪的東西！」

　　我可是記得他吃魔導槍，然後胃穿孔這件事！！！

　　電子人不能吃，就算吃電子人再帥，也不能吃！

　　「歌利亞，你和我說話啦！」雪峰整個從背後把我抱住，並且差點把我舉起來，他興高采烈地說，「你還是關心我的對不對？我以後肯定聽話！」

　　——你……你一頭五百歲的巨龍這樣說話，你以為自己是五百天大不成？

　　我橫著瞟了他一眼——通常我做這個表情時，我的副官和隊員們都會嚇得噤若寒蟬，立刻就會知道自己哪裡做得不符合規範，但我這樣對雪峰的時候，他居然……他居然湊過來親了我一口？

　　「雖然你生氣的樣子很迷人，但生氣還是不好，所以你別氣我了好不好？」

　　……你……

　　面對一頭腦子是粉紅色、嘴巴抹蜂蜜、沒事秀一下演技的五百歲巨龍，我還能怎麼辦？

　　「我沒生你氣。」我只能這麼說。

　　「那你不理我！」

　　我正式道：「只是給你降降溫。」

　　說話的時候，我順勢靠著雪峰，拿他當做椅子靠背，然後回復傑西卡：

　　【你們想要什麼？】

　　傑西卡幾乎是秒回復：【我不跟你要威脅聖殿的東西，我知道你不會給的，所以，你給我西北防線的佈防圖，以及聯邦都城北十字防禦體系的設計圖紙，我們就從此兩清，如何？】

　　西北防線佈防圖？

　　我一愣，忍不住回問：【哪個西北防線？】

　　【人類與半獸人的邊境線。】

　　嘶……

　　我霍然起身，眉頭緊鎖——殊途同歸，殊途同歸了嗎？難道說，支持半獸人的神秘力量，就是自由科學陣線？

　　也對，這極有可能！

　　半獸人沒有任何科學天賦，他們自己的文明停留在傳奇年代，依然是部落遊獵制度，連手機和無線網都沒有，電燈可能都沒有普及，所以他們曾經試圖在西北防線偷走人類的魔導武器——因為他們的薩滿和武士面對槍炮時完全無法取得優勢——但隨即這一計劃不攻自破：他們不會使用，他們差點用電磁軌道炮去當攻城錐。

　　現在半獸人以重火力襲擊了防線，一定是有科技專業組織在背後提供武器、以及教授使用方法。

　　自由科學陣線完全符合這個設定要求。

　　現在唯一的問題是，傑西卡是知道我來了才這樣提要求，還是只是巧合？

　　……

　　這個突發狀況令我加倍緊張起來，如果對方知道了我要來，卻還敢明目張膽行事，我擔心他們還有什麼算計。

　　在我擔憂的時候，夜晚來臨，戰爭的味道也開始瀰漫起來。

　　在廣場上那群「可愛獸人保護者」的行為藝術還沒結束的時候，真正的半獸人小隊襲擊了松霧鎮前方十公里處的哨卡。

　　他們居然開了一輛重裝越野車，哨卡的士兵還以為是哪些不怕死的探險家或者僱傭兵，正對著那輛車大聲呵斥，要他們快些回到防線內，然後這輛車一頭衝進了哨卡，油箱著火，三秒後轟然爆炸。

　　哨卡被衝破，車上下來四個半獸人，三個武士一個薩滿，虛弱圖騰插到地面，聞訊趕來的第一支步兵小隊就中了埋伏。

　　當時我和雪峰在吃夜宵，順便他在分給我們的房間裡發現了遊戲機，一邊從我手裡咬食物，一邊熱火朝天地打一款動作遊戲，第一聲爆炸聲傳來時我差點以為是雪峰的遊戲音效。

　　由於慣性思維，我一時也沒想過半獸人會搞炸彈襲擊，我還以為誰家燃氣爆炸，準備去幫忙。

　　雪峰嘟囔了一句：「聲音在北邊，應該是防線外。」

　　這可不好。

　　等我和阿萊西婭趕到時，半獸人已經跑了。

　　阿萊西婭神情凝重地越過哨卡內哀叫的士兵，仔細檢查之後，對我說：「真不可思議，這裡的智能電腦被動過，難道半獸人現在學會拷貝資料了？」

　　什麼！

　　我一驚，跳過欄杆來到她身邊，女戰士煩悶地絞弄自己的紅色卷髮，掉了好多根在光屏上，光屏上有防火牆示警，顯示後台運行的防護加密程序剛剛被突破。

　　這是人類的防線，沒有哪國會想不開以人類防線作為兩國交戰的戰場，所以聯邦從未專門設置過防火牆——畢竟，半獸人是遊獵文明，不會敲鍵盤啊！

　　「自傲。」我說，「光明神訓示我們要時刻謙遜，人類並非第一次敗給自己的驕傲了。」

　　我們過去太輕視半獸人的進步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