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雪峰？

　　我回到我們之前分別的地點， 但我沒有發現雪峰的蹤跡， 他不見了。

　　這邊地形平坦， 整個差不多都是一望無際的平原，偶爾有低矮丘陵起伏，但不妨礙開闊的視野， 所以我認為以我的眼力， 別說雪峰，就是一顆龍蛋從地平線滾過去， 我也會發現他的。

　　我在整個半獸人據點裡裡外外尋找，卻沒有發現任何雪峰的痕跡。

　　「雪峰——」

　　我忍不住喊了起來， 我相信巨龍的耳力不會錯過我的聲音，可是……全無反應？

　　「雪峰！你再不出來我生氣了！」

　　依然毫無動靜。

　　我不免有些擔憂起來， 雖然雪峰是五百歲的巨龍， 但是五百歲的巨龍也不是不會受到傷害，不到五十歲的傳奇法師可能就已經能吊打五百歲巨龍了， 人雖然渺小，但對比起長生種族， 我們的潛力真的可以說是無窮， 成長速度也可以快進， 造物主從來公平，我見過二十來歲就進階傳奇的大法師， 一個人能單挑整個龍谷守衛軍團。

　　哦，我自己也是二十幾歲，比起單挑龍谷守衛軍團的法師， 我可能最多單挑十個成年龍，我一直不太敢暴露自己的實力，因為我知道我的實力和當今時代不符，我自己有計算過，我即便回到傳奇年代，大約也是聖騎士的巔峰了。雪峰……嗯，我下次和雪峰打打看。

　　我今年究竟二十幾我不知道，因為我也記不得是多大被關進實驗室的，人類小孩都不會記得小時候的事兒啊，在聖殿的登記資料上我是二十六，但我可能比這大一點也不好說。

　　聖殿的一位祭司長輩覺得我謊報年齡——但她覺得我是報老了，我應該不到二十六。

　　為此，她還和我談話：「歌利亞啊，你沒必要將自己的年紀說大，你就是得光明神眷顧，那怎麼了，旁人是羨慕不來的，而且神職者不允許有嫉妒這種負面情緒，就算你是二十歲進階傳奇聖騎士，也沒人會妒忌你的。」

　　不是……我真的沒有謊報，那位祭司奶奶總是用憐愛過頭的眼神看我，在飯後偷偷給我塞水果什麼的，我覺得她看我的時候根本就是在看一隻剛睜眼的小貓，她親手奶大的那種。

　　不過我確實有過謊報一下，說自己年紀更大的念頭——我擔心我被強化得過度強壯的身體遭到懷疑，現在看來真是完全沒有這個必要。聖殿大部分人把我的成就歸結於光明神的眷顧，知情人……則忙於每晚幫我處理屍體。

　　說真的——你們該早告訴我你們拆穿我了，那樣我殺人的時候就不會那麼緊張，不至於把電子人弄得七零八落，斷手斷腳還漏電池液，光明神知道那些電池液給我造成了多麼嚴重的心理陰影，黏黏糊糊，還五顏六色，散發著一股臭襪子的味道，殺完之後回房間洗一夜都泡不乾淨。

　　轉了半天，我忽然拍拍額頭——我真是傻了，我在這瞎找什麼呢，我又不是沒有雪峰的手機號。

　　我急忙掏出手機，卻發現我的手機……

　　嗯……

　　沒電了。

　　智能手機就是這樣不好，各種程序都費電，一張大得可以當菜板的巨大屏幕也是瘋狂燒電量，有的人買的那個魔導手機大到離譜，比如奧爾多，他的手機都沒法單手打電話，他經常把手機放在桌上，然後自己歪著身子把臉貼在手機上和人打電話……

　　看著沒電的手機，氣得我差點扔掉這個關鍵時刻掉鏈子的破手機，不過我急忙反思，身為聖騎士不可以如此輕浮莽撞。

　　「你有帶充電寶嗎？」我問女騎士艾希。

　　她說：「半獸人的部落沒有信號，充電也沒有用，最多玩玩消消樂。」

　　精靈夕露鄙夷道：「只有老年人才玩消消樂。」

　　我沉默片刻，說：「我也玩。」

　　她頓了頓，指著我們：「兩個老年人。」

　　「發生了什麼事嗎？」艾希問我。

　　我說：「我同行的同伴不見了。」

　　她回答：「會不會迷路，這邊地形很單一，離開部落據點就是大草原。」

　　我歎氣道：「如果他迷路我反而不擔心，但現在這裡有一個實力強大的亡靈法師，而我那位同伴……是一位龍族。」

　　艾希立刻緊張起來：「是龍族！那可不好，如果他被亡靈法師抓住……」

　　他會被變成施法材料罐子的！

　　可是這茫茫一片大草原，我該從哪裡開始尋找雪峰？他身上又沒有定位系統，這時候，我真恨不得他身上也有電子人的定位芯片。

　　定位芯片……我一怔，不，我怎麼會想到這種東西……

　　我身上就曾經有過那種東西，他們打開我的大腦，將芯片藏在我的腦子裡，鏈接我的神經元，他們在遠處可以清楚地知道我的一舉一動，不只是我的行動，甚至包括我的情緒、激素水平、體能情況，最初的時候我甚至不覺得有什麼問題，因為我習慣如此。

　　直到，我的老師不厭其煩地告訴我，自由的意志永遠不該被磨滅，即便有些人生來沒有選擇的自由，但如果可以，他應該保有對自由的嚮往，真正的黑暗並非沒有了自由，而是沒有了期望。

　　那天晚上，我夢到了牢籠，金屬製作的，插滿芯片的牢籠，從噩夢中驚醒時，我點燃聖光，讓它們凝聚為神聖之火，我不顧疼痛，將我腦中的芯片燒成了灰燼。

　　那天我終於看懂了光明神的標誌——自由的羽翼和希望的火焰。

　　燒完芯片我昏迷了很久，醒過來卻沒什麼大礙，現在知道應該是背地裡聽牆角的老師和祭司們幫我處理了傷勢，小時候我還天真地以為是我身體機能太強呢，現在想來，幸虧有老師他們知情，在背後默默幫我處理一切，這才沒讓我燒壞腦子，不然真成了傻騎士了。

　　聖子是個傻子——說出去是多大一個黑料啊。

　　這時候艾希對我說：「你快用契約來定位吧。」

　　我一愣：「契約可以定位？」

　　她怪異地看著我：「對啊，龍與騎士可以互相定……等等，你身上龍的氣息很淡，你難道沒有和你的龍簽訂契約？」

　　我的龍……這說辭聽上去……嗯……很容易讓人想歪的。

　　她又驚呼一聲：「你的龍居然可以忍耐住，不和你簽契約？」

　　她看起來格外的吃驚，但我十分疑惑，我身為聖騎士，對龍族的瞭解僅僅停留在外交需求的層面上，所以我想，聖白騎士可能比我瞭解多一些，因為他們崇信的牧野神靈是自然神祇之一，對自然界的各個物種都有深入研究。

　　於是我虛心向她請教，她呆了好半晌，才神色複雜地告訴我：「不要用人類的社會準則來要求和評價龍族，對龍族來說，佔有是一種本能，而且是徹底佔有。巨龍選擇騎士，只會有三種情況，年老的龍族選擇了年輕的人類，這時，龍族其實是將騎士當做了自己的幼崽般關愛，是真的發自內心當人類騎士是後代；第二種反過來，極其年幼的幼龍選擇了年長人類，這時候龍族會像依賴父母一樣依賴自己的騎士，第三種……至死不渝的愛人。我覺得，你們不是前兩種吧……」

　　嘶……

　　她看我的表情變化，已經得出了結論：「看來，那頭龍是真的愛你了，他可以為你的人類思維做出這麼大的退讓……你是不是告訴他，聖騎士不能結締契約？他沒有因為『求而不得』，發狂把你吃下去，真是愛你愛慘啦！」

　　我又一次抽了一口氣。

　　我沒有想過種族文化隔閡這麼大的。

　　如果一個人類，愛某人愛到想徹底佔有，別說吃下去這麼誇張，就是那種時時刻刻查看另一半短信的人，大家會認為這個人偏激甚至變態，但我不知道這是龍族的常態，而雪峰為了我，竟然克制自己的本能……艾希給我講了一些龍族愛上人類，卻沒有得到同等回應，於是狂躁地吃掉這個人類的故事。

　　她說：「好多歷史記載的惡龍摧毀城鎮，其實是為了吃掉自己愛上的人類，龍族才不會閒得無聊去當拆遷辦工作人員呢，至於財寶……那也是人類的誤解，龍族不屑於搶奪人類的金銀財產，因為龍族熱愛的其實是發光物體，比亮度的話，金銀的亮度可比不過電燈泡！」

　　我的光明神啊！

　　艾希更加焦急地說：「我現在還擔心，你的龍是不是自己找地方發瘋撞牆去了！」

　　那可別！

　　那頭龍已經有亂吃東西自我虐待的傾向了，如果再來一個自殘，我會愧疚死的。

　　可是……

　　我憂愁地想到：我該如何權衡神職者的職責與巨龍的愛呢？

　　說起這個問題艾希也歎了口氣，這問題對我們來說就是無解的，因為結締龍騎士契約，等於被龍族族群接納成為一員，這和我們不得與世俗牽連的戒律是相違背的。

　　反而是夕露抖動著耳朵，歪著頭，理所當然地說：「那很簡單，讓你的龍放棄龍族身份，加入光明聖殿就好了啊！」

　　唉？

　　夕露問我：「你的龍是什麼龍啊？」

　　我說：「是白龍。」

　　「讚美自然，那真是完美極了，你想想，英俊的聖騎士和他的光明白龍，你會成為新世界偶像的！」夕露認真地說。

　　什麼，竟然還有這種操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