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除了龍肉導航系統， 雪峰還給我講起了半獸人部落的現狀——

　　半獸人維持著幾乎原始的原生態部落系統， 現在最強大的兩個部落分別叫做狂風和墜火， 其他小部落都會選擇依附一個，久而久之就形成兩個對立陣營，而這兩派之所以會分立， 自然是因為理念不合——狂風部落傾向於與人類社會老死不相往來， 自己過自己的日子就可以了，而墜火則認為人類一定會想辦法消滅半獸人， 所以必須先發制人。

　　經常想從西北防線偷取武器的也是這個墜火部落。

　　如此來看，各國外交官真的太慘了， 他們一個個都在想如何和半獸人建交，而半獸人的設想中， 最好的情況僅僅是老死不相往來， 剩下那部分隨時準備打仗呢。

　　我不由得問道：「雪峰，你是怎麼知道的？」

　　他神色矜持地回答：「上網搜索。」

　　「……」

　　「要善用網絡。」雪峰說， 「前些年的宣傳標語不是總說嘛，網絡是一把雙刃劍， 關鍵看你怎麼利用！」

　　「……」

　　我無語了半天才說：「雪峰， 那是三百年前的標語吧。」

　　「噢……哇， 歌利亞，你歷史真好！」

　　忽略， 我已經學會了忽略這頭龍時不時往外冒的情話了。

　　不過，這類關於整個種族的重要情報，隨隨便便在網上就能搜索， 是不是有點太過草率，這樣真的合適嗎？

　　「噢。」雪峰聽完我的質疑後回答，「沒事的，我那是龍族內部網站，只有龍族身份證可以登錄。」

　　說完，他給我看了那個論壇。

　　只是我注意到一個問題。

　　「這個論壇的名字……」

　　雪峰忽然覺得不對，嗖地一下把手機奪回去，但我已經看到了，我微微瞇起眼睛，看著雪峰，一字一字重複剛才看到的內容：「如何訓養你的人類？你們龍族每天都在網上做什麼？」

　　他的臉紅得像火龍的龍鱗，手裡拿著手機，眼看就要往嘴裡吃。

　　「別別！」我一把拉住，「不准吃魔導手機！」

　　雪峰用眼角偷偷瞄了我一眼，他發現我並沒有怒氣沖沖，悄悄吐了口氣。

　　我暗笑一聲，說：「不解釋一下？」

　　「這個論壇是個正經論壇，合法的！」雪峰急急忙忙說著，「一直是我們龍族瞭解人類、學習人類知識的重要寶庫……呃，我知道它的名字取得有點……嗯……」

　　「邪惡。」我說，「那種邪惡。」

　　——就是他們常常在網上說的那種，與「污」差不多是同義詞。

　　「因為……和自己的騎士談戀愛在龍族裡面還挺流行的……」雪峰低下頭，然後繼續偷瞄我的表情。

　　我伸出手：「拿來我看看。」

　　雪峰抗拒地把手機藏在身後，但我沉下臉色，雪峰立刻乖乖雙手把手機奉上。

　　我打開來看了一下，從發帖紀錄裡，我發現了不得了的東西。

　　無數個貼子，以及各種各樣的……我。

　　當然，我能保證每一張都可以當成史詩英雄油畫來欣賞，沒有任何一張照片上的我衣衫不整或者頭髮散亂，更不會有表情不對的，只是我沒想到的是……

　　照片的第一張，居然，是在快捷酒店的走廊拍攝的？

　　從……從那麼早開始嗎，雪峰居然一直在拍我？

　　那張照片裡我背對雪峰，只是一個背影，對面是綁匪衝過來的身影，伴隨著他們手裡發射的魔導槍子彈，我的長髮在半空獵獵飄舞。

　　之後的每一張都是我。

　　有的我一本正經的，正在戰鬥，有的是面帶微笑似乎和什麼人說話，有的走路，有的吃飯，有的在睡覺，各種各樣的我，甚至還有兩張在整理頭髮——我不扎頭髮的後果就是長髮打結，那兩張的我正側頭給自己梳頭。

　　「雪峰……」

　　「我不是偷拍！我是……呃，我是正大光明的拍下來的！」雪峰說，「記得茉莉那個女人類嗎，她開車載我們的時候我還拍你呢，當著你的面，而你默許過！」

　　「我那時候……」

　　我那時候以為雪峰在自拍！高傲的龍族為什麼會瘋狂拍攝一個人類啊，這不符合邏輯！

　　「歌利亞，只有你自己才會注意不到自己有多麼耀眼。」雪峰說，並且低下頭，非常快地在我嘴唇上親了一下——在我來得及反應過來之前，他奪回手機，小心藏好然後張開嘴巴，我知道有一萬句不重樣的讚美藏在他的舌頭下面，所以，我也親了他的嘴巴一下，以此堵住那些話。

　　然而……

　　「歌利亞，你的嘴唇真柔軟，我好喜歡！」

　　好吧，我知道，我們之間不論說什麼，最後都會淪為龍族的情話展示時間。

　　……

　　我按照那兩位半-半獸人小姐指出的方位，在天黑之前摸到了一處據點。

　　半獸人的據點燈火通明，搭建著帳篷和巨大的篝火台，那帳篷和我們的旅行帳篷完全不一樣，我們這種帳篷便攜可拆，那邊的大帳篷卻幾乎就是一個建築物，可以塞下一棟房子。我知道長湖林區那邊還生活著野蠻人部族，那些平原人也住在帳篷裡，並且信奉牧原與荒野之神，現在他們大多數都是獵手、農民或者農場主，他們的帳篷卻遠不及半獸人的這麼宏偉。

　　我不是無緣無故想起平原野蠻人的，他們是牧野神的主要信徒，牧野神在人間的殿堂叫做勘塔那羅亞神殿，勘塔那羅亞神殿的騎士叫做聖白騎士，比我們多一個字，擅長驅邪一類的法術，並且很會對付亡靈法師。

　　——此刻，半獸人的篝火台上，明明白白綁著一個聖白騎士。

　　我是不會認錯的，聖白騎士不穿白色，他們穿純黑騎士服，胸前有聖白徽記——所以叫聖白騎士，那徽記大體上是一個白色的籐蔓枝丫，寓意著蓬勃生機。

　　再三確認之後，我肯定，那真的是一位聖白騎士！雖然沒聖騎士出名，但好歹也是標誌性的神職者，認不錯的！

　　我和雪峰小心翼翼地蹲在帳篷後面，隱匿自己的行蹤，那位聖白騎士是一位很年輕的女騎士，棕色的濃密長髮柔順但散亂，似乎苦戰許久才最終力竭被擒，我很慶幸半獸人沒有侮辱女性俘虜的傳統，因為這位女騎士此刻狀態著實糟糕，衣不蔽體，並且長得非常美麗，蓬勃的曠野似乎將生命力藏在她的每一縷肌肉線條上，讓她繃緊的小腿宛如獵豹一樣矯健俊美。

　　女騎士並非孤身一人，她背後還有另一位女性，一個施法者，從魔力波動來看，應該是個術士。

　　奇怪的組合——女性聖白騎士和女術士，還都被綁在半獸人的據點？

　　那女術士好像還是個精靈！

　　光明神在上，這事兒還能更亂嗎？

　　我聽到女精靈術士在用精靈語大聲咒罵——因為精靈一貫優雅，他們的語言也美麗端莊，悅耳動聽，從種族角度出發，女術士的話已經算是精靈能說出的最下流的咒罵了，她說：「你們這些四肢發達，腦子只有核桃大的野獸，快放開我們，不然你們真的會死光的！」

　　唔……

　　精靈不做無用的威脅，況且，這位精靈女士說的是精靈語啊，半獸人聽不懂。

　　而精靈更不會說謊——我確認了一下，顯而易見，這是一個白皮膚的地表精靈，並不是他們那些滿嘴謊言的黑皮膚親戚，所以她說「半獸人會死光」，那麼這是一個未來式句子，一定會在不久後發生，而非無意義的嘴炮廢話。

　　但我是個聖騎士，我不是施法者，恕我眼拙，我沒看出這些半獸人哪裡像要死的樣子。

　　「拿些水，拜託，拿些水行嗎？這裡有人受傷，你們都看不見的嗎？」她放軟姿態，說了半獸人語言。

　　——其實，我能聽懂半獸人的話，聖騎士作為全大陸的精神信仰代表，必須學會世界上所有主要通用語種，極端冷門的方言可以不學，但半獸人這麼強的存在感，不學半獸人語言是不可能的，我只是……兩個半精靈默認我不會，還熱心翻譯，我不好意思拆台。

　　重傷的聖白騎士抿著嘴唇，微微搖頭制止同伴的無用舉動，我聽到她聲音沙啞地說：「你們身上已經中了枯萎詛咒，而且是變異改良版本，結合了現代醫學的病毒，非常難以治癒，如果現在治療，還有希望……咳咳……」

　　然而半獸人們無視了她們兩個，好像在那邊弄什麼篝火晚會，忙忙碌碌的，甚至大聲嘲笑她們，當她們在逗樂子。

　　「夠了艾希，你不能再說話了，你傷得很重，還管他們死不死的呢！」女精靈術士哭著說，「你真是白癡，幹什麼不聽我的，讓我直接燒掉他們的據點再說！」

　　「你是個精靈，夕露。」艾希虛弱地笑著，「別表現得那麼暴躁。」

　　「我也是個術士呢！」精靈回答，「罕見的精靈術士，你該聽聽法師怎麼評價我們術士——就像理智脫線、自制力永遠不在線的自走人形火球發射器！」

　　「哈，我以為你們會討厭那個說辭。」

　　「恰恰相反，法師討厭的，我們都喜歡。」

　　我頗為無語地看著兩個女人苦中作樂，但女精靈說得對，那名叫做艾希的聖白騎士傷得太重了，如果再不醫治，她會在兩個小時內去見牧野神靈。

　　但她說——枯萎詛咒和現代醫學的結合？那是什麼！

　　枯萎法術是亡靈法師的法術，是個很常用的亡靈法術，效果大致就是能讓人全身乾枯，然後亡靈法術就能取出完整的骨骼，這名字取得很形象，但這東西怎麼會和現代醫學結合起來，這簡直令人不敢想像！

　　於是，我急忙用聖光掃過，果然有亡靈法術的波動。

　　等等……真的有亡靈法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