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我在一個非常怪異的空間裡, 我不知道是不是術士的召喚術出了什麼差錯, 畢竟夕露小姐……不是我針對她, 而是所有的術士都很讓人擔憂,他們思維奔逸,想法飄忽, 個性乖張, 通常都能和「不靠譜」劃等號。
這是一個極大的空間,放眼望去是純粹的黑色。
寂靜, 空曠,恍惚間我竟然有種我死了的錯覺。
不, 我沒有感覺錯誤,的確有亡靈之力!
不好, 難道我一出召喚門, 就落入了亡靈法師的圈套?
這時,我眼前忽然大亮, 突如其來的光明讓我無法看清眼前的景色。
嘈雜和爆炸聲充斥我的每一根神經,讓我如臨大敵, 但我發現我並不能動。等我能看到東西的時候, 我正在……與人廝殺?
不, 不是我,我的確感到自己在戰鬥, 但這更像一場全息電影,我的每一個動作都是被其他人做出來的,我只是一個旁觀者。
炮火, 我的面前居然是炮火!
巨大的火光從天而降,把平原上的荒草燒成灰燼,我認出,那是早期科技時代的傳統火炮,威力雖然不如魔導科技的射線和導彈,但因為是新興產物,在傳統能力者沒有掌握合適應對方案之前,這種火炮所向披靡。
在我身邊,我看到了纍纍白骨。
無數個衝鋒的騎士手持長劍與盾,眨眼間就被炮火吞沒,但他們的骸骨不肯倒下,背後有詭異的咒語傳來,亡靈哀嚎著,白骨復甦,魂火在他們不肯閉合的眼底亮起,化作枯骨的死亡騎士再一次整隊集合,重新發起了衝鋒。
天空是紫紅的,法師們的霜火箭雨將天空染成藍紅兩色,又被炸裂的炮火攪合成了均勻的深紫色。
我忽然意識到,這是,記憶共情?
我在聖殿看到過關於靈魂的書籍,我知道記憶是可以留下迴響的,一個實力強大的人如果長期在某個地方徘徊,這個地方會被他的磁場影響,空間裡會殘留下他的痕跡,被後人看見的話,就叫做記憶迴響,而記憶太強烈,就會引發靈魂共情,後來者可以被短暫帶入到親歷者的視角,看到親歷者生前至死不忘的刻骨回憶。
共情的發生條件非常苛刻,一,兩者必須實力相當,職階最好相同,二來,兩個人的性格上也該有相似之處,在面對同樣事情的時候,他們會做出同樣的選擇。
與我共情的先賢,毫無疑問,他是一位騎士。
我看到自己黑甲覆蓋的雙手,手中漆黑如夜色的長劍切割開一個炮兵的喉管——我竟然共情了一位黑暗騎士?
影月神殿的旗幟在我頭頂高高揚起,沾滿鮮血,傷痕纍纍。
我聽到一個聲音:
「堅守,堅守!我們是人類歷史的最後一道防線!」
最後一道防線?
我驚愕,隨著與我共情的騎士發起了衝鋒,我意識到了這是什麼時間、什麼地點——
無光歲月。
我聽見自己發出空洞嘶啞的吼聲——
「我」並非一個活人騎士,「我」是影月神殿帶來的不死者,復生的大巫妖。
影月神殿有一個傳統,歷任大神官死後,都會將屍體封印保存,一旦大陸出現危機,這些屍骨會被喚起,成為,人類最後一道防線。這個傳統直到今天都還在延續。
我學過歷史,但歷史書上的文字,和眼前的記憶終究是兩個感覺,史書上記載過,無光歲月中期,施法者群體被斬殺殆盡,騎士、戰士和弓箭手協會聯合了北方的黑暗神殿、女巫、術士和德魯伊,這些所有數得上名號的職階能力者,都聚集在此,與機械浪潮,做最後的殊死搏鬥。那是影月神殿唯一一次動用先賢遺骨。
迪亞納大陸付出了代價,因為這場戰爭無論輸贏,都是我們自己付出代價。
在影月神殿,擔任大神官職責的更多是施法者,其中黑暗騎士出任大神官的案例極少,我不知這是什麼樣的巧合,竟然讓我在一個陌生又危險的法師塔裡與一位先賢騎士共情,我得到了他的部分記憶,我看見了無光歲月的悲歌。
大地在我腳下轟鳴,炮火讓人聽不見喊聲,即便是一個不死生物,他的耳邊也只能聽到火光裡英靈的嘶吼。
所以,我在此向他發誓,我不會讓歷史重來。
我猜測,這座塔應該是無光歲月時留下的暗塔,是當時施法者的據點,這名黑暗騎士一定在此戰鬥過很久,所以才留下這樣強烈的記憶。
一個,邪教法師,和機械狂熱者狼狽為奸的小人,居然也敢玷污先賢埋骨之地?
呵。
我眼前的血與火終止於一道巨大的爆炸,大地沸騰,復生的黑暗騎士在火光中化作碎片,他完成了他的使命,他用骸骨鑄成了最後的防線。
人類的歷史和文明得救了,如今的我們,仍然手握聖光,手握著先輩傳承的信仰。
我還會繼續走下去。
記憶消失了,我回到現實,但回歸自己之後我的怒火半點不比死去的騎士少。
渴望戰爭的都是傻逼!
對不起我在罵人,願光明神寬恕我,但自由科學陣線就是傻逼!歷史的教訓這麼快就被他們遺忘了,或者說,他們從未意識到無光歲月的錯誤之處,他們怕是痛心疾首,遺憾那段時間裡機械狂徒殺掉的施法者和騎士還不夠多吧?
他們以為,大陸的今天是怎麼來的,神的恩賜嗎?
神都被氣笑了吧。
我在原地站了一會兒,怒火稍平,我意識到——我確實和大部隊失散了,我站在一個房間,可能是藏書室,因為書架很空,只剩下一些破碎的紙片,而我身邊一個人都沒有,我在這兒發呆了很久,空氣裡的魔力因子散去,那段共情過的記憶回歸寂滅。
先賢離開了,我的任務還得繼續下去。
這情況很不好,我在一座陌生的法師塔裡,即便我對可能是先賢據點的暗塔懷有敬意,也不得不承認,這裡危機四伏,可能有如今的敵對分子,也可能殘留先賢的守護魔咒,碰到一個古代咒文可不好玩,一不留神,那些超乎想像的玩意兒就會要命。
但走在漆黑的走廊裡,我迎面遇到的第一樣東西居然,是電子人?
這不是自己送上門找死嗎?
我反手抽出聖槍,長槍舞動,電子人們撞在我的槍尖上,好像熱黃油撞上切麵包的刀,對付他們我很有經驗,我在聖殿殺了得有一個整編團那麼多,現在想想,幫我半夜處理屍體的約希婭和奧爾多很是辛苦,當時我可能是太緊張加上年輕,都沒注意到屍體還有其他人在偷偷處理。
其中一名電子人忽然對我說:「你是097號?」
我心頭微動,手上動作收了一下,我問他:「你是誰?」
「097號,你真以為你能脫離組織?」
唉?
那你以為呢?嘴炮嗎?
電子人冷笑道:「傑西卡博士是惜才,不然要我說,就該啟動你身體裡的微型納米機器人,讓你自爆而死!」
自爆?
我一驚,那電子人居然主動撲向了我的槍尖,噗嗤一聲自己刺穿心臟死掉了。
我沒什麼情緒地甩開他的身體,把電池液在他的衣服上擦乾淨。
——這可是要還給未來聖主約希婭的聖槍,不能弄髒,她幫我處理電子人屍體已經很辛苦了,不能讓她忍受一把髒臭的槍。
但是我明明已經燒熔了腦內的芯片,他剛說……納米機器人?微型納米機器人?
唔……那恐怕是新的保密技術,而我在實驗室裡長大,都對此知之甚少,可能……我是這項技術的試驗品之一?
傑西卡的確有可能把最新科技用在她的得意作品上,而這個電子人強調了「微型」……納米機器人,我知道那些東西,那東西小到肉眼幾乎看不見,可以順著血液在人體內了流動,難道,我的血管裡還藏著這些不穩定因素?
我皺起眉頭,這很糟糕——我做了偽裝,但那個電子人不用看清我的外表就認出我的身份……
他們還有辦法定位和掃瞄我!!!
不過,當務之急先找人,就算真有納米機器人,我一個人也處理不了,他們電子人有辦法定位我,我一樣有辦法察覺他們。
我從空間戒指裡拿出掃瞄儀,整個法師塔的結構肯定是掃瞄不出來的,因為古代法師的塔自帶各種屏蔽用的魔力回路,這個塔曾經用於抵抗機械狂潮,它的魔力回路裡一定帶有信號屏蔽,事實也是如此,但……電子人可不屏蔽掃瞄!
相反,這個塔屏蔽科技信號後,他們的通訊會出問題,那個叫破我身份的電子人也實在距離足夠近後才能確定,所以,這些電子人現在基本相當於失去了最大優勢——統一視野和指揮!
這樣,我用掃瞄儀追著電子人的蹤跡,發現一個殺一個,我對殺電子人很有心得,他們身上的肉體部分死亡後,機械部分還能在芯片的操控下繼續戰鬥,所以想要徹底瓦解他們的作戰能力,必須肢解——這就是我每次殺他們都殺得亂七八糟的原因,我真的不是故意給約希婭和奧爾多增加負擔。
踩著一路的碎屍,我順利地沿著一條電子人已經踩過的、沒有古代符文威脅的路,一直往塔頂走去。
我優先搜索的是雪峰,一頭巨龍落在亡靈法師手裡或者機械狂人手裡,都不會有什麼好下場,而其他人的安危到不一定值得擔憂,因為,那邊還有一位強大的黑法師坐鎮。我之所以會與他們分開,我判斷,是記憶共情的原因,在共情期間我處在一個魔力與回憶作用下形成亞空間之中,所以他們落在塔裡,發現沒有我,一定以為我在其他地方,就離開了原地,而我直到共情結束才出現,所以,實際上是慢了一步進入法師塔。
嗯,沒了我,那位法師應該也更能放得開手腳,一旦遭遇電子人或者亡靈法師本人,傳奇大法師完全可以把他們打得滿地找牙。
更何況,那傳奇大法師還是個黑法師,想想就覺得畫面很精彩,他的法術估計能嚇得不少自以為是的電子人芯片失靈。
不是瞧不起傳統魔法和武技嗎?
呵!送上門的黑法師和聖騎士,雙雙教你們重新做人。
我走到塔頂的倒數第二層時,通道裡的電子人多了一倍,我悄無聲息地迅速幹掉他們,但我在一個房間門口停了下來。
因為,我聽到了雪峰的聲音。
我無比震驚,聽著房間裡的雪峰發出……掐著嗓子都很難發出的尖叫,我的光明神,巨龍還會尖叫?
他哭喊道:「你們到底要把我怎麼樣!」
然後,我聽到一個帶著電子人特有的電流聲的聲音,回答他:「別緊張,快吃飯,你是寶貴的巨龍,身上到處都是財寶,不會輕易把你浪費的哈哈哈……」
「你們……你們知不知道這樣是違法的!」
「違法?」電子人們哄堂大笑,好像,還不止一個人,他們對法律嗤之以鼻,對國際社會的道德完全無視,「錢才最重要啊!」
雪峰繼續顫抖著問道:「誰指使的,你們是誰指使的!亡靈法師?」
「亡靈法師是什麼鬼啊哈哈哈,他不過是個小僱員,剛越獄的,和我們一樣拿錢賣命而已,你就別掙扎了,快點吃完飯,對了,那個亡靈法師還要了你的膽汁當報仇,老大答應了。」
「是他綁架議員的?」
「你怎麼這麼多話啊,綁架聯邦議員的不是法師,是我們嫁禍的。好了吧,好奇心滿足了吧,吃吧,小龍!」
「哦……」雪峰的聲音一下子就恢復了正常,「歌利亞,我感覺到你啦!我審問完了,你可以進來殺了!」
等等……你……你他媽管那個……叫審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