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這太噁心了!那玩意的噁心程度甚至超過讓我去住一萬年不洗床單的快捷酒店!它們表皮的污垢看著很像負重越野加野外求生訓練了七天後回來卻不洗腳的聖騎士的腳後跟!
所以, 來吧, 我願戰鬥到死, 也不要再看一眼這玩意!
這玩意真的是惡魔!我的意思是說——當代社會經常把惡魔或魔鬼當做形容詞,但我敢說,所有被這兩個詞形容過的東西都沒有真惡魔噁心!
我揮舞長槍, 我知道自己現在毫無章法, 但我實在是太難受、無法忍耐,更沒精力去顧及戰鬥姿勢是否優雅得體了, 我只知道一頓戳刺劈砍,那東西的血肉質感也讓我頭皮發麻, 槍尖扎進去的時候好像切開一塊粘糊糊的大果凍,有極強彈性, 而且粘稠遲滯。
嘔, 我想吐!!!
願光明神寬恕我!
片刻後我站在一地血肉碎塊中間,微微喘息, 我用了很強的自制力,克制自己不要再來兩下, 我砍得已經足夠碎了, 就算是號稱自我再生能力超強的惡魔, 也絕對沒有辦法重新從一堆肉沫變回整個惡魔。
我上一次如此失控還是在聖殿,那次是有反宗教組織的刺客來刺殺我的老師, 而我老師他……他當時很……很不優雅,因為就算是聖騎士,遇到吃壞肚子這種情況也難以繼續維持儀態, 所以我的老師一邊對敵,一邊努力往廁所跑,但那個刺客太難纏了,導致我老師半路上肌肉一鬆,於是……
我們解決那個刺客只用了三秒鐘,但我老師用了三天時間,反覆向我證明他真的洗乾淨了。
我低頭看一眼時間,嗯,半分鐘。
我以平均每秒一百槍的速度戳爆了這兩個惡魔。雖然碎肉也有點噁心,但視覺效果沒有粘糊糊骯髒液體那樣令人汗毛倒豎。
我指著面前的亡靈法師蘇珊娜:「說,你到底製作了什麼毒藥?」
她目露凶光,是那種窮途末路、恐懼到極點後試圖以兇惡來掩飾的目光,但是她依舊梗著脖子說:「不是我,我沒有製作任何毒藥!」
我笑道:「這樣的話,您要如何說服我相信呢?」
她愣了一下,可能,我猜,是沒想到我會給她辯解的機會吧——我當然會讓嫌疑人自我陳述,聖殿或許在很久之前有過不分青紅皂白一殺了事的年代,但那真的是很久很久之前,在現代社會我們講究法律和證據,法律和證據的存在意義就是讓我們停止不必要的刑訊與殘殺啊。
但她好像不是很領情,依舊說道:「你愛信不信,不是我,我說了不是我做的!我根本不知道什麼毒,我是個正經法師,相比之下,他才更擅長毒藥!」
她一手指向了我身後的無名法師。
無名法師——哎,你不至於躲那麼遠啊……你都快退出一百米了,我真不抓你!我也不會被挑撥離間的!
於是,我趕忙說:「少說無用的挑撥之詞!」
「本來正經法師就不會製毒!」
「那是你們無知淺薄!」無名法師忽然飄了回來,他的確是飄回來的——為了避免踩到地上的惡魔碎塊。
他似乎相當憤慨(以至於忘記了害怕),他說:「知識永遠不應該以職階來界定,世界上沒有什麼知識是法師不該去掌握的,它們就像黃沙裡的金子,價值連城,只有你們這些三流法師才會把它們當沙石丟棄!製毒怎麼不該會了?你不會製毒就不會解毒,更不知道哪兩種毒藥之間相互抵消,哪兩種之間相互增強……」
法師進入了一種狂熱的狀態,雖然我聽不懂,但我很理解他的心情,這就像很久之前,有一次我穿著便衣走在大街上,一個持槍歹徒試圖搶劫便利店,我出手制服了歹徒,可是隨後趕來的記者專業素養實在欠缺,他看著我的聖光,竟然喊我「魔術師」?當時我就氣得不行,我是一名聖騎士,我所認為理所應當的常識,在旁人眼裡竟然是連名字都說不出所以的東西,所以,有時候真是恨不得生在傳奇年代。
但想想傳奇年代沒有網,更沒有手機電腦,那還是算了。
他絮絮叨叨說了好多毒藥學的理論,如果我不是知道他是誰,我怕是真的會懷疑他,因為比起我面前和我一樣一臉茫然的蘇珊娜,這位能長篇大論製毒心得的法師,看起來更像施暴者。
迷茫的蘇珊娜看著激動起來的無名法師,好像在看一隻史萊姆玩蹦極,由此細微的表情,我判斷出她或許真的沒有撒謊。
毒藥不是她的,難道自由科學陣線還有其他亡靈法師嗎?
於是,我只得打斷無名法師的學術演講,質問蘇珊娜:「你還有沒有同黨?」
她陰沉著臉回答:「如果你是指有沒有其他施法者,沒了,我只有幾個學徒,死完了。」
學徒,我眉頭微動,她說起學徒時,就像說某種不值錢的材料,死完了?這用詞聽上去就像做飯的鹽用光了一樣輕鬆。
「誰殺了他們?」我問。
「哦,一個自己實驗炸死了,另外兩個……」蘇珊娜頓了頓,抬頭看著我。
「誰殺了他們?」我追問。
她對我露齒一笑。
什麼?
「在這兒。」她說。
我頓時覺得不妙,無名法師先生已經抽身退遠,但我的後方傳來更強的惡魔之力。地面上的惡魔碎肉不知道什麼時候消失了,地面現在乾乾淨淨,完全看不出死過惡魔。取而代之的,我背後是兩個怪異的女人。
女人,發出尖叫、背後有巨大翅膀,但的確是女人的生物。
「報喪妖精。」蘇珊娜戲劇性地說道,「我的愛徒們,認識一下,聖騎士先生。」
——報喪妖精,非常出名的深淵生物,來自異世界,據說愛吃死人肉,會發出報喪一般的哭聲,長得像個哭泣的女人,有的學者也會叫她們夜遊魔女,是吟遊詩人的熱銷唱段裡最愛的魔物——阻擋來自異世界的魔物,這是我們聖殿的職責之一,這一點我說過的,所以我們的必修課程包括惡魔學,我知道報喪妖精的特點——或者說,所有異世界生物的特點——不可控。
就像我之前提到的,歷史上有過很多次魔災,其中不少都是因為膽大妄為的法師召喚了一隻惡魔 ,然後該惡魔失去控制,先一口吞了召喚者,再不受控制地毀滅一座城什麼的……沒有哪種異界生物懂得聽從口頭吩咐,契約是魔法,法師依靠魔法鞭策異界生物,從而短暫驅使它們,稍不注意就會陪上性命。
但蘇珊娜稱呼這兩個報喪妖精為——「我的愛徒」。
她們不是異界生物,她們是被污染的主物質位面人類。
我看著曾經是女人的魔物,淡淡的哀傷從我心裡流過。
「異化魔女。」無名法師遠遠地對我說,「讓異界的血肉力量感染主物質位面的生物,抵抗住魔力亂流的侵蝕後,就有一定幾率進化成異化生物!這是非常糟糕的法術實驗,即便是我們黑法師群體,也都一致認為這種魔法過於危險邪惡。」
「這是了不起的實驗!」蘇珊娜站在她的學徒們面前,神色洋洋得意,「我掌握著人類進化的關鍵!」
……不是吧,這是個魔法狂熱分子?
有機械狂熱者,自然,也就有魔法狂熱者,不少狂熱分子覺得與魔法同存才是未來的前進方向,就和機械狂熱者把自己的身體變成機械是一個道理。只是我沒想到,機械狂熱者和魔法狂熱者見面沒有互掐,而是合作起來試圖破壞我們這些和平主義者的生活。
唔,好吧。
我看著那兩個長出翅膀,身體變成青紫色的女人,她們有雪白的長髮,白色沒有瞳仁的雙眼,雙手與雙腳都是爪鉤,雙腿的關節甚至翻過來如同鳥類。
而且,我看到了合作的產物——機械狂熱者給這兩個異化魔女安裝了臂刀,高頻電流在刀刃上流過,她們一起對我發出刺耳的嘶吼。
真難聽啊……
「還有嗎?」我問。
蘇珊娜怔了怔:「什麼?」
「我說,你還有什麼要說。」
「沒什麼好說了,聖騎士!」蘇珊娜站直身體,不再裝作唯唯諾諾,而是盛氣凌人地說,「或許,你能輕易對付兩個憎惡,但是——」
廢話太多。
我已經不準備從她嘴裡得出什麼有用線索了,毒藥看來的確與她無關,那她也就剩下過度膨脹的中二病,以及……危險性。
我不可能放任一個熱愛邪惡實驗的黑法師到處亂跑,此處的邪惡是真正意義的邪惡,不是被網友歪曲過的黃色詞彙,也不是影月神殿經常自我嘲弄的玩笑,她的確心懷惡念,對世界,對人類,無法消除的惡念。
那些報喪妖精,那些被她蠱惑的靈魂,被她實驗之前,也曾經是美麗開朗的女孩啊,或者不是美麗開朗,至少,也和茉莉那孩子差不多——雖然有小叛逆,但心懷對魔法和知識的嚮往,想像一下,如果這兩個魔女之一是茉莉,我……
我無法忍受!
「願你們的靈魂安息。」
我說。
下一秒,我如狂風般捲過,我什麼武器都沒有拿,我以雙手凝聚聖光,抓住第一個異化魔女,她在聖光的炙烤下發出粗啞的哀嚎,哀嚎中帶有一定精神力攻擊,但對我不構成威脅,我手指用力抓住她的翅膀,翅膀上的羽毛片片如刀鋒,切割我的掌心,如此一來簡直是在幫我的忙——我的血液常年帶有聖光,本身就堪比超濃縮聖水,現在紅色的血液如同岩漿一般,燙得魔女的翅膀冒起陣陣黑色的煙霧。
我一用力,赤手撕下了魔女的翅膀。
聖光從她背上拂過,已被異世界魔素污染的靈魂在聖光下不會再得到治癒,只會得到熾烈的炙烤,她掙扎嚎叫,利爪抓向我的身體,我輕輕避開,緊貼她的身體。
「回到神的懷抱吧,祂會接納迷途的孩子。」我輕聲對她說。
被魔素異化,這是不可逆的。
於哀痛之中,我將她們身上深淵異化的部位撕掉,我之所以徒手,是因為我不想讓這一切看上去過於像砍碎什麼邪惡怪物,而且聖光加持在利刃上會太過熾烈,可能會把女孩的靈魂一起融化的,而我希望她們的靈魂還能回歸寧靜。
我相信這兩個年輕女孩只是受到了邪教的蒙蔽,因為邪教本就擅長這些,和傳銷一樣,把人騙得團團轉還以為自己賺到了。
願你們安息,至少,死後仍舊看上去像個女孩,而不是鳥爪的有翼怪獸。
作者有話要說: 所以,法師視角就是這樣的:天啊這個聖騎士又徒手撕怪獸了,媽媽救我好可怕!!!
歌利亞:???我超溫柔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