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章

　　怎麼走哪兒都有記者啊！！！

　　籠子裡面掙扎著伸出一雙手， 我彷彿看見一雙惡魔之手從煉獄中伸出， 要把我拉入陰森恐怖的深淵！

　　不， 實際上，籠子裡伸出的是一雙細細白白的女性雙手，手裡還……嗯， 捏著一隻錄音筆。

　　籠子裡的女性確實有幾分面熟， 她向我伸出雙手，充滿渴望， 但可惜，她渴望的好像並不是自由， 而是——

　　「真的是您！我們又見面了！我真的太激動了請原諒我的失態，但是我要說……」她憋得臉通紅， 猛吸一口氣， 然後大吼，「您剛才浴血奮戰的英姿真是太帥了！我真恨我的攝影設備被半獸人砸壞了， 不然我一定要錄下來啊！！！」

　　啊？

　　你……

　　你的價值觀很奇怪啊？

　　我呆滯地站在籠子前——我剛才，好像殺得很凶的樣子， 我印象裡， 記者不都是那種， 我踩死一隻史萊姆他們就會大叫殘忍的聖母嗎？

　　「……這就是當代聖騎士的英姿啊，他驍勇善戰， 堅強無畏，一往無前！」

　　我的光明神啊！

　　這是那個中二病記者！！！

　　更可怕的是，周圍傳來一片贊同——等等， 姑娘們，你們真的不覺得血腥？我身上還帶血呢啊！！！

　　「……敵人的鮮血，混合著自己身上的血液，痛，但他不會退縮！啊……戰損版本的聖騎士依舊帥到讓人心碎啊——」

　　帥為什麼還會讓人心碎？

　　還有，我沒戰損啊？

　　你別過度腦補啊！而且你的關注點……嗯……好吧，剛才086喊我097，我猜她是沒有意識到這些詭異的數字組合是什麼意思。

　　但你的關注點真的奇怪啊！

　　對不起，我懺悔，我把記者這個群體的形象想得過於單薄了一些，沒有哪群人應該被標籤化，那樣是片面的，所以我應該感到抱歉。之前那些揪著我踩死史萊姆不放，非要替可憐受害史萊姆討回公道的是記者，這種中二氣息滿滿、專門往危險地方鑽的記者，也是記者。

　　……可面對夏洛特小姐，我真的抱歉不起來啊！

　　我甚至想把她留在籠子裡，這樣那篇讓我全身雞皮疙瘩掉滿地的報道就絕對不會曝光了！上次見到她，我已經多出一個「光明神之利刃」這樣詭異的綽號了，再來一次，神都不知道她會叫我什麼。

　　我硬著頭皮說：「請後退一點，我把門打開，好讓你們出來。」

　　「好的好的！」

　　她們在這種時候還是很乖巧聽話的，我將這些姑娘們順利救出，算上幾個被強迫做女僕的妹子，我一共營救了八十七個女孩，其中有三十個都是同一個學校的美術生，出來采風——就像我之前猜測的那樣，於是她們被一鍋端走，全都被抓。

　　我狠狠地教育了她們一頓，姑娘們淚眼汪汪地說再也不會為了叛逆裝酷就涉足險地了，但是她們還告訴我——半獸人把抓來的男性都帶走，據說是當做角鬥士，表演去了，因為抓來的男人不夠多，最近連高大一些的女孩也拉過去湊數。

　　半獸人習俗還留在半原始的狀態，而且他們也不知道，身材與性別並不決定一個人的能力，在這八十七個女孩當中，甚至有兩名有職階的姑娘，那個身材嬌小大約只有一米五十幾的女孩甚至是狂戰士，只是太過年輕，缺乏戰鬥經驗而已。

　　「角鬥，現在全世界都明令禁止那東西。」女孩們憂心忡忡，「我看過拳擊和自由搏擊比賽，我覺得那都已經夠凶殘了，歷史書上可是講過，角鬥是不死不休的啊，在傳奇年代中後期就已經因為過於殘忍而被禁止了。」

　　「對，我也記得，就是廢除奴隸制度那一章裡面講的！」

　　她們七嘴八舌說起了自己的課業，然後還聲討了一下半獸人的飯很難吃，文化太落後，居然還會養奴隸，真是一點人權都不講。

　　我忍不住笑了，夏洛特湊到我身邊來，她說：「一點危機意識都沒有的獲救者啊，說起來，我做戰地記者很久了，這樣的人我也見了不少，您怎麼看？」

　　你還是戰地記者？

　　天啊我以為你是八卦小報記者！

　　對此，我搖頭：「沒什麼。」

　　「您不會有點……嗯，怎麼說，恨鐵不成鋼的意思？」

　　「怎麼會呢。」我說，「她們如果是我手下的聖騎士，我當然會痛罵她們，但她們是普通的、上學的姑娘，即使有職階那兩位估計也還沒從學院畢業呢，這個年紀的女學生就該是這個樣子，天真單純，對危險沒什麼概念，如果人人都有極高的戰鬥素養，那聖騎士就集體死去見光明神謝罪好了。」

　　我希望每個孩子都能在光明照耀下長大，那些不光明的東西，請讓我來背負。

　　……

　　我們說話的空檔，雪峰大踏步走來，一把抱過我，惡狠狠地對夏洛特說：「你站遠一點！」

　　呃，雪峰，別，寧可得罪光明神，都不能得罪記者啊！！！

　　完了……

　　夏洛特雙手摀住嘴巴，倒抽了一口氣，雙眼精光四射：「你……你好像不是人類，你是龍族！」

　　「對，我就是高貴的白龍，天空與雪山的主宰者，雪峰銀鱗，你這小人類還算有眼力。」

　　「對對對……我想起來，剛才打架的時候，你說聖騎士……兼職龍騎士？」

　　她說著，眼睛在我們兩個之間來回亂飄，我心道不好，她別是以為我身為神職者違背戒律，然後當做聖殿黑料曝光，那可糟糕了，我正準備解釋，誰知，她又發出一聲激動的叫喊：

　　「是真愛，這是真愛啊！！！」

　　啊？

　　「高傲的白龍為了聖騎士，低下了他高昂的頭顱，心甘情願跟隨著聖騎士一起，傳播光明的教義……這就是至死不渝的愛情吧！和信仰一樣純粹美好的，愛情！」

　　不是……你……

　　你這抓重點的能力……是不是有點歪掉了啊？

　　你……

　　唉……

　　不是，我真的不是什麼深情又憂鬱的俊美聖騎士……你不要在那邊亂寫形容詞，我看見了！

　　我只是聖騎士歌利亞，有黑歷史，有小脾氣，有各種缺點毛病的，聖騎士歌利亞！

　　「請問二位，什麼時候結婚……哦不對，神職者不能結婚，您是聖子，聖子不允許結婚的，那麼，二位能不能說一下是什麼時候確立關係的呢？」

　　雪峰矜持地抬起下巴，回答：「剛剛。」

　　「哇！是在戰鬥中結下的深厚友誼啊，果然情比金堅！那麼，二位是誰追求的誰呢？」夏洛特運筆如飛，在小本子上飛快地寫筆記。

　　雪峰再次回答：「當然是我追求得他，他是那麼優秀閃耀，你看不出來嗎？」

　　夏洛特忙不迭地點頭：「看得出來看得出來，哇，真是太令人感動啦……」

　　嗯？？？我迷惑不解地看著抹眼淚的夏洛特，你這就太浮誇了吧，請問，感動的點在哪裡？龍和騎士這種組合數不勝數，你不會這麼輕易就被老套路打動吧？你們記者不是見多識廣嗎，內心應該波瀾不驚才對啊！

　　「小心！」

　　我一把將夏洛特推進雪峰懷中，轉身衝向前方，前方一個黑色影子閃過，我已經拔劍在手，聖光浮現在我的劍刃上——

　　叮——

　　兩把長劍對撞，我的面前站著勘塔那羅亞神殿的聖白騎士艾希。

　　呼……

　　「是你。」

　　「是你！」

　　我們同時說道。

　　我收起長劍，然而艾希沒有放下武器，她厲聲質問：「你是真的還是假的？告訴我聖騎士的美德是什麼？」

　　啊？

　　我再次感到驚愕疑惑，真假？

　　我立刻意識到出了些意料之外的事情，於是我沒有質疑，而是直接回答：「聖騎士的美德除了騎士美德之外，格外要求我們謙遜，誠實，勇敢，奉獻，和犧牲。」

　　她狐疑而警惕地看著我，我平攤掌心，聚起一團燃燒的聖光：「光明屬性做不了假了吧，你可以感受得到。」

　　她抿著嘴唇，很嚴厲地點了點頭，收起武器，然後告訴我：「離開傳送門後，我只見到了夕露，我們一起往前走，但我忽然發現夕露正在把我往陷阱裡面帶，隨即，我意識到這是一個假貨，不知道是什麼東西變成了夕露的模樣騙我，所以剛才我才那樣問你。」

　　假貨！這聽上去讓人脊背發冷，在一個陌生的法師塔裡，出現了能夠假扮成同伴的東西。越來越有恐怖片的氛圍了。

　　我問：「你確定，假冒夕露的那個東西不知道我剛才回答的那些答案？」

　　艾希說：「我不太確定，但傢伙夕露露出破綻，是因為她不知道真夕露最愛夢幻紫色。」

　　「那麼這屬於個人隱私問題，而不是像聖騎士美德那樣，熱愛讀書的人都可能在書裡知道答案的問題，所以，保險起見我們是不是應該互相問一些隱私問題？」我說，「儘管這不太合適，但非常時期也沒辦法了，我可以先說，我最喜歡白色——」

　　「你還不如說說三圍！」夏洛特忽然插嘴，「不過我猜這沒用的，你得先知道是什麼在假扮我們，如果是魔法生物，比如變形怪之類的，它們有一定的辦法讀取表面思維，你想到問題時，思維會下意識地聯想到答案，然後它們就會知道，比如女巫，對了，我就是女巫。」

　　「你是女巫！」我驚訝了一下「女巫也可以做記者！」

　　她反問：「哪條法律說女巫不能搞新聞啦？我是真知女巫，我的天賦能力是判斷真假，不論是形態還是語言，我都能判斷，所以你帶上我，基本上就可以高枕無憂了。」

　　說著，她從眼睛裡摸出一片隱形眼鏡，摘掉之後，她的右眼變成了一種詭異的全黑。

　　「這是真實之眼，我族同胞稱呼我為真知者，我能看破一切偽裝，直接看到最原本的真實——你看，我這是多麼適合搞新聞的天賦，新聞就是為了追求真相，為了讓更多人知道真相，所以，我才是年度優秀記者啊！」

　　她說這話的時候很是得意，但她轉頭的下一秒臉色驚恐——

　　「她是假的，這個女騎士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