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1章

　　龍船是聖龍帝國發明出來的傳統交通工具了， 單從外表上看， 它和聯邦的魔導飛艇區別不大， 但從本質來說，完全不同。

　　龍船能夠浮空所使用的理論原理，和巨龍能夠在空中平穩飛行的緣由一致。巨龍是魔法生物， 和鳥類、蝙蝠這類自然生物截然不同， 鳥只需要用胸肌煽動翅膀就行了，巨龍……呃， 巨龍胸前是魔囊，裡面能醞釀龍炎、冰息、酸液等等巨龍噴吐， 根本沒有半點胸肌的痕跡。

　　所以，巨龍升空靠的不是翅膀的肌肉力量， 是一種魔力。當龍船使用龍晶石作為動力核心的時候， 就可以運用巨龍浮空的魔力來飛行。

　　所以，我也不奇怪， 為什麼龍船會遭遇襲擊——他們想搶奪龍晶石。

　　「歌利亞，魔導戰機！」

　　「我看到了！但是龍船要墜毀了！」我說。

　　於是雪峰只好憤恨地看著魔導戰機磨牙， 然後認命地向龍船飛過去， 只是， 雪峰忍不住開始罵罵咧咧：「他媽的，現在的民用航空為什麼不能配發降落傘呢， 有窮逼成這個樣子嗎！」

　　「雪峰！言辭！」我忍不住踹了他一腳，「你不是經常上網嗎，你都不看網上的科普嗎？」

　　——民用航空為什麼不配降落傘？理由很簡單， 未經訓練的普通人穿上降落傘，也不會平安降落！

　　在機械時代初期，對空武器還沒那麼尖端的時候，訓練有素的空降兵一度是戰場的殺手鑭，哪國能訓練出頂尖空降兵，幾乎就有了定點空中投放兵力、瞬間扭轉乾坤的本事，要求每一個民航乘客掌握空降技巧，其難度不比要求他們先學會緩落術再坐飛機低多少。

　　而緩落術，那是現代法師等級第六級才會的法術，達到三級就是大學畢業的水平了。

　　雪峰將我帶到龍船下方，龍船船艙破了一個巨大的空洞，滾滾黑煙正在冒出，裡面傳來歇斯底里的尖叫，不遠處仍有有數架魔導戰機，正在雲層中徘徊，虎視眈眈。

　　我伸出雙手，將鬥氣灌注到手臂之上，試圖將龍船舉起來。

　　然後我發現，一陣奇妙的魔法波動，龍船開始上升。

　　——咦？有法師？

　　魔導戰機的炮口發出耀眼的光環，但他們沒有攻擊我，他們正在攻擊龍船上方的什麼人，我看到有乘客從破碎的船體中飄出，被無形的法師之手一把抓回。

　　好熟悉的精神波動，那個魔力中有令我全身條件反射般繃緊的元素——

　　只有亡靈屬性才會激起聖騎士的條件反射。

　　所以，這麼巧的嗎？

　　無名法師先生？？？

　　我正想著，忍不住用單手舉龍船，另一隻手拿出手機上網搜了搜，嗯……果然，在我忙於追蹤龍晶石的這段時間，熱搜頭條已經被黑法師先生霸屏了。新聞裡說，矮人的礦山發生失竊事件，然後神秘黑法師出手，把敵人打了個落花流水……

　　這不讓我意外，讓我意外的是，無名法師先生終於開始和現代社會接軌了？那可真是太好了，光明神保佑我吧，我實在受不了那個場面：一位傳奇黑法師看見我如同野兔瞧見了雄獅，嚇得渾身發抖不說，還讓我有種我正在欺凌無辜的詭異錯覺，天知道我是個聖騎士，我是個以仁慈、光明、公正作為信條的聖騎士，我不是黑法師虐殺者！

　　說真的，這位宛如穿越的傳奇大法師毫無當代傳奇法師的自覺，我覺得我不能繼續容忍他消極避世、怕我怕得像是被獻祭給邪神的少女，所以，我悄悄給夏洛特發了短信。

　　我寫：「狂怒之焰在我這兒，你要曝光嗎？速來搶頭條！》》》位置分享《《《」

　　夏洛特秒回：「馬上就位！讚美光明神！」

　　很好，我的手機短信提示我，我的賬戶收入了一筆轉賬……呃，沒有人、也沒有神規定，聖騎士不能給記者當線人。

　　與此同時，我上方的法師開示施展禁咒。

　　天空變得昏暗無光，黑壓壓的雲層在我們頭頂聚集，雪峰忍不住在心裡喊了一句「真酷……呃，歌利亞別誤會，這種區區彫蟲小技是無法和你的光輝相比的」。

　　我無視雪峰，只見黑雲吞沒天光，雷霆與風暴在雲層中醞釀，一聲巨響之後，通天接地的龍卷像神廟裡最偉岸的石柱一般聳立，藍紫色的電光交織成致命的巨網！

　　果然是他！只有這一位大法師，才有本事在瞬息之間引動天候異變！

　　大地迴盪著驚雷的轟鳴，那些魔導戰機在空中搖搖晃晃，像是可憐的小紙飛機一樣，他們打開防護罩，試圖負隅頑抗。

　　唉，天真。

　　不過說實在的，傳奇大法師先生用力過猛了，一台魔導戰機直接被驚雷擊中，化成焦炭。

　　唔，鑒於他與現代社會嚴重脫節，這種場面發生我真是毫不意外，願光明神保佑他的敵人。

　　呃不是，理論上我不應該為敵人禱告，但是……呃，看著他們被單方面虐殺，我真是於心不忍了。你們為什麼非要一而再再而三地挑戰地獄難度呢？

　　電網中，幡然醒悟的駕駛員駕駛著魔導戰機開始瘋狂逃跑，那位大法師似乎沒有乘勝追擊、趕盡殺絕的意思，這令我分外讚歎，因為掌握生殺大權的感覺我清楚，能以自己為人的道德底線來約束自己不濫用這種力量，而不是被力量支配，這是一位傳奇強者當之無愧的美德。

　　讚歎歸讚歎，但我不得不喊道：「別收法術！那些敵人是為了龍船上的龍晶石，他們已經得手，不能讓他們跑！」

　　我話音剛落，更大的麻煩來了，失去動力的龍船轟隆一聲，往下一墜，徹底失去了動力。

　　我被嚇得驚呼了一聲，急忙穩住龍船，我上方傳來令我耳膜發疼的尖叫聲，我不得不給自己的耳朵丟了個治癒術……只是我總覺得，上頭的慘叫顯得過於熱烈，不想遭遇危險，反而有點像……呃，遊樂場過山車倒過來時，興高采烈的玩家發出的尖叫。

　　然後，我就聽見一聲怒吼：「安娜，茉莉！你們兩個鬼叫什麼！」

　　一個極其開心的少女聲音回答：「老師，您沒有坐過過山車嗎，即使您真的不害怕，但全車都在縱情尖叫，只有您一臉淡漠，會非常破壞氣氛的。」

　　……

　　不愧是黑法師的學徒，我現在化身古代聖騎士，鏟奸除惡可不可以？

　　好吧，從精神力判斷，上頭有兩位傳奇法師，兩位高階法師……呃，那兩位傳奇法師我好像都認識，一個是無名法師先生，另一個從精神力波動來看，是大法師梅菲斯特。

　　噫……他倆果然混到一起去了，我怎麼一點都不意外呢……

　　這時，上頭傳來一個溫和的聲音，應該是在對我說話，他說：「其實，您可以鬆手的。」

　　咦？

　　「您不需要吟唱？」

　　這一心二用的本事，是想讓全世界法師學院的高階魔導師都跳法師塔自殺吧，他居然一邊施展浮空魔法，一邊在和我說話，舉起這麼大一個龍船，這玩意有個幾百噸重，這麼大型的法術居然都能三心二意地施展……

　　我應該把他請回聖殿，給我的祭司同事們做個榜樣。

　　在那之前，我絕對先把聖殿後院的池塘放干水，祭司袍總泡池水會變得皺巴巴，影響形象，而祭司就沒那麼脆弱了，他們就是大頭著地摔個腦漿迸裂也沒事，還能順便練練治癒術。奧爾多的治癒術就是靠無數次自殘進階傳奇級別的，說實在的，我真是沒見過那麼厲害的三無化妝品，居然能把臉腐蝕成那個鬼樣子。後來，我給他出了個很好的主意，為了提高聖殿祭司的整體水平，我專門讓影騎士們把祭司們用的護膚品全都換成了奧爾多誤買的那個三無產品，半年之後聖殿祭司的治癒術果然大有長進。

　　嗯？

　　我瞬間警覺，一道熾烈的射線從我頭上飛過，我下意識地喊道：「法師小心！」

　　聖光護盾舉起，彭地一聲，一道魔導射線打在我的護盾上，一個偷襲的魔導戰機從雲層裡露出影子，我順手把那道聖光打出去，戰機的外殼碎裂，我上次看過梅菲斯特施展法師之手，那法術很好用，我可以模仿一下，我用鬥氣形成鏈條，向後一拉，把那個試圖跳傘的駕駛員拽回來，雪峰一口咬住。

　　「不准吃！」我急忙命令。

　　他不情不願地吐出來，掛在自己尾巴尖上搖晃，好像在甩什麼悠悠球。

　　「也不准虐待俘虜！」那太殘忍了，雪峰，你什麼時候和聯邦都城的監獄長女士有了一樣的興趣愛好？

　　雪峰忍不住用龍語罵了一聲，然後把駕駛員塞進自己的爪子。

　　我飛到空中，龍船在法師的法術下平穩降落，已經不需要我來穩定了。

　　太好了，我幾乎要歡呼了，因為，這一回我終於清清楚楚地看到了無名法師先生，他見了我一沒有尖叫逃跑，二沒有化身黑霧，三沒有隱匿於黑影之中，而是抬頭看著我，微微露出一個笑容。

　　法師的雙眼透出銀色的光輝，像是銀月的月光，也像是墜落在他眼底的星辰碎屑——那是精神力的光輝，只有當法師處於高度集中的專注施法狀態時，精神力才會在他的眼中凝聚成這樣絢麗的光芒。年輕法師站在龍船頂端，風繞過他的身體，魔力自行循環，形成護體的魔盾，那位法師溫和平靜，像天空，既能有萬里無雲的燦爛陽光，也能包容氣勢萬鈞的雷霆。

　　他看著我，我向他行聖騎士的禮節，他對我微笑揮手。

　　我忍不住一陣激動！

　　太好了！！！

　　這感覺太美妙了！！！

　　我終於找回做聖騎士的自信了！我沒把黑法師嚇跑！！！

　　讚美光明神！！！

　　我這回和黑法師打招呼了，而他還對我笑了，他沒跑，沒跑！

　　成功啦！

　　黑法師不僅沒跑，甚至好奇地看著我，忍不住詢問：「聖殿竟然也有龍騎士的嗎？」

　　啊……

　　我無奈搖頭，好吧，沒跑就已經很成功了，我果然不能奢望他記得我……他竟然完全不記得我？不記得我，也不記得雪峰了嗎？當初你們兩個還共用過一個影子呢，我至今還保留著箭箭爆母艦的記錄，那記錄還是你幫我打出來的……

　　你原來究竟怕我怕成什麼樣子啦？我看上去是那種要求用純潔處子做祭品的邪神、還是像剛才深淵通道裡爬出來、臉上長觸手的噁心視覺系魔物？我以為我長得挺端莊的，就算我髮色不是聖騎士標準色，你也不能當我是看一眼就會石化的妖怪呀！

　　唉……我回答他：「我是一名聖騎士，只是兼職龍騎士而已。」

　　我這一說完，雪峰又開始鬧騰了，他在空中打滾繞圈，像一匹撒開蹄子狂奔的野驢。

　　「你要是再不好好飛，我們就考慮分手吧！」

　　「我是世界上飛得最穩的龍了！再也沒有第二頭像我這麼穩的龍！」他大聲宣告，然後在下一秒切換到端莊優雅的光明白龍形象……謝謝你雪峰，我覺得從今以後黑法師先生不僅不會怕我，還會笑我了。

　　我決定趁熱打鐵，我說：「我是聖騎士歌利亞，這是我的戰鬥夥伴，白龍雪峰。」

　　法師笑容恬靜地回答我：「我是西普林斯·菲爾德。」

　　哇！

　　黑法師不僅沒跑，他還告訴了我他的名字？！

　　光明神在上，那一瞬間我竟然……我竟然有落淚的衝動，這感覺……這感覺就像我持續不斷給後院的松鼠喂堅果，然後功夫不負有心人，松鼠他終於讓我摸了！

　　感覺，太美妙了！

　　作者有話要說：　歌利亞終於擼到黑法師了！！！【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