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所以， 我該怎麼辦？

　　我當了這麼久聖騎士， 從來沒有過現在這樣完全不知道該幹點什麼的情況。說實在的， 不只是做聖騎士這些年，就算把我在實驗室的日子一起算上，我都沒遇到過這類情況。最糟糕的時候， 我上試驗台， 上去之前至少還知道一個「自己可能下不來了」，但現在……

　　這是哪？我在幹什麼？我會怎麼樣？

　　我連這是某個古代陷阱、還是遭遇了什麼異界生物襲擊， 都搞不清楚！

　　要不……

　　我趁這個時間練會兒聖歌？

　　反正我也探查不出來現在到底發生了什麼，不如等著， 我不信暗算我的東西會放任我在這兒自然老死。

　　而且，我不認為是我陷入這種境遇的「東西」是我能對付得了的。

　　在我認識了龍後辛西婭陛下之後， 她悄悄給過我一個網址， 我打開註冊並填寫了她給我的邀請碼，然後這個網站的全貌才展現在我面前——

　　「萌龍養成基地」。

　　我……可能是當時我的表情過於扭曲， 龍後陛下語重心長地拍著我的肩膀說：「你重點看一下論壇裡的粉紅版塊，其他帖子是幫助普通龍騎士快速和戰鬥夥伴磨合的， 但你這種和龍簽了生死契約的可……呃， 幸運兒， 你需要額外關注情感版塊。」

　　「我能不能問一下這個論壇怎麼回事……」

　　「噓……龍族以為我們不知道他們私下裡那個訓養人類的傻論壇，但是我們這個他們是真不知道， 你看這個精華帖，是教你如何完美偽裝成不知道『龍族那點愚蠢小秘密』的。」龍後幫我收藏了幾個帖子，「養龍和養貓沒什麼本質區別， 真的，就是體型大一點，從喵喵叫換成嗷嗷叫而已。」

　　雖然論壇的存在令我……無語，但帖子內容確實很實用。

　　比如，我詳細地瞭解了我與雪峰之間的契約是一種什麼樣的關係。

　　帖子裡用一句話來總結概括我們這種關係——「此契約受迪亞納大陸法則的認可，不以世間任何力量為轉移，不可逆轉，不可分割。」

　　從契約達成的那一刻開始，我與雪峰從兩個獨立的個體，變成無法割裂的一個靈魂。

　　但現在我感受不到雪峰。

　　「不以世間任何力量為轉移」

　　——那麼我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我面對的力量，不屬於迪亞納大陸。

　　現在想來，這種神秘力量怕是早都盯上我了，第一次我與黑暗騎士共情的時候，我一樣不能聯繫雪峰，那時候不覺得奇怪，是因為我還不瞭解我和雪峰之間是什麼性質的契約，現在想想，才覺得匪夷所思——如果只是共情，我不該共情一位黑暗騎士，我看到的東西，似乎有什麼在默默引導。

　　切斷我們之間的聯繫，就是把我們已經綁定在一起的靈魂重新分離，而受到世界法則認可的契約，本該連傳奇大法師都無能為力。

　　如果能聯繫約希婭就好了，那孩子看過太多小說、電影，玩過無數遊戲，她的想像力實在比我豐富，我現在絞盡腦汁，也就能想出一個……來自虛空的大怪物盯上我了。

　　按照最近的流行趨勢，這個大怪物怕不是渾身觸手、皮膚半透明、噗嚕噗嚕冒出泡泡，渾身長滿五顏六色的眼珠子，然後皮膚還是粉紅色？

　　「停下！」

　　或者史萊姆綠？

　　嗯？

　　「快停下！」

　　我面前的黑暗之中，有什麼粉粉綠綠的東西一閃而過，然後空間扭曲——還是一團黑，但我就是能感覺到那裡有東西在扭曲，不大一會兒，一個與我外貌一模一樣的東西出現在我面前。

　　「你這算盜用我的外貌，我的肖像權歸聖殿所有，連私印我的照片都會受到聖殿的追責的。」我說。

　　「……」我面前的東西無語地看著我，半晌後，他用我的聲音回答，「你為什麼要把我想像成那麼噁心的東西？」

　　「……我想像成什麼，你就會變成什麼？」

　　我對面的東西居然非常實誠地答道：「一般來說，這樣會起到震撼效果，你下意識想像出來的東西出現在你面前，會比較容易攻破你的心理防線。」

　　「有道理。」

　　假如我的潛意識裡出現一個骷髏什麼的，然後眼前就真的出現了，那我很容易就會被自己的想像代跑，而忽略了此處真正的秘密。

　　對面化身成「我」的不明物體沉默地站在原地，我不知它是如何做到的，它模仿得太像了，如果不是和我長得一模一樣，我會以為我面前站著另一位聖騎士，一樣驕傲，挺拔得像一桿標槍。

　　「所以，這到底是哪兒，你到底是什麼？」

　　我面前的不知名物體再次沉默，然後他問我：「你真的是聖騎士嗎？為什麼你的腦子裡充滿了各種詭異想像？請停一停可以嗎，我的本體真的不長粉色的黏糊糊觸手！」

　　「對不起，我可能看小本子看多了。」我真誠地表達了歉意。

　　空氣裡瀰漫著一股詭異的……尷尬。

　　實在是這個空間太詭異了啊！而現代人的腦洞都比較大，約希婭喜歡的那些小本子，腦洞都能開出黑洞來，安東為了將功補過，曾經把全聖殿私藏的小本子都拿來給我過目，所以，我也很無奈，我也不想整天腦子裡都是黏糊糊粉色觸手，真的。

　　我問：「所以，您的本體到底長什麼？綠色膿包？」

　　「……現在的聖騎士都怎麼了？」

　　呼地一下，一股能量波動向周圍散開，場景突兀地切換到了我幼年時的實驗室，依舊沒有任何過場銜接，如果這就是我旁邊這位不知名物體搞出來的，那他真的可以拿「臭雞蛋獎」——那是國際電影協會頒發給年度口碑最差電影的獎項，他們曾經想頒獎給龍皇演的腦殘愛情片，但是又怕聖龍帝國找他們麻煩，最後沒給，使得龍皇連著發了好幾百條微博哀悼自己與這一獎項失之交臂——

　　「差一點我就拿遍世界上所有的電影大獎了，太可惜了！」

　　嗯？

　　我有些不明所以地看著我旁邊的冒牌貨先生。

　　冒牌貨先生衝我眨了眨眼，這使得他身上聖騎士的感覺瞬間變淡，因為我百分百確信，我本人絕不會做出這種輕浮的表情。

　　他說：「我是一個古代遺留下來的機緣。但是，你身上有不可磨滅的污點，所以我該怎麼證明，你是一個值得信賴的靈魂呢？」

　　……

　　我沉默了一會兒，不知道該不該配合這個冒牌貨先生，但我最近所有的忍耐力都給了雪峰，我實在有點憋不住，而且在這個詭異空間裡，我的自制力確實有點下降，所以我直白地說：

　　「您知道嗎，現在連網絡小說都不太愛寫您這種套路了，從天而降一個機緣，強行勾起主角悲慘回憶以考驗心性，然後再有驚無險地度過順利拿到機緣，這是非常不符合正常邏輯、屬於強行開金手指、為了爽而爽的無腦情節，不僅在上下文中十分突兀，而且特別沒有技術含量，去年國際電影『臭雞蛋獎』已經給三個這麼編劇情的編劇頒發了『臭雞蛋劇本獎』，我建議您改改套路。」

　　「……」

　　對面的冒牌貨先生也沉默了一會兒，艱難地跟我說：「版權所有，這種套路最開始就是我們發明的。」

　　我們兩個沉默了好久，那股名為尷尬的情緒愈演愈烈。

　　「我現在確定你是一個聖騎士了。」冒牌貨先生說，「你具備聖騎士最標準的潑冷水冷場氣質。」

　　「我覺得，您也很像一位聖騎士。」我乾巴巴地回答。只有兩個同樣不會講話的死板聖騎士，才會把天聊死，死成我們現在面對的這種悲慘狀況。

　　冒牌貨先生用比我更干的聲音問我：「所以接下來我們怎麼辦，你到底要不要機緣？」

　　「呃，抱歉，您的意思是真的有機緣可以拿？」

　　「不然我在一個遺跡蹲點這麼長時間，我很無聊嗎？」

　　我們互相對望一眼，看出彼此眼中一模一樣的窘迫。

　　我看著他，忍住別過臉的衝動，問：「既然我們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我們能不能更坦誠一點，您到底是什麼？我並不能從您身上感受到深淵魔鬼、或者其他異位面生物的氣息，也沒有魔法波動的痕跡。」

　　他看了我一會兒，竟然真的開口回答：「我是你的先輩，我曾與你承擔相同的職責。」

　　可能是因為我不擅長隱藏懷疑情緒，他又說：「影月神殿的黑暗神官在這裡留了一份傳承給後輩，沒人規定咱們聖殿不可以。你不用擔心那個魔鬼了，你剛才感知沒錯，的確有個魔鬼，但是那是黑法師的財產，讓黑法師自己去處理就行了。」

　　嘶……這種時時不忘與影月競爭的態度，到是的確很聖殿了。

　　「所以，您要傳承給我什麼？」

　　他看著我，露出一個……詭譎的笑容。

　　「你真的承受得起嗎？」

　　他的身影重新化作虛無。

　　「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了你，歌利亞，我見過你浴血搏殺的身影，我見過你因為憤怒而燃燒的靈魂，我感受到你藏在心裡的仇恨，去吧，去殺光你的敵人，讓我看看你究竟有沒有這個資格……」

　　「去，殺吧，殺光所有人！」

　　作者有話要說：　歌利亞：這哪來的神棍啊！不過……這麼神棍，好像的確是我們聖殿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