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之前也有經紀人勸過趙纖，如果真的想要紅，就要放棄藍調這條路。但是趙纖的脾氣卻像牛一樣，吊在藍調這棵樹上，怎麼也不願回頭。

　　“我的形象隨便你們怎麼改！但是我只唱藍調。”趙纖抱著胳膊坐在沙發上，翹著腿，絲毫沒有把連蕭放在眼裡。

　　趙纖的現任經紀人趕緊上前賠笑，“連先生你千萬別介意，我們趙纖其實很努力，而且她很有實力，藍調唱得也真的是一流水平。”

　　連蕭也不怒，淡淡笑了笑道：“就是觀眾不接受嘛。”

　　趙纖的臉色變了。她雖然出道三年了都沒紅，唱片賣得也很慘淡，但怎樣都是被父親捧在手心裡的。難聽的話她不是沒聽過，連蕭這種已經不算最難聽的，但不知為何就是覺得刺耳。

　　“今天時候也不早了，我和我的團隊需要休息。我看我們明天再商量一下要怎麼重新規劃風格路線吧。”

　　連蕭倒是很瀟灑地帶著所有人轉身就走了。

　　安塞爾摟著米塵，有些擔心地說：“我感覺那個趙纖，明明沒什麼名氣，脾氣卻比一線國際名模還大。”

　　“不用擔心，如果她耍脾氣不打算參加比賽了，對於我們而言，不是正好？”連蕭倒是顯得十分輕鬆。

　　米塵剛走到停車場，手機就響了，“白大哥？”

　　這個稱呼一出來，果然連蕭轉過身看著她。

　　米塵想要後退兩步，連蕭卻做了個手勢要她就在他面前打電話。

　　“白大哥……這麼晚了你還沒回去呢？”

　　“沒有啊。我送你回星苑吧。路上順帶吃個宵夜？我知道老徐家的麵館現在還開著。”

　　白意涵的聲音裡是滿滿的笑意，輕而易舉將米塵的心緒捧了起來。

　　米塵看向連蕭。她知道連蕭一直在意自己明明是厲墨鈞的化妝師卻和白意涵有來往。沒想到連蕭卻破天荒地點了點頭。米塵如蒙大赦。

　　“好啊！那你現在在哪裡？”

　　“我的停車位是K33。”

　　“好！我這就過來找你！”

　　掛了電話，米塵一回頭，就看見連蕭盯著自己，皮笑肉不笑地說：“不錯嘛！和白影帝去吃夜宵啊！”

　　米塵心中很憤怒。明明是你允許我去的！現在又陰陽怪氣！果然連蕭的心，海底的針！

　　“別忘記回來老老實實交代，白意涵對你說了什麼！”連蕭抬手做了一個大蟑螂的動作。

　　“吃夜宵？和誰去吃？我也要去！”

　　安塞爾就要黏上去，連蕭一把將他拽了過來，按進車子裡。看著安塞爾的臉都貼在車窗上，像是被拋棄的大狗，米塵樂開了花。

　　米塵剛要轉身去K33車位，一輛車從不遠處開來，在米塵身邊停下，車窗搖下，是白意涵一如既往的溫潤笑容。

　　“還傻愣著做什麼，上車吧。”

　　“欸？你不是在K33嗎？”米塵剛想說K33離這裡可遠了。

　　白意涵笑出了聲，“傻瓜，我是看見你和連蕭在一起，怕你不方便。誰知道你那麼乖乖的什麼都告訴連蕭了。”

　　“我和白大哥又不是要鬧緋聞的節奏。心底無私，是無不可對人言唄！而且連蕭他總懷疑……”

　　白意涵一邊開車一邊笑著問：“懷疑什麼？”

　　“懷疑白大哥你要撬墻角唄！”

　　時間過了這麼久，米塵已經看淡了當初白意涵離開星耀天下的事情。當時的她並沒有設身處地為白意涵想過。如今在娛樂圈裡待得久了，知道白意涵去皇朝影業並不單純是作為一個演員跳槽。

　　裡面有很多米塵無從了解的東西。既然對於白意涵來說，覺得將她留在星耀是最好的選擇，那麼她應該相信他。

　　“我本來就想挖墻腳啊。”白意涵半開玩笑地說。

　　“啊……不會吧……”

　　白意涵側過臉來，故意冷著臉，“怎麼，你還不願意了？”

　　“也不是不願意……我現在在星耀做得挺開心的。而且凡是要有始有終，我都想好給厲墨鈞下一部電影的角色怎麼化妝了！”

　　“是嘛？我怎麼覺得林如意對你很有敵意啊。有這樣一個直屬上司，你遲早要在她手上栽跟頭。”

　　“可是去了皇朝影業，難道就一定沒有另一個林如意了？況且，現在林如意也管不到我什麼！”

　　白意涵的手指在方向盤上敲了敲，提醒道：“米塵啊，要懂得居安思危哦。你想要安於現狀，但總會有人打破你的現狀。”

　　“那我就再適應被打破之後的現狀唄。”

　　白意涵騰出手來，用力揉了揉米塵的腦袋，“行啊你！沒在我身邊這段日子，你還真長大不少了！”

　　米塵呵呵笑著，跟著白意涵到了老徐家的麵館。

　　明明已經凌晨一點了，老徐家麵館竟然還在營業。麵館裡沒有任何客人，只有米塵與白意涵。

　　米塵已經餓壞了，西裡呼嚕一碗面下了肚。白意涵不緊不慢地將面裡的牛肉夾給米塵，眉目間是意興闌珊的悠然。

　　白意涵將米塵送到星苑門口時，已經將近兩點了。

　　整個星苑靜悄悄的，只是隱隱聽見幾聲貓叫。

　　路燈的燈光有幾分冰涼的意味，偶爾一陣風吹過，米塵覺得陰測測的。

　　“米塵，等一等。我送你進去。”

　　白意涵下了車。

　　“不用了，小區就這麼大！我自己進去就好！”

　　“就你那點老鼠膽？算了吧！”白意涵走到了米塵的身邊，輕輕握住了她的左手，“手都涼了，還說不怕？”

　　白意涵的溫度順著手指沿著血液蜿蜒而上，米塵忽然覺得很溫暖。

　　但是被他這麼牽著，她又覺得有些奇怪。

　　“白大哥……還好時間夠晚，不然如果被狗仔拍到，估計你又要傳緋聞了……”米塵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試著要將手抽回來，但是白意涵卻握得更緊了。

　　“你在車庫裡說不打算和我鬧緋聞，而且心底無私，是無不可對人言。”

　　白意涵忽然停下腳步，米塵也跟著轉身。

　　“對啊。”

　　而且就算鬧緋聞，也得是李哲哲或者宋嬈那樣的女明星才有價值。

　　“緋聞不論真假，而且這個詞語的意義往往與事實沒有關係。所以我和你，永遠不可能是緋聞。你明白嗎？”

　　米塵愣了愣，點了點頭。

　　她一直覺得自己的中文還不錯，對於別人話裡暗含的意義她也能理解。可是這一次，她將白意涵的話從頭到尾分析了幾遍。她的直覺告訴自己白意涵話裡有話，可是她卻又沒有分析出任何其他的含義。

　　“心底無私，這句話對你適用，但是完全不能用在我身上。”

　　白意涵的脣角仍舊勾著笑，眼角眉梢間的曖昧沿著米塵的視線繚繞而上，悄無聲息來到她的思維深處，一個撥動，米塵的心跳完全亂了節奏。

　　她下意識向後退了兩步，“什麼？”

　　“你真的想知道？”

　　白意涵的意思是他有私心？這段時間他一直關注著她在《夢工廠》裡的表現，甚至還將皇朝影業藝人的資料交給了她。米塵相信他是想要幫助自己的，但也許白意涵也有什麼其他打算。而且這個打算和他在皇朝影業裡的處境有關？

　　“我想，我還是不要知道了。”

　　白意涵皺了皺眉頭，“不會吧，就連我的私心是什麼你都不想知道？小米，你有沒有身處娛樂圈的自覺？怎麼一點娛樂精神都沒有？”

　　“我只是覺得，就算我知道了白大哥你的私心，我人微言輕，幾乎幫不到你什麼忙。然後我就會一直想，把自己弄得睡不著覺又做不好手頭上的事情，還要提防著自己別一不小心把你的私心給說出去了。知道別人的秘密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所以我還是不要知道好了。”

　　白意涵頷首一笑，在清冷的路燈燈光之下顯得愈加俊美。就像隨時會碎的玻璃，米塵用視線小心描摹著，生怕下一刻會消失不見。

　　“你上樓吧，早點睡。”

　　白意涵回到車裡，手機裡是方承燁的短信。

　　他回撥了對方的電話。方承燁的聲音聽起來十分興奮。

　　“白老闆！告訴你！古德溫澤先生已經答應將他手上皇朝影業的股票賣給我們了！”

　　“很好，謝謝你。”

　　“沒什麼。本來引入古德溫澤的資金就是為了攤薄皇朝裡每一個股東的股份。然後你再將古德溫澤的股份買回來，這樣一來你來皇朝影業裡的地位就更加穩定了！”

　　“沒什麼。我當初答應過沈良言的事情，就一定會做到。我不會讓她坐上星耀董事長的位置。”

　　“是啊，之後就輕鬆許多，你也可以做些自己喜歡做的事情了。比如說拍戲？我看過一個武俠劇本，挺不錯的。厲墨鈞對其中一個角色很感興趣。你呢？這個劇本要不要接？”

　　“能讓厲墨鈞感興趣，我也覺得挺有意思。”

　　“……米塵呢？你有沒有探過她的口風？願不願意跟回到你身邊？”

　　“她在星耀很好，暫時不想挪窩。”

　　白意涵脣上的笑淡了很多。

　　“我就好奇連蕭到底給她灌了什麼迷魂湯？跟著厲墨鈞那個大冰塊到底有什麼好？白意涵，這個時候你就要利用自身的優勢！”

　　“我有什麼優勢？”白意涵的聲音涼涼的。

　　“美色啊！麻煩你別再一副道貌岸然的樣子了！下次別再把襯衫衣領釦子全繫上！等到《夢工廠》的錄製結束了，你就該帶著米塵去個溫泉三天兩日游什麼的……”

　　方承燁的話還沒有說完，白意涵就將電話掛斷了。

　　第二天，米塵在戴恩的工作室裡見到連蕭的時候，總覺得背脊涼颼颼的。

　　“白意涵昨天對你說了什麼？”連蕭一副坦白從寬抗拒從嚴的架勢。

　　安塞爾也圍了上來，“小米！你怎麼可以拋棄我！你應該帶上我！這樣我隨時可以保護你！”

　　我和白意涵在一起……哪裡需要人保護？

　　“那個，我們就是吃了碗面，然後各回各家各找各媽……”米塵越說越沒底，因為連蕭懷疑的目光就快將她壓垮。

　　“米塵，這明明就是糖衣炮彈的攻勢！忠臣不事二主，烈女不事二夫的道理你懂不懂？”連蕭的目光就快把米塵戳穿了。

　　只是忠臣和烈女關她什麼事……

　　“白意涵還說了什麼？比如暗示要你跟他去皇朝影業之類的……”

　　“沒有沒有！”米塵趕緊否認，看來她不說點什麼連蕭是不會放過她了，“白……白意涵就是提了一下，有沒有考慮過讓趙纖走中性風！這種雌雄莫辨，高冷帥氣的中性風不是現在年輕人追捧嗎？”

　　其實這想法根本不是白意涵的，而是她米塵的。只是逼不得已她把這個想法安在了白意涵身上。

　　白大哥，不收你版權費哦！

　　連蕭卻眯起眼睛深思了起來。

　　安塞爾十分支持這個想法，“我覺得很不錯啊！藍調配中性風！現在歐美時裝界也很流行中性風。比如經常有一些男模回去客串女模的時裝秀。還有一些女性時裝的設計也逐漸偏向利落果斷的風格！”

　　戴恩也點了點頭，“從髮型上來說，這種風格也很有發揮的餘地。”

　　連蕭摸了摸下巴，“藍調本身就是一種講究感覺和意蘊的音樂。如果走完全的古典路線，趙纖是完全沒有市場的。既然《夢工廠》是現場節目，那就讓趙纖在表演上更加迎合觀眾的喜好。另外，她的歌我也得好好改一改。藍調的本質不變，但是得更有現代感。”

　　這方面，連蕭才是行家。

　　這時候，連蕭接到了一個電話，轉而對米塵說：“小米，收拾東西，去機場，跟厲墨鈞飛日本。”

　　“啊？怎麼了？這邊不是還要錄節目嗎？”

　　“既然我們已經決定了趙纖的風格，其他的東西就不著急。你只是去日本三天而已。等到你從日本回來，正好趙纖的曲子也定下來了，安塞爾和戴恩對她的形象也有比較確定的想法。”

　　米塵明白，在這個團隊裡，她作為化妝師的靈活性是最大的。

　　“厲墨鈞去日本做什麼？”

　　“《金權天下》在日本熱映，他要去配合宣傳。這可是個閑差，下了宣傳，你可以跟著厲墨鈞去吃吃喝喝。當然……大部分時候他會待在酒店裡，如果你日語好，可以自己去玩玩。”

　　米塵囧了。這不是白說嗎？她能分辨出日語和韓語已經不錯了。

　　安塞爾又想要跟上去，連蕭一把將他拽了回來。

　　“米塵是去工作的，你跟過去做什麼！”

　　米塵還沒去過日本呢！她趕緊回到家，收拾了衣服，打車前往機場。

　　在航空公司的VIP候機室裡，她見到了穿著深色風衣的厲墨鈞。

　　天氣已經轉涼，而東京比這裡還要冷。

　　厲墨鈞的風衣領口是一層毛領，襯得他的側臉更加俊挺。他低著頭，左手是一份報紙。他的身邊是一位隨行助理和身著黑色西裝的保鏢。

　　米塵剛要上前，厲墨鈞就將手腕抬起看了看腕表，然後掏出手機。米塵的手機在同一時刻震動了起來。

　　“你在哪裡，怎麼還沒有到？”依舊沒有起伏的聲音，帶著些許壓迫感，但米塵卻沒有感到絲毫懼意。

　　“我就在你左邊。”

　　話音落下，厲墨鈞轉過頭來，他的目光同被撥開的海面，看似冰冷，卻吹著和煦的風。

　　米塵拉著行李箱來到了厲墨鈞的面前，沒想到對方卻低頭看著她的箱子。

　　“以後，在你收拾行李之前先了解當地溫度。”

　　米塵這才意識到，日本比她想像中可能要冷得多。

　　“登機。”厲墨鈞轉身而去。

　　他是這麼多明星大腕裡少有的出行連墨鏡都不戴的。米塵覺得這樣很好，候機廳裡又沒有日光，戴著墨鏡就像裝逼。而且厲墨鈞周身散發出來的拒絕氣息，也讓認出他的影迷望而卻步。

　　果然，厲墨鈞走在最前面，雙手插在風衣口袋裡，目視前方，長腿邁開，周圍趕飛機的乘客們也只有駐足嘆息的份了。

　　米塵拉著行李箱，她腿短，速度比不上厲墨鈞，連剩下的那位助理和保鏢也甩了她兩三米遠。

　　保鏢是星耀新配給厲墨鈞的，米塵沒見過。但是助理小陳卻是厲墨鈞身邊的老面孔了。保鏢是得緊跟厲墨鈞的，小陳卻知道米塵能連續做了幾個月厲墨鈞的專屬化妝師還沒被炒看來深得老闆心意。

　　他的用人合同雖然是跟星耀簽的，但是在星耀明星助理也分了三個等級。他跟在厲墨鈞身邊快三年了還是個中級助理，可是廖冰的助理都升到高級了，他怎麼也想要突破事業上的瓶頸。看看米塵，初入星耀，跟著白意涵，白意涵拍拍屁股去競爭對手那裡了，她非但沒受到牽連還被厲墨鈞調到身邊來了。

　　這樣的長袖善舞，小陳很想跟她好好學習。他趕緊替米塵接過行李箱，跟著她並排走。

　　“米塵姐！我來幫你！”

　　“不用不用！也沒多少東西！”米塵不好意思地說。

　　“你和別的女同事還真不一樣。他們出門，都是一個大箱子，全副武裝，什麼東西都往裡面塞！

　　什麼面膜啊、洗發水啊、甚至還有被子毯子什麼的！不知道的還以為她們要長居國外呢！”

　　“哪有那麼誇張，不是才待三天就回來嗎？”準確地說，三天都沒有。

　　“不過米塵姐，你箱子裡有帶大衣嗎？東京這兩天溫度驟降了。”

　　“沒……有……”米塵開始想像自己站在冰冷的風中抖鼻涕的悲慘模樣了。

　　“啊哈，其實也不要緊了。等下了飛機，日本那邊也是安排我們先住酒店，明天才會是正式的訪談還有宣傳。然後，你可以再去日本商場逛一逛，買兩件禦寒的衣服。”

　　米塵覺得這個想法非常好！她在星耀做了這麼久，星耀給她的待遇不錯，再加上很多時候一日三餐米塵都跟著厲墨鈞在劇組裡免費解決了，她的銀行存款數字正直線上升中。好不容易來趟日本，讓她偶爾放縱一下有何不可？

　　就在米塵低頭暢想自己在東京shopping的畫面時，腳尖忽然撞在了箱子上，只聽見厲墨鈞的聲音從頭頂墜落而下，透心涼，背脊都僵了。

　　“你到底是她的助理，還是我的助理？”

　　厲墨鈞？他不是昂首挺胸走在最前面的嗎？怎麼折回來了？

　　小陳誠惶誠恐地放開箱子，結結巴巴解釋道：“厲……厲先生，我只是看米塵姐沒有跟上來……所以……”

　　“她沒有跟上我，也不會跟不上飛機。”厲墨鈞的表情仍舊冷冷的。

　　“對不起，厲先生。”小陳低著頭。

　　米塵頓時內疚了起來，小陳也是好意。你走得快難道還不許別人等等她嗎？

　　“厲先生，是我不好走得太慢了。小陳也是好意……”

　　感覺厲墨鈞的目光橫了過來，有種被斬首的錯覺，米塵即刻閉嘴。她現在和小陳是難兄難弟。

　　好在厲墨鈞終於要轉身走了，米塵呼出一口氣來，正要去拉自己的行李箱，卻沒想到厲墨鈞的手輕輕一勾，行李箱就跟著他走了。

　　這……這是什麼情況？

　　“你想要聽見廣播裡念你的名字嗎？”

　　米塵搖了搖頭，趕緊跟上。厲墨鈞的長腿跨得比剛才幅度還大，米塵幾乎要跑起來才能跟上。

　　她狐疑地望向小陳，以眼神詢問他：厲墨鈞到底怎麼了？

　　小陳搖了搖頭。厲墨鈞的心思你別猜，你猜來猜去也才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