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中有匪-第五十三章

　　莫文嚇壞了，渾身大汗跟下雨似的。

　　不、不會吧…這麽背？

　　可麻花為啥不叫呢？

　　懷木費力將擋在面前的石頭搬開，小石子兒撲簇簇往土坡底下掉。

　　一路上懷木都是覺著周遭十分眼熟的，如今終於到達方無盡說的地方，蹲在這塊拱起的土坡後邊，終於把四周都看清楚了。

　　他大爺的！這不就平時在蒼山腳下行走時常抄的近道麽！他還以為有多神秘呢！

　　林子茂密，擋住了大半的月色，看不大清前方，聽倒是覺著挺熱鬧，啥聲音都有，嘈雜不堪。

　　阿滿，你去探探情況，說不定是當家的。

　　好！。

　　懷木要石頭把方無盡帶過來。

　　我說，你真能確定他們會從這經過？

　　騙你做什麽，他說他知道你們有什麽分寨，特意挑了兩隊人，都是他養了幾年的尖子，一隊他帶著，另一隊就直接去分寨，要把你們倆窩都端了。

　　懷木心裡邊是有些震驚的，到現在都還沒散。

　　來前方無盡提起分寨時他便大感疑惑，對方什麽來頭，能知道這茬，方無盡現說得恁詳細，越發讓他好奇。

　　你剛說，那人叫啥來著？

　　倪青。

　　倪青。

　　懷木覺得這字眼熟悉，但又好像不是同一個人。

　　他認識的青，姓洪。

　　你真不知道他來這到底幹啥的？

　　方無盡嘁了聲，說道，他跟你們是冤家又不是跟我冤家，我怎麽知道有什麽深仇大恨。

　　趁著現在有點兒時間，懷木又多問了幾句。

　　你們什麽交情？

　　幾年前我去京城的時候，馬受驚了，差點連車帶人給拖大河裡，他出手救了我一命，算是我恩人，當時我看他落魄，無處可去，但是武藝不錯，我便讓人帶他從了軍。

　　懷木酸了句看不出方無盡有錢有勢，報答就是讓人幹個小兵，沒想的是方無盡接下來的話徹底讓懷木陷入了迷霧。

　　我也想給他弄份好差事，可是他除了告訴我叫倪青，連本戶簿都沒有，要我上哪兒弄差事去？

　　連本戶簿都沒有？這話什麽意思？

　　他說他是孤兒，從小四處遊蕩，話是這麽說，我要托人找那都是正當差事，一來路都不清不楚的人我能隨便放心？

　　懷木想想也是，這年頭幹什麽都沒當兵容易，啊不是，現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那他後來就當將軍了？

　　恩，聽說打仗的時候大大小小立了不少功，去年原任將軍病逝，理所當然就拔了他來當。

　　說到這方無盡話鋒一轉，我已經把前半部分的消息告訴你了，你什麽時候帶我去見小文？

　　懷木還沒回答，面前突然沖出一隻像狗又像狼的影子。

　　麻花一跑出去莫文就急了，這當口麻花丟下他一個人要他怎麽能不怕，又不敢大喊大叫引人注意，莫文拖著條傷腿，笨重地往剛爬進來的出口挪動，想看個究竟。

　　麻花奔近點懷木就認出來了，阿滿這時候吹了個哨，於是懷木便知道自個兒的猜測無誤。

　　真是當家的。

　　只是麻花看起來有點不對，咬著他的袖子似乎想拽他去哪裡。

　　懷木心中一沈，心想莫不是當家的出了什麽事，當下要所有人都先出去幫襯。

　　莫文這會已經在了入口處，小心翼翼探出腦袋，四處一看，一個黑衣人都沒有，這才又伸長了脖子，小聲叫道，麻花，麻花？！

　　懷木耳朵尖著呢，一下就聽見了，遠處來了兩聲叫駡，再熟悉不過，洪章的聲音。

　　原來麻花拉他是為這個。

　　懷木笑了笑，對方無盡說道，現在就帶你去。

　　話完揪著方無盡一塊跳下土坡，跟著麻花到了莫文的棲身之地。

　　莫文半晌沒能反應過來，極度緊張與恐懼的情緒突然得到了緩解，腦弦這麽一緊一鬆咋咋呼呼的實在讓他吃不消。

　　今兒懷木整整嚇到他兩次了，真是冤孽。

　　莫莫，裡邊就你一個人嗎？

　　…是。

　　莫文仔細看了看懷木身後的人，頓時驚得連疼都顧不上了。

　　大大大、大人？

　　小文？

　　……

　　方無盡蹲在了入口前，又驚又喜。

　　懷木沒騙他，一路上的擔心可算沒有了，全然忘了不久之前還在為莫文拿瓷枕砸他的茬堵人的事兒。

　　行了，你倆見到了，你該告訴我另一半了。

　　其實懷木思來想去也沒想出消息還能有什麽下一半，聽起來方無盡之前給的內容就已經是全部。

　　對方的人數，目的，途徑，都已經明明白白，還有什麽能說的？

　　方無盡伸手在懷裡摸了會，摸出個小瓷瓶，遞給懷木。

　　這什麽？

　　安神散。

　　哈？你給我這玩意能幹啥？這又沒人睡不著覺。

　　提及睡覺，懷木腦子裡靈光一閃，你該不會想告訴我，這玩意能讓人…

　　恩，能讓人一盞茶內睡上三天，用法很簡單，灑空氣裡邊就行了。

　　解藥呢？別回頭我自個兒也睡了。

　　你在用之前吃點血，隨便磕破哪兒，沾上血味兒在口鼻裡就成。

　　真的假的？別是蒙我的吧，要這麽好用你之前怎麽不用？

　　……

　　方無盡會告訴他當時自個兒慌裡慌張忘記了嗎？

　　你要不信就拿這條狗試試，反正我人在這跑不了，一點藥量也弄不死那狗，要是騙你，你殺了我易如反掌，不是麽？

　　聽他這麽說倒挺像那麽回事，只是懷木仍然有顧慮，方無盡這人說話能全信麽？萬一這是帶毒的，不是讓人睡三天而是讓人睡一輩子呢？麻花不就白嗝屁了？再說，他們也沒想要那些鷹爪都死，一下殺那麽多人是要出大事兒的，通緝榜上有個洪章的名兒做做樣子就行了，總好過動真格來燒山圍剿不是。

　　最近寨裡發生的事兒太多了。

　　懷木頭一回正兒八經喊了方無盡。

　　方大人，對不住了。

　　方無盡還沒反應過來就覺著鼻子上一陣劇痛，給一拳打得似乎都歪了，接著有什麽熱乎乎的東西流了下來，鑽進了嘴裡。

　　莫文愣住了，不明白懷木此舉何意，懷木你幹啥？大、大人你沒事吧？

　　懷木已經儘量放輕了手勁，但是看見他鼻血這麽噴出來一時還真有了對不住的情緒。

　　情緒容後再說，懷木忙不迭將那小瓷瓶擱方無盡鼻子底下，小心地打開塞子，沒倒出來，就讓他嗅了會。

　　方無盡肺都快炸了。

　　……這王八蛋匪子！

　　懷木把瓷瓶又蓋好收著，耐心等了一盞茶。

　　毫無異象。

　　方無盡仍然齜牙咧嘴擦著好像止不住的血，什麽也沒發生。

　　喔，看來沒毒，方無盡還好好活著。

　　看來他說的是真的。

　　你這小人！我好心想讓你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就打贏另外那隊人，你卻恩將仇報！

　　懷木悟了，原來方無盡說的下一半消息是指這個。

　　這東西好使，我乾脆直接拿去用在倪青身上好了。

　　千萬別！方無盡仰著腦袋讓莫文給他拍額頭，鼻血漸漸停了，一聽這個急得坐直了，叮囑道，這玩意對他沒用，他知道這東西怎麽解，回頭你們別打輸了，他要回來跟我算帳的。

　　那他手下不知道？

　　對，我用命跟你保證，就他一個人知道。

　　懷木一瞅時間差不多了，問莫文裡邊還能再多塞一個人麽，莫文大致摸了摸地方的大小，點著頭說，還行的，麻花也一塊進來都能待。

　　那成。

　　懷木真就提著方無盡的領子將他擠了進去，麻花搖著尾巴跟在後頭。

　　麻花，好好看著莫莫知道嗎。

　　汪汪。

　　懷木這才放心走了。

　　裡頭忽的又安靜了，莫文覺著這怎麽比起先前自個兒一個人的時候還可怕。

　　剛才方無盡和懷木的對話他隱隱約約聽懂了一些，心裡邊堵得慌，遂扯了個剛好奇的問題。

　　大人，你說那東西就那個將軍知道，為什麽啊？

　　啊？什麽為什麽？

　　他是頭，又有那麽多厲害的手下，都不會告訴手下世上有這種東西，好讓他們在碰上的時候可以自行解決的嗎？

　　方無盡擦乾淨最後一點鼻血，笑笑道，說了有什麽用，世間藥粉何其多，誰知道對方抽一瓶出來會是什麽東西，沒准是毒藥沒准是迷魂香，再說了，他既然是頭，當然得留一手，要萬一哪天養的那些人為別人賣命，背叛自個兒了，才能坐鎮全域不是。

　　那不就是眾叛親離了……

　　親人離不離這我就不知道了，哪個人能知道以後的事情啊。

　　莫文低頭沈默了會，沒說話。

　　方無盡卻是笑道，我都不計較你打我的事，還幫了你們，你很不開心嗎？

　　不是啊大人。

　　那是什麽？

　　莫文縮了縮脖子，沒敢看他。

　　我在想的就是您無緣無故的……

　　為什麽會突然想幫起我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