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這個被稱作“梟”的男子,據說是赤璉舅舅謝芝蘭的密友,此次受謝芝蘭所托,一路護送赤璉直至上京。
“聽著就不像是真名,還藏頭遮臉的。”慕容瑜搖晃著酒杯正談論他:“我看他身上殺氣那麼重,八成是天璣樓裏的人,那裏頭很多人都用奇怪的綽號。晏海,天璣樓你知道嗎?”
“郡主,天色已晚,明日還要趕路,你還是回自己房裏吧!”
“天璣樓裏可都是拿錢買命的傢伙。”慕容瑜一手撐著臉,另一隻手去夠酒壺。“只要你出得起價,沒有買不到的頭。”
“郡主,不能再喝了。”晏海把酒壺先一步拿到了手裏。“今夜就到這兒了,回去休息吧!”
“慕容極說,天璣樓是謝家的產業,暗地裏的那種。”
晏海停頓了一下,然後告訴她:“郡主,這些事,不應該讓我知道。”
“你說出去誰會信啊!你又不是慕容極!”慕容瑜哈哈大笑。
“郡主,你喝醉了。”
“人生在世,何以解憂,唯有滿飲杯中酒。”慕容瑜站起來,一腳踏在椅子上,一副意氣風發的樣子:“一樣都是活一輩子,循規蹈矩的多沒意思。”
晏海聽她這麼說,忍不住跟著笑了一笑:“我覺得郡主若是能生做兒郎,真是一位能夠縱橫四海,豪氣幹雲的好男兒呢!”
慕容瑜有點呆愣,她慢慢的收回了腳。
“要是生做兒郎……”她猛地從晏海手裏搶過那個酒壺,又給自己倒滿了:“男人有什麼好的,我生做女兒,不是一樣瀟瀟灑灑,快活一世?”
晏海看著她一口將酒悶下去了,連忙阻著這姑奶奶繼續往下灌。
“是我說錯了。”他拉著慕容瑜的手腕:“郡主這般巾幗,怎是一般男兒可比?”
“真的?”慕容瑜歪著頭問他。
“千真萬確。”
“很好!”慕容瑜拍了拍他的肩膀:“有眼光!”
她手勁奇大,只把晏海拍得一陣劇痛。
晏海忍著痛,伺機把她手裏的酒杯給拿了下來,繼續勸道:“那就請郡主體恤我,讓我早些休息吧!”
“你休息啊!”慕容瑜今晚比平時喝得更多,醉意也更重了幾分,她指著床鋪說:“不用管我,你先睡!”
晏海第一次遇到這樣的場面,一時之間無計可施。
“怎麼不睡?”慕容瑜還來勁了,一把拉住他的手腕,把他往床鋪上拖:“睡覺睡覺!”
“郡主!”晏海又好氣又好笑:“你快放開我!”
“你累啦!那我抱你……”她正要說出驚世駭俗的話來,卻猛地一個激靈,反手將酒杯彈了出去。
酒杯旋轉著從洞開的窗口射了出去,緊接著一道清脆聲響,這只酒杯整整齊齊分成了兩半。
裂做兩半的酒杯又鏗鏗鏘鏘,一路撞了下來,跌在了草地上。
晏海往窗外看去。
他們今夜借住的是本地鄉紳的院子,雖然不能算是繁華地方,但這鄉紳的院子修得倒是十分精巧,晏海這間屋子的窗戶雖然對著一處牆角,但也用假山石芭蕉樹造了一個精巧景致。
此刻,假山上站著一人,黑衣黑髮,身形高挑修長,垂落的手中握著一把足有四尺的黑色長劍。
從指尖到眼下,這個人幾乎被裹得嚴嚴實實,只露出了眼睛往上的部分。
“是你這傢伙,我有話問你!”慕容瑜已經湊到了窗前,朝那人喊話:“你平時怎麼吃飯的啊?”
那人卻不說話,只是冷冷的望著屋裏的孤男寡女。
“瞧你這樣子!真當自己是只夜梟嗎?”慕容瑜吃吃的笑:“你是不是迷路啦!赤璉她不住這裏!這裏只有我和晏海兩個人在!”
晏海相信,就算自己看不到,但周圍起碼有三四個冒疆帶來的人一直守在暗處。
但現在慕容瑜聲音這麼大,在夜裏不知能傳多遠,恐怕此刻所有人都知道了……
“郡主!”晏海急忙上前,想要防止她說出什麼更加荒誕的醉話來。
“看著挺厲害啊!”慕容瑜腳一勾,把靠在一旁的弓給拿到了手裏:“我試試?”
最後一個“試”字還在嘴邊,她已經用旁人根本看不清的速度拉開弓弦,一箭射了出去。
那人只是一個側頭,便避過了這雷霆萬鈞的一箭。
慕容瑜已經又從弓盒裏抽出三支箭來,以連珠之勢接連射出。
她這三箭角度刁鑽巧妙,且有先有後,封死了對方所有能夠避讓的軌跡。
那人卻只是抬起一隻手,輕描淡寫地在身前畫了半個圈,便讓這呼嘯而來的箭矢全數偏轉了方向,擦著自己的身子飛了過去。
“有意思!”慕容瑜眼睛頓時亮了起來,一下子抽了五隻箭夾在指間,握弓的手平放過來,搭上箭後如用弩一般對準那人。“小心了!”
她說完鬆開五指,箭矢雷霆萬鈞直射而去。
慕容瑜天生神力,據說十歲不到便能拉開一石之弓,旁人只當她用的是二石弓,卻不知她手上這把弓足有三石,而弓弦拉到極致之後所射出的箭,只怕真的能開山裂石。
一切如電光火石,幾乎在一眨眼間,慕容瑜便只能仰著頭,眼睛朝下看著離自己咽喉只有一寸的劍尖。
其實劍並未出鞘,但是她能夠清楚的感覺到,就算不出鞘,這把劍也能輕易把自己的喉嚨捅個對穿。
但問題是,她根本沒看明白這個人是怎麼避開了自己的箭,然後竄到面前用劍指著自己的咽喉的。
淋淋冷汗從她的額頭上冒了出來,帶走了所有的酒意。
“放肆!”
“大膽!”
好幾道呼喝同一時間傳了過來,一陣悉索聲後,足有六個人從四面八方將他們圍了起來。
“你這狂徒,快些放下劍來!”其中有人這麼喊,但是誰也不敢靠近過來。
因為靠的近,慕容瑜清楚地看到了這人五官裏唯一露在外頭的那雙眼睛。
梟者凶也。
而這雙眼睛烏沉沉的,戾氣幾乎要滿溢出來,簡直凶的令人膽破心驚。
“好劍法,好武功。”利刃在喉,慕容瑜甚至說話都不太敢有大起伏,只能用非常平白的語氣讚歎道:“好厲害。”
那柄黑色長劍的劍身上突然就多了一隻手。
慕容瑜倒抽了一口涼氣,但是預想中鮮血四濺的場景其實並未發生。
因為殺氣太過兇猛濃烈,她並沒有意識到,這把劍其實還在劍鞘裏面。
所以其實這只手只是在她面前,推開了一把還在劍鞘裏的劍而已。
周圍陷入了一片寂靜。
“這位梟先生。”晏海站在慕容瑜的身邊,頗為恭敬地說道:“郡主不過是興之所至,與先生開個玩笑罷了,您可別當真啊!”
梟一眼掠過他,收回了長劍,輕輕一躍便踏著假山回到了圍牆之上。
“不許動手!”慕容瑜制止了那些蠢蠢欲動的護衛們。
梟似乎根本不屑理會,如同來時那樣,悄無聲息地融入了黑夜之中。
慕容瑜趴倒在窗框上,此刻她的酒已經完全醒了,趴倒只是因為腳軟站不住而已。
“太可怕了。”她喃喃說道:“我還以為喉嚨上會多個窟窿。”
“郡主你可還好?”晏海安慰她:“我看他只是因為你突然拿弓射他,所以就嚇唬你一下。”
“你知道什麼,他……”慕容瑜突然停住了,然後上下打量了一下晏海。
晏海被她看得毛毛的,往後退了一步。
“你剛剛拿手去抓那把劍啊!”慕容瑜用不可思議的目光看著他:“你一點也感覺不到嗎?”
“什麼?”
“殺氣啊!他剛剛拿劍抵著我的時候!”慕容瑜整個人掛在窗前,喘了口大氣:“這個人不知道殺過多少人,那個眼神簡直凶得要命,嚇死我了。”
“我不懂武功。”
“是啊!我老忘記這事!”慕容瑜覺得自己腦袋有些轉不過來。“算了,我還是回去喝點酒壓壓驚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