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不!不能說音容笑貌,畢竟我們誰都從來沒有見到過你真正的樣子……”
晏海兀自昏睡著,自然聽不到他說了什麼。
而殷玉堂也並不是想要讓誰聽見。
此時此刻,他的心裏,充滿了某種想要與人傾訴的欲望。
卻和誰都不能說!
他仔仔細細地看著眼前這個人。
他找了許多年的這個人,用一副毫不出眾的樣子,在朝暮閣裏……做了個管事?
這真是一件他連做夢都想不到的事情。
就算已經能夠確認了,但殷玉堂的心裏,還是覺得這一切太過無稽。
誰能信呢?
著翠羽,佩明珠,一劍光寒殺人無算的翠微君……
殷玉堂想,這世間真是無奇不有。
他又看了看躺在床榻上的這個人。
這是他真正的容貌嗎?
殷玉堂又生出了幾許不確定。
太普通了!
殷玉堂還記得這個人好醇酒愛美人,拈金拋玉,喜世間奢華之物……尤其後來那幾次相見,這人雖然都是不同面目,但皆是世間俊彥,從不曾見如此普通的模樣。
那種能夠完全變成了另一個人的方法,已然超出技藝的範疇,入了“術道”一途,若不是靠這龍鱗……殷玉堂再次摩挲了一下手中那塊紅色的鱗片。
當年他們幾個人私底下也曾經議論過,為何翠微君如此頻繁易容改扮,得出的結論是,翠微君真正的模樣,必定是不怎麼上得了臺面,所以才執著於扮作自己所偏好的樣貌。
看著看著,殷玉堂忍不住伸手,想要摸摸這個人的臉。
他十五歲那年就非常好奇,這個人的臉摸上去到底是什麼感覺。
但是十五歲的殷玉堂,並不敢去摸翠微君的臉。
可到了如今……
“殷玉堂,你這是在做什麼?”
殷玉堂驀然一驚,忙不迭地轉頭看去。
雲寂站在鏤空雕花的屏風前,用那雙顏色極深的眼睛盯著他看。
面色不善。
殷玉堂深吸了口氣,直起身來。
“雲閣主。”他朝著雲寂微微一笑。“閣主是什麼時候進來的,我一點聲響都沒聽到,真是把我嚇了一跳。”
他如此坦蕩蕩的,倒是讓人不知如何開口詢問。
難道要問,你為什麼獨自在這屋裏,你要對晏海做什麼嗎?
“王爺,你怎麼一個人在這裏?你在對晏海做什麼?”屏風後面,露出了慕容瑜充滿疑惑的臉來。
“小魚啊!”看到她,殷玉堂的笑容更明顯了一點:“我只是覺得,這位晏先生,與我認識的一位故人有些相似,忍不住想要湊近些看看。”
“故人?”慕容瑜眨巴了一下眼睛:“什麼故人啊!”
“很久以前認識的,於我有極大的恩惠……”殷玉堂一副不願意詳細說的樣子:“方才我遠遠看了一下,只覺得有些相似,又是越想越覺得疑惑,便再過來看清楚一些。”
“真的啊!”慕容瑜走了過來,她背著長弓,頭髮也有些淩亂,一臉風塵僕僕:“那看清楚沒有啊!晏海是不是你的恩人?”
“不是……”殷玉堂有些失落:“雖然相似,但細看卻並不是。”
“肯定嘛!”慕容瑜不以為意地說道:“晏海怎麼會是王爺的恩人!”
殷玉堂看向雲寂,其實這些話都是說給雲寂聽的。
雲寂終於開了口。
“既然如此,王爺就請回吧!”他淡淡的說道。
慕容瑜此時已經看到了晏海摟在懷裏那件衣服。
她眼力極好,方才見到雲寂之時就覺得奇怪,雲寂身上的外衣雖然和早上那件挺相似的,但終究不一樣。
卻原來那件衣服是在這裏。
有問題!
有意思!
有……
“郡主。”此時殷玉堂已經到了門邊,雲寂也已經走到了屏風外。
“閣主,我方才和你說過的。”慕容瑜走了兩步轉過屏風:“你把照顧晏海的活給我吧!”
“郡主,這話不需再提。”雲寂轉身朝門外走去:“如今晏海的身上還系著白淳淳的命案,我不知郡主究竟是何用意,但此事並不妥當。”
“我真沒別的意思,就是挺喜歡他的啊!”
走在最前頭的殷玉堂正要跨過門檻,卻不小心絆了一下,差點摔倒。
雲寂皺著眉頭,裝作沒有聽到的樣子走了出去。
慕容瑜摸了摸鼻子,無奈地跟在後頭。
三人先後走到了摘星樓的大廳裏,而此時裴不易與殷湛也從冰室裏出來了。
“師兄。”裴不易立刻走到雲寂面前。
雲寂比他高了有近一個頭,如此仰望之下,裴不易又有些說不出話來了。
他只能回頭去看殷湛。
殷湛卻左顧右盼偏不看他,還索性跑過去和殷玉堂說話了。
裴不易頓時心中空蕩蕩的無處著力……
“不易。”雲寂對他說:“白淳淳你不用管,晏海你得看顧好了。”
“可以都管!”
雲寂連“不”都懶得說,轉身對殷玉堂說道:“我已經派人向白家傳訊,估計三日之內便有回音,到時還得請王爺做個見證。”
“王妃的病剛有起色,還是得仰賴摘星樓中的諸位。”殷玉堂看了眼明顯在生氣的裴不易。“若是有什麼我能做的,閣主不用客氣。”
“不敢。”
“那我就不耽誤閣主了。”殷玉堂皮笑肉不笑地告辭,帶著殷湛就走了。
“閣主。”李珂走了過來。
“摘星樓中多安排些人手。”雲寂收回目光。“但凡閒雜人等,俱不可入內。”
“是,我會抽調信得過的人過來。”
“走吧!”
二人就這樣走了出去。
“師……”裴不易僵直地站在原地。
他也沒有別的辦法,忿忿轉身卻被身後的人頭嚇了一跳。
“你是閣主的師弟嗎?”慕容瑜非常友善地問:“我聽說過你,摘星樓都是歸你管的。”
“你誰?”裴不易上下打量了她一下。
“我叫慕容瑜!”慕容瑜朝他笑了一笑:“按輩分,我是殷赤璉的表妹,也應該叫你師叔的!裴師叔!”
“喔!”裴不易不甚感興趣地應了一聲。
“不知道裴師叔有沒有聽說過我兄長慕容極?”
“剝皮閻王?”裴不易倒是有了一點點興趣:“他很會剝人皮嗎?”
“哪能啊!”慕容瑜哈哈哈的笑:“他手笨得很,剝個橘子皮都四分五裂的,哪會剝人皮這種複雜的手藝?”
裴不易頓時沒了興趣。
“哎哎,裴師叔,你先別走!”慕容瑜擋住了他的去路:“我兄長雖然不會剝皮,但是我離開上京之前,他跟我說了一些很有意思的事情,我如今說給你聽聽,你聽完再走不遲。”
“不用。”裴不易很不耐煩。
“上京在這三個月之內,出了十多起離奇的命案,死的都是年輕的姑娘,死狀特別淒慘,鬧得人心惶惶的。”慕容瑜只能長話短說:“我兄長有一個得力的手下,名字叫做趙益的專門負責去查這事,可是後來他也死了,你猜猜,他是怎麼死的?”
裴不易想要離開的腳步突然停了下來。
“死了之後三四天才被發現,那時候依然身體柔軟面色如常,全身並無傷口,剖開之後發現……”
“剖了?”裴不易一把抓住她的手腕:“誰剖的?”
“薛長短。”
“他很好!”裴不易激動起來:“發現什麼?”
“這個……裴師叔,我有個不情之請,還希望你能夠答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