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6章
但這只是旁人所見。
在雲寂自己來說,他此刻眼前一片猩紅,彷彿有什麼紅色的東西不停滴進他的眼睛。
很痛!
又尖銳又沉重,但是偏偏卻閉合不上……
“他怎麼了?”有人在身旁問道。
“衛恒,你別過去!”有人在說:“他指不定要發狂。”
那些閃著微光的鮮紅銀白慢慢消失,他的眼瞳逐漸被黑色浸染覆蓋。
那些疼痛也終於漸漸平緩下來。
他側過頭,發現躺在一片柔軟的草地上,身旁開著不知名的花兒。
隔著一段距離的地方,有三個人充滿戒備地看著自己。
雲寂坐了起來,抬頭看了看天空,晨星初現,應當是破曉時分。
“那個……”有人試探著問他:“你可是清醒了?”
他看著說話的人,微微皺起了眉。
“你還認得……”那人看了看,指著身旁的另一人說道:“他嗎?”
被指到的殷玉堂有些不安,面露緊張的看著他。
“月留衣。”他不解地問:“你這是做什麼?”
月留衣剛鬆了口氣,但轉念一想,心又提了起來。
“那個……你還記得嗎?”
“什麼?”他站了起來,覺得頭裏有些昏沉。
“晏海。”衛恒脫口而出,月留衣都沒有來得及阻止他。
恰在此時,眾人的腳下傳來一陣奇異的鳴響。
聲音沉悶綿長,雖然隔了非常遙遠的距離,卻依然讓人覺得心慌。
與天地自然相較,人實在太過微渺了。
“怎麼回事?地動嗎?”殷玉堂只感覺整個人都搖晃了一下,差點往前栽倒,他慌忙抱住身旁的樹木。“我們快走吧!這島好像……”
月留衣彈出一片樹葉,點住了他的啞穴。
“地底轟鳴,可能就要地動,我們是該走了。”雲寂居然接了殷玉堂的話頭:“留在此處很不安全。”
“雲寂。”月留衣忍不住沖上兩步。“你真不記得了?”
“什麼不記得?” 他打量著四周,認出了一旁的無盡淵。“此處距離出口還有一段路程,我可以……”
“我問你,記不記得晏海?”
雲寂的目光居高臨下的與她對視,讓她立刻對自己的衝動感到了後悔。
月翠微八成抹掉了雲寂的記憶,自己這麼直接質問,若是讓他生了懷疑那就糟了。
“我……就是你剛剛撞到了頭。”她不太利索的解釋:“我就是怕你撞壞了,就……問問你。”
“我沒事。”雲寂收斂起了氣勢,看著還躺在另一邊的阿瑛。“衛大夫,那孩子可有什麼異常?”
“有異常的是你。”衛恒又問:“你真的不記得晏海了?”
“你們總提晏海做什麼?”雲寂倒沒有發怒,但顯然也有些不愉快:“他都死了那麼久了,與此時此刻到底有什麼關聯?”
接著他發現,所有人的表情都不太對。
“怎麼,你突然想著替他報仇了?”雲寂手指輕拂,月留衣覺得一股勁力湧來,生生被逼退了好幾步。“我當年是殺了他沒錯,但是他先欺騙我在先,這件事我以為我已經說得很清楚了。”
他看上去有些不愉快,和說話的語氣十分合襯。
但是這不對!
“你胡說……”衛恒正要出言駁斥,卻被月留衣點了啞穴。
“這事我當然是知道的。”月留衣沉著臉。“我就是再跟你確認一下,那是什麼時候發生的事情?”
“約莫七八年了。”雲寂越過她,目光定格在她身後某處:“我也覺得後悔,只是當時怒火攻心,一時錯手罷了,若是換了如今……可能也不會那麼衝動。”
“好……好。”好你個月翠微,居然把事情做得這麼絕。“這還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情……”
雲寂突然飛身而起,掠過他們的頭頂,直往無盡淵中跳去。
眾人都嚇了一跳,定睛一看才知道他是沖著懸崖絕壁上的雪霰花去的。
月留衣借著這個機會,飛快地解開了衛恒的穴道。
“聽我說話。”她搶在衛恒前頭說道:“這是月翠微自己的決定,是他臨死之前的心願,你若是還顧念著與他的情份,就好好配合著我來。”
衛恒臉上閃過複雜的情緒,似乎不太贊同。
“我們得穩著他,他現在已經不再是尋常人了……”月留衣咬了咬嘴唇,抓著他的手腕對他說:“阿恒,巧兒身上也有血毒,現在只有他能救得了巧兒,我們賭不起。”
說完之後,她不敢再看衛恒,轉向殷玉堂。
“殷十二……”
殷玉堂抬起手,示意她不用說了,朝她點了點頭。
“好!那等會你得想辦法,讓船上的人集中到一處,其他的事情,讓我來做就是。”
“你……”衛恒在她身後望著她。
月留衣背對著他,胸口不住起伏。
雲寂落在了他們身旁,手中拿著好幾隻開得正盛的雪霰花。
“你們剛才說的話是什麼意思?”他低頭聞了聞手中的花朵,雪霰花香氣清冽,卻不知怎麼讓他覺得彆扭,他問月留衣道:“這花的味道,怎麼不太對?”
“什麼不對,雪霰花本來就是這個味道。”月留衣臉頰抽動:“雲閣主好耳力,離得這麼遠也能聽清楚我說了什麼。”
“你不是說我不尋常了?”他摸了摸嬌嫩的花瓣:“你說這叫什麼花?”
“雪霰花。”她握緊了剩下的那只手掌。
“在外面能種活嗎?”
“應該……可以吧!這島上的活物都比外頭要頑強些。”
“這話有意思……不過這花名寓意不是太好。”雲寂又湊上去聞了一聞:“既然你說它頑強,我就把它帶回去種在千秋山上,以後就叫千秋花吧!”
他說完之後手掌一翻,只見一陣銀白的火焰騰空而起,將那些花朵裹挾其中。
月留衣對這些火焰極為恐懼,慌忙往後退了幾步,還差點絆倒,多虧被衛恒一把扶住。
衛恒和殷玉堂也是被嚇了一跳,雖然在雲寂醒來之前,月留衣大致說了一下,說他在隱秘之地得到了某種“超越凡俗”的力量。
但是這樣的“超越凡俗”,還是遠遠超出了他們這些凡俗之人的想像。
那些花兒在火焰之中並沒有被焚毀,而是漸漸變回了種子的形狀。
“月留衣,這島上還有別的花嗎?”雲寂手一招,火焰就熄滅了,只餘了幾粒花種在他的手心。“有香氣的那種,特別的香氣,那種香味……”
他側過頭,看向月留衣,似乎在想該怎麼形容。
月留衣心頭大震,總覺得他意有所指,差點就變了臉色。
衛恒卻擋到了他們二人之間。
“雲閣主,你答應了要救我的女兒。”他好像完全沒有被雲寂那種異常的變化所影響。“希望你還記得。”
“應該的。”雲寂回想了一下自己答應的原因,然後才說道:“若是上不了這個島,得不到白昭的力量,我也掌控不住寂滅之火。”
“那就好。”衛恒點了點頭。
只有抓住他手掌的月留衣知道,他的手心裏都是冷汗。
雲寂,已經不再是原本的雲寂了……光是在他面前站直,彷彿就需要耗盡所有的力氣……月翠微那點幻術施展在這樣的雲寂身上,真的能頂用嗎?
又一陣隆隆轟鳴從他們身旁的無盡淵裏傳來,聲音在絕壁之間回蕩不休,彷彿下一刻就要天崩地裂。
“那我們快些走吧!”月留衣穩定了情緒,催促道:“這裏到岸邊還有很長的路,晚了恐怕又有什麼變故。”
雲寂不置可否,他將花種收進懷裏,揮手放出了一朵火焰。
火焰在眾人面前猛地變大,變成了一道火牆。
透過這道火牆,他們隱約能看到海岸邊的景色。
“走吧!”雲寂第一個跨了進去。
衛恒跟著要走進去,被月留衣一把拉住了。
“沒事,你帶著那孩子。”衛恒看到她擔憂的神情,覺得腦子裏更混亂了。
他擺脫月留衣的手,學著雲寂進了火焰裏去。
殷玉堂走過來,指了指自己的喉嚨。
月留衣解開了他的啞穴。
“秋藍玉。”殷玉堂立刻就說出了這個名字。“不能讓他知道。”
等月留衣點頭表示自己明白了,他看了看這神奇的火牆,嘴裏嘀咕了幾句,跟著走了進去。
月留衣把阿瑛拎到手裏,臨走之時,她環顧周圍,眨了一下泛紅的眼眶。
她有預感,自己這一生再也不會踏足這個地方了……
她對著腳下的土地說道:“我只能盡力……”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跑進了火焰中去了。
幾乎是跨出幾步,就從無盡淵旁走到了海岸邊。
但還沒有來得及感歎這有多麼神奇,月留衣就發覺情況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