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十幾個小時的罷工時間對德維特來說是相當奢侈的， 尤其是在這種關鍵時刻。

　　看著被排得滿滿的工作清單和資訊箱，溫瑾覺得辣眼睛的不行，然而德維特看上去心情卻似乎相當不錯， 完全沒把這些當回事一樣。

　　就那渾身舒爽的模樣，溫瑾深深懷疑此時此刻再把多一倍的工作量給他他都不會有任何怨言。

　　“工作狂。”溫瑾也不知道從哪八卦時，學來了這麼個詞， 這會兒腦內靈光一閃，直接給用上了， 完了還覺得特別貼切。

　　德維特挑了挑眉毛。

　　溫瑾還怕德維特這個老古董聽不懂， 一臉高深莫測地給他解釋， “網上說， 就是一種工作成癮症， 對工作特別依賴，離開了就活不下去了， 是一種什麼什麼障礙病。”

　　德維特看了他一眼，“那應該是狐狸狂。”

　　“什麼狐狸……”溫瑾頓了頓，隨即反應過來了對方的意思，彎了彎眼睛，隨後伸腳輕輕踢了對方一下。

　　大約是因為本體是狐狸， 所以溫瑾並不是很喜歡穿鞋， 以前在洪荒大陸就不喜歡， 更別提亞述這邊這麼硬的鞋了，往往是一上車就要立馬把鞋脫掉的。

　　那頭德維特被溫瑾踹了也不生氣，順道抓住了對方亂蹬的腳， 而後在後跟處給他輕輕地按了按。

　　那應該是什麼穴位，德維特的手勁用得剛剛好，沒多久，舒服的感覺瞬間傳進了溫瑾的身體裡。但對方指尖的溫度和觸感，也帶著什麼記憶一起躥了進來，有些熱騰騰的。

　　感覺到不對勁的溫瑾連忙把腳縮了回來。

　　德維特看上去似乎有些捨不得。

　　“節制。”溫瑾瞪著德維特，“剛剛才做完一次，你想什麼呢？”

　　雙修會有什麼副作用他都不知道，還得再觀望觀望。

　　小尾巴說到底是人，和他相差太大，萬一到時候被他吸幹怎麼辦？之前德維特就已經不聽他勸阻超額做了兩次，頻率再增加的話，他覺得小尾巴早晚會自己做死自己的。

　　就算舒服也不能不要命吧。

　　不對不對，不能繼續想了。

　　越想越覺得身體不對勁的狐狸晃晃腦袋，腦海中一轉，臨走前那個盯著德維特的姑娘就出現在了他的腦海中。

　　溫瑾眨了眨眼睛，突然八卦了起來，“走前那個姑娘是去找你母親的吧，是不是要和她去參加那個什麼尤塔宴會？”

　　“不會。”德維特搖頭，“我母親她不喜歡尤塔人。”何止不喜歡，簡直深惡痛絕，負責這種宴會的主辦方恐怕都不敢把邀請函往她面前送。

　　“哦……”溫瑾有些遺憾地應聲，但是轉念一想，又覺得不對勁，“那那姑娘去你家幹什麼？”

　　德維特：……

　　他發現他家小狐狸秋後算帳的能力也越來越強了，這姑娘去他家幹什麼，德維特不用想都知道，這不是他想當然，純粹是因為同樣的事情過去發生過太多太多了，用老管家的話來說，就是但凡他住在家裡的時候，莊園裡就會熱騰起來。

　　德維特不像溫瑾，他的脾氣不可能讓哪個地方增加活力，所以這個熱騰，是指造訪的人。

　　那個姑娘看上去對莊園挺熟悉的，所以沒猜錯的話，她應該不是第一次來。而瑪格麗特夫人平時並不怎麼喜歡有人去莊園找她，唯獨在德維特回來的時候，對這些造訪者不拒絕。

　　但這種事德維特不知道怎麼和溫瑾解釋，於是想了想，硬著頭皮忽略了溫瑾後面那個問題，反問他前面那個略帶可惜的語氣，“你想去那個宴會？”

　　“挺想的，熱鬧的地方我都喜歡，何況我還沒去過你們這的宴會呢。”溫瑾點點頭，完了之後似乎又想到了什麼，伸手在德維特肩膀上揍了一拳，“你別岔開話題，我問你她幹嘛去你家呢。”

　　知道這一下是躲不過了，德維特正打算解釋的時候，卻又想到了什麼，突然勾了勾唇角，“專門為你辦一個屬於你的宴會，你想不想要？”

　　“等這個宴會辦出來，她們就不會再去了。”德維特說完又補了一句。

　　溫瑾一愣，有些好奇地看著他，“什麼宴會？”

　　“就是---”德維特才剛剛說兩個字，他的終端就突然一閃，那是條緊急資訊，上面只有兩個字，“動了”。

　　德維特一看見那兩個字，面色就變了變。

　　“嗯？”溫瑾坐在旁邊一頭霧水，等了好一會兒，才見旁邊的德維特輕輕地歎了口氣，“你去星網上看一眼。”

　　•

　　換在過去，十幾個小時時間連一天都算不上，常人基本過了就過了，都不會在意。

　　然而這一天，卻不是這樣，溫瑾花了很長很長的時間，才終於把落下的這十幾小時裡，星網上發生的事情補完。

　　首先，紅寶石在發完那個震驚整個星網的，有關契獸新猜測的帖子之後，就直接銷聲匿跡了，一直沒再出現過。

　　然而他那一個帖子卻仿佛敲開了亞述人們新大門一般，哪怕他不說話，一些被他打開新思路的人們也開始就著這條脈絡思考下去，各種各樣的爆料貼推測帖如雨後春筍般一個接一個地開始冒頭。

　　頗有些勢不可擋的架勢。

　　就這麼短短一段時間內，亞述人挖出的料子一個接一個，從JU所在公司和那些角鬥場有經濟交易的鐵證，再到JU所在公司其實並非JU創建，早在二十多年前就出現在了亞述，期間一直在暗中催動地下鬥獸場發展，只不過等到JU來了亞述後，換了個殼子和包裝然後落到JU身下罷了。

　　甚至有UP受到啟發，將亞述這麼多年來所有有關契獸的輿論戰爭全部整合，發現那些最初開始帶動反契獸的組織，都和這家公司曾經有過交易或者聯繫。

　　在這期間，這家公司雖然殼子和名字換了好幾次，然而在近乎全民的精密搜索和某些暗中若有若無的推動力量下，這些證據最終還是擺在了亞述人的面前。

　　“尤塔人厭惡契獸”、“尤塔人為什麼討厭契獸”、“尤塔人為什麼在暗中推動殘害契獸的活動”、“十九年前引爆戰爭的尤塔研究到底研究的是亞述人，還是亞述獸”，這些討論帖在論壇裡始終位居榜首，而被扒出來的線索，也讓所有關注這件事的亞述人心中為之一振。

　　甚至甚至已經有很多亞述人，在官方遲遲不回應的現狀下，開始鼓動人們去找那群受到尤塔一而再再而三攻擊的契獸，和那個傳說中可以變成人的契獸。

　　而當有爆料稱能變成人的契獸早就和亞述官方有過接觸，只是官方沒有對外放出消息後，星網上再一次震動了起來。

　　溫瑾看著這些評論，實在忍不住皺了皺眉，“陳雄知道這些嗎？”

　　德維特頓了頓，搖頭。

　　“這些……都是你安排的？”溫瑾歪頭看他。

　　“不是。”這一次德維特回答的很快，“亞述人不是假的，輿論不可能真的被哪一方完全控制，最多只能引導。”

　　換句話說，就是發展成今天這幅模樣，有他的手筆，但更多也是亞述人自己的心聲。

　　溫瑾按了按下巴，似乎思考了一會，“你想把輿論引成什麼樣子？”

　　“我沒想過要引，我只是想把這麼多年來亞述人應該知道的東西告訴他們。”德維特目光落在前方，透過車窗，看著夜幕降臨的亞述，“尤塔人和蟲族，都是亞述的勁敵，這點立場從未被模糊過，但契獸……”

　　不一樣。

　　“我之前有派人想接觸他們，還走了陳醫生的管道。”德維特說著，有些遺憾地搖了搖頭，“但是對方並不想繼續和我們合作。”

　　溫瑾看著他。

　　“動了，是卡塞那邊收到的消息，說的就是契獸。”德維特看著那螢幕，面色有些凝重，“尤塔族侍衛隊的人已經和契獸有接觸了。”

　　契獸拒絕了他的邀約，但卻和尤塔人有接觸，這對亞述來說，是個非常不好的信號。

　　“冰凍三尺，”溫瑾支著下巴，手指在光屏上隨意地晃了晃，“需要我幫忙？”對溫瑾來說，只要能量充足，以他現在的身體，控制那群契獸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德維特頓了頓，看著溫瑾，然後點了點頭。

　　“你確定？”溫瑾揚起了一邊眉毛，他確實可以控制那些契獸，但是這無非是個以長痛來代替短痛的做法，尤其是……溫瑾並不覺得亞述如今的做法已經拐到了正確的軌道上。

　　就算這件事的開頭，和過程中都有尤塔人的手筆，落到今天這個模樣，也絕不能把過錯全部推到尤塔人身上。

　　星網上此時此刻的輿論，依舊是亞述人在企圖尋找遮羞布的結果。

　　“契獸一直拒絕和我們接觸，陳醫生也沒辦法，”德維特看上去似乎有些頭疼，“他們現在連自己的訴求都不肯說了，我想……”

　　德維特說完，把目光看向了溫瑾。

　　後者頓了頓，隨後了然地挑了挑眉，“你覺得我們都是獸類，所以或許我會瞭解他們的心境？”然後讓他幫忙想想，如今的契獸，要的到底是什麼，達到什麼樣的局面才能夠滿足？

　　德維特應聲。

　　溫瑾目光在他身上看了看，又低頭看了看光屏上的言論，然後突然扯出了個笑，“我會把你們都殺掉。”

　　德維特一愣。

　　就好像當初在郊外的時候，陳雄企圖最後做一次掙扎，但卻被炮口無情地對準時，溫瑾說的話一樣，在這種地位差距下，暴力才是翻盤的最直接手段。

　　不過，從虎王和陳雄前前後後的做法來看，他們很顯然要的不是這個。

　　於是溫瑾歪了歪頭，挺認真地幫德維特想了許久。

　　“我和契獸不一樣，”溫瑾摸了摸下巴，確實不一樣，雖然原形的時候看上去差不多，但別說是亞述的契獸了，哪怕是洪荒大陸的妖獸，他都難以生出同為獸族的共鳴之情，所以他可以為契獸的遭遇唏噓，但卻不會因為他們的遭遇而悲憤。

　　這件事讓溫瑾去想，大概和被人背叛差不多，所以……“我會想殺掉，一了百了。但我覺得你們這兒的契獸，可能和我的想法還有點不一樣。”

　　德維特看他。

　　“之前，虎王被襲擊的時候，除了那兩個他們辨認出來的尤塔人以外，沒有襲擊別人，後來陳雄也選擇給你們機會，從山區到後來的談判，但是結果都很不盡人意。”溫瑾輕輕地在膝蓋上拍了拍，“很顯然，他們對亞述人可能抱有什麼感情。”

　　那他就不能用普通背叛思路去理解了，應該換一種。

　　溫瑾對上德維特的目光，很認真地說道，“我和你在一起了，你因為誤會離開了我，傷害了我，任我怎麼說都不聽。”

　　這個比喻顯然讓德維特聽上去有些難以接受，他皺眉，根本無法想像溫瑾被任何人傷害的樣子，更何況是自己，“不可能。”

　　“但對亞述的人和契獸來說是這樣的。”溫瑾摸了摸下巴，想到了那天的虎王，突然歎了口氣，“所以，你想讓亞述人和契獸回到以前的狀態，兩全其美是不可能的。”

　　“妖獸自古忠貞，我雖然不知道他們為了什麼忍耐亞述人這麼長時間，但換做我，德維特，走到這個地步，是絕不可能重修於好的。”

　　不殺人已經夠仁慈了。

　　如果他們還真的有心，那就應該明白，亞述人這一次，必須割血。

　　德維特過了良久，才點了點頭，“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