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完結篇

　　（九）

　　山洞外。

　　一隻胖橘揣著小手，團在稻草上，瞇著眼睛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不遠處，紅衣貌美的女子皺著一雙遠山黛，朝一旁凝視那橘貓的男人不太肯定地道。

　　「你確定它就是你一直找的那隻貓？」

　　「嗯。」

　　紅衣的俊美男人點了點頭，眸子裡滿是溫柔的笑意。

　　「你當年點它成妖，它五百年來就是這樣回報你的？」

　　紅衣女子沒好氣地道，「你自己看看，看看！整整一天了，除了吃，就是睡！」

　　男人聞言，只笑瞇瞇地合攏衣袖，學著貓兒那般揣起了手。

　　「貓兒都這樣……」

　　「可五百年大限已至，你馬上又要死了。」

　　女子搖了搖頭，歎息道，「下一個五百年，你難道還要這般天涯海角的尋它？」

　　紅衣男人垂下金色的眸子，「看我與它的緣分罷。」

　　過了一會兒，女子忍不住酸酸地道，「不過就是五百年前臨死的時候陪了你最後幾天，你就對它這般上心。」

　　紅衣男人輕輕一笑，「一個人很孤單的，你不懂。」

　　女子嗤笑一聲，冷著臉道，「一輪又一輪地涅槃，你我早是數不清多少歲的老鳥了，說的跟誰沒孤單過似的。」

　　「可它在我最孤單最需要陪伴的時刻出現了。」

　　紅衣男人溫柔地笑著，好看的嘴角微微上翹，「於是它就在我心裡了。」

　　說罷，他忽地偏過頭，抬手理了理紅衣女子束髮的翎羽，「你最精通天地之數，可否看看下一世我與它可還有緣分？」

　　鳳火沖天，群鳥哀鳴。

　　待一切平靜。

　　紅衣女子踱步到一團黑色的灰燼處，從灰裡扒拉出一顆晶瑩潔白的鳥蛋。

　　她飛身在林中穿梭，到山洞外瞧了瞧那只胖貓。

　　夜色下，胖貓四仰八叉地仰著肚皮，睡得咕嚕嚕的。

　　女子嫌棄地皺了皺眉，對這懶貓真是打心底一百個看不上。

　　她掐了掐指尖，閉目算了算，便又飛身上樹，尋到了那個滿是鳥蛋的雀窩。

　　「有沒有緣分，也不一定都是天定的，你的緣分，就是本姑娘給你的。」

　　她敲了敲手中的蛋，將它放進了麻雀窩裡。

　　隨即一聲長鳴，化作一隻赤色火凰，拍打著炫目的長翅，破雲奔月而去。

　　半個月後，饞嘴的橘貓路過，見到一窩肥美的雛鳥，二話不說就竄上了樹。

　　（十）

　　「咪？」

　　白蕭醒來時，兩人已不知怎麼回到了客棧裡。

　　小白初枕著他的肚子正睡得香甜，臉上還掛著淚痕，身上也髒兮兮的，白蕭自己的毛也亂糟糟的。

　　他不住拿爪子扒開白初的臉，打了個滾兒翻身起來，震驚地發現自己的修為全部回來了，體內竟然還多了一顆五千多年修為的妖珠。

　　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那之後到底發生了什麼。

　　……可不管怎麼說，白蕭舔了舔爪子想，他已經是有五千五百年修為的大妖怪了，今後可以好好保護初兒，再也不怕花妖纏上門了。

　　小白初醒來的時候，迷迷糊糊地就下意識在床上一摟，哪知竟摸了個空。

　　它揉了揉眼，回過神來立即驚坐而起，四下看去，只有床上粘著一堆貓毛，白蕭卻不見了。

　　正心急如焚地下床要去找，窗子突然從外向內大敞四開，一名衣衫如火的美貌女子翻窗進來，走上前來捏了捏白初白嫩嫩的小臉蛋兒。

　　白初被捏著臉，眨眨眼，聲音軟軟糯糯地道，「啾。」

　　那紅衣女子眉眼彎彎，「可都記起來了？我還怕你自凡火中生傷了神魂，一輩子都想不起自己是誰了。若真如此，倒是我的罪過了。」

　　白初搖了搖頭，皺眉道，「啾。」

　　那女子忙擺擺手，「莫慌，我知道那只胖貓在哪，你別這麼著急。你我有些年沒見了，敘敘舊罷。」

　　白初揉了揉臉頰，「啾。」

　　那女子驚道，「原來凡火還有這般影響，那你既鳳又凰，今後可如何是好。」

　　白初歎了口氣，「啾。」

　　那女子點了點頭，「也好，也罷。」

　　她朝白初伸出手，「走，我帶你去找他。」

　　白初立即化回一隻小鳳凰，落在女子手臂上，女子頓時被它重得手臂一彎，不禁嘴角抽了抽，「幾年不見，鳳尊殿下倒是越發的富態了。」

　　白初老神在在地蹲下，小爪子被肥肥圓圓的肚子遮住。

　　「啾。」

　　「什麼？你說養肥了好吃？」

　　那女子聞言呆了呆，突然朱唇輕啟癡癡笑道。

　　「誰吃誰？」

　　（十一）

　　紅衣女子帶著白初穿過街巷。白初的羽毛在夜幕下熠熠生彩。

　　來往的行人都駐足指點，一書生敲打折扇，讚歎道，「好美的鳥兒，真真是從未見過的，竟像是書裡的鳳凰一般。」

　　另一書生立刻嗤笑道，「這書裡有這麼肥的鳳凰？」

　　白初閉著鳳目，假裝聽不見。

　　紅衣女子七拐八繞，終於將它帶到一處暗巷。

　　那巷子正嘰嘰喳喳的好不吵鬧。

　　原來是一家賣鳥兒的店。

　　鳥籠子裡的鳥兒撲騰著翅膀亂飛，鳥毛鋪天蓋地。

　　一隻胖胖的橘貓正蹲在在店門口，眼巴巴地盯著那些鳥兒。

　　白初立即化為人形，朝那店門口撲了過去。

　　白白嫩嫩的小胳膊蓮藕似的圈起，一把將那胖貓摟在懷裡。

　　「咪。」

　　胖貓頓時被白初壓得直不起腰來。

　　一道白光後，白蕭化為原型，反手將白初抱了起來。

　　「我怕初兒醒了肚子餓，出來給你買些果子。」他說著，眼神還不住地往鳥籠子裡亂飄，吸了吸口水又道，「走到這兒便走累了，站在這裡歇了歇……初兒又不乖了，再亂跑小心又被大妖怪抓走。」

　　白蕭一手抱著白初，一手拉過它的小胳膊看了看，「還疼不疼了。」

　　白初搖了搖頭，「啾。」

　　又歪頭看了看那鳥店的方向，對白蕭道，「啾？」

　　「嗯？你說以後我饞鳥了就吃你？」

　　白蕭綻開笑靨，輕輕拍了拍白初的小腦袋，「我怎麼捨得吃你，說好了不吃你，你要陪我一輩子的。」

　　白初朝一旁看了看，紅衣女子掩唇笑著，慢慢隱去了身形，消失不見了。

　　白初又扭回頭，月色下，少年翠色的眸子裡滿是笑意。

　　「啾。」白初很認真地說。

　　白蕭愣了愣，隨即哈哈笑了起來，彎著眼角點著它的後腦勺兒。

　　「換你吃我？胡鬧。」

　　（十二）

　　又過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

　　白蕭帶著白初走過了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城，吃了很多很多很多的魚。

　　有清蒸鰣魚、豆豉燒魚、豆瓣鮮魚、五彩酥魚、松子茄魚、紅燒魚、酸菜魚。

　　月上中梢，微風輕絮。

　　白蕭將一條魚啃得只剩下一排光溜溜的骨頭。

　　他剛剛放下筷子摸摸肚皮，一個火紅色的身影就從背後突然將他環住。

　　俊美的男人呼吸沉重地掛在他的背後。

　　「咪！」

　　白蕭炸毛，嗖地一下變回貓，竄到床上團成一團毛球兒不動了。

　　「喂！」

　　白初坐在床上垂下頭，捏起胖貓軟綿綿的小耳朵，對著那毛茸茸的貓耳大聲嚷道。

　　「說好了每個月十五讓我吃的，你又耍賴！」

　　又過了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年。

　　白初陪著白蕭走過了很多很多很多的人城，吃了很多很多很多的魚。

　　有鍋貼魚、蔥煮魚、剁椒蒸魚、豆辣蒸魚、蜜棗桂魚、酸炒干魚、薄餅煎魚。

　　夜色下，俊美無雙的紅衣男人靜靜地臥著，任胖貓在他的背上踩奶。

　　「快下來罷，小心燙著你。」

　　他的身上開始越來越燙，鳳凰火從體內開始燃燒。

　　貓兒跳了下來，落到一旁，化作一個白衣少年，碧色的眸子中滿是哀傷。

　　「別難過，我只是睡一會兒。」

　　男人金色的眸子中儘是月光一樣的溫柔。

　　「你說……下一世，你我還有緣分嗎。」

　　話音未落，一團沖天火焰生起，瞬間將男人化為灰燼。

　　白衣少年靜靜地守在一團黑色的灰燼旁。

　　也不吃魚了，也不掏鳥窩了，也不睡覺了，也不曬太陽了。

　　就這麼靜靜地等著。直到七天後，灰燼裡辟里啪啦一陣亂響。

　　白蕭忙過去將那灰燼撥開，從裡面扒拉出一隻皺巴巴的雛鳥。

　　少年雙手將它捧起，用衣袖將小鳥身上的黏膩擦乾。對著它吹了一縷妖氣，小鳥的絨毛立即變得蓬鬆乾爽，那是一種淡淡的金紅色。

　　過了一會兒，鳥兒一直瞇著的眼睛也終於睜開，嫩嫩的小翅膀撲稜了幾下，尖嫩的喙，劃了下少年的手心。　　

　　「有緣分的。」

　　少年將它輕輕地揣進懷裡。

作者有話要說：　　啊！

終於填了第一個坑。

撒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