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華表木

　　陰森的走道，瀰漫在空氣中的焦臭味，看不見月光的夜晚，《走近科學》開篇永遠是鬼氣森森的場景，搖晃的長鏡頭更是令人膽戰心驚。

　　葉遙跟在窮奇身後，被他抱在懷中的讙非常安靜，若不是偶爾晃動尾巴誰能猜到他是活物。

　　居民樓不高，佔地面積也不是很大，卻有不少CSS的人巡邏，他們同時玩轉玄學與高科技，用陣法約束災厄之氣，用紅外線阻止入侵者。

　　窮奇戴著電子眼鏡，紅外線也好x射線也好，什麼都擋不住他前進的道路，但無疑會給他製造一點麻煩，他不得不從包裡掏出另一幅眼鏡扔給葉遙惡聲惡氣道：「戴上。」

　　葉遙的鼻樑上架著一副眼鏡，還好他的近視度數並不深，幾近於沒有近視，脫下眼鏡也不會影響行動。

　　無師自通按下按鈕，世界在他眼前變了模樣。

　　窮奇道：「跟著我，繞過陷阱。」

　　葉遙除了說「好的，大佬」還能做什麼？

　　防護服與防毒面具只能幫隊員抵禦一定程度的災厄之氣，連諾一卓瑪都會受到侵蝕倒下，一般隊員想要深入房間駐守根本不可能，他們只能留下觀測裝置。

　　窮奇推開門環視房間，對葉遙道：「你等等。」

　　隨後從口袋裡摸出一小鐵片，用飛的避開障礙貼在觀測器上，這是干擾片，在短時間內能夠讓房間內的儀器失靈。

　　葉遙看窮奇如同特工一樣飛簷走壁，在讚歎的同時又覺得此人多此一舉，他打賭，如果窮奇願意光明正大幫助CSS，絕對不需要做賊似的溜入房間，但他大爺高興，所以自己只能作陪。

　　窮奇道：「讙，源頭在哪裡？」

　　讙拍了拍爪子，葉遙只能抱著他跑。

　　他們到了廚房，地面由潔白的瓷磚鋪成，在火災之後，白瓷磚蒙上一層經過煙熏火燎特有的黑色痕跡。

　　讙伸出爪子在其中一塊瓷磚上拍了拍，窮奇立刻挪開瓷磚，拿出一張白色紙片，他得意洋洋道：「找到了。」

　　葉遙道：「這是什麼？」

　　窮奇道：「災厄之氣的源頭。」

　　他嘲諷道：「小女巫一定出了問題，要不然那夥人絕對不會將這玩意兒留在屋子裡。」

　　葉遙道：「他們為什麼不拿走紙片？」

　　窮奇道：「因為他們根本看不出災厄之氣的源頭在哪裡，南京分部的人雖然多，但大部分都是科技側的，通過磁場變化他們能測出屋內災厄之氣的濃度是沒錯，但判斷源頭，這還要找行家，據我所知，進化到能夠看見源頭的只有小女巫。」

　　他說的是諾一卓瑪。

　　葉遙沒見過諾一卓瑪，但在窮奇口中他已經拼湊出了一個模糊的形象，葉遙道：「你將這玩意兒拿走不怕他們發現？」

　　窮奇道：「紙片的作用已經發揮的差不多了，再過兩天就算我不拿走它都會壽終正寢。」

　　說完他就將紙片往兜裡一揣道：「走吧。」

　　葉遙驚訝道：「這就完了？」

　　窮奇道：「要不然呢？」

　　葉遙道：「你明明可以一個人來把紙片拿走，幹什麼要拖上我？」

　　窮奇道：「你前天中午只要自己簽訂契約就好，為什麼要把我叫起來？」

　　葉遙難以置信，他回想了一下窮奇說的事，大概就是前天有一筆生意，當時窮奇正在睡午覺，葉遙將客人領進來之後去找窮奇，但正在小憩的凶獸只說了一句管他去死就接著睡了，身為一個好老闆，當然不可能真讓顧客去死，所以他將窮奇喊起來，對方的臭臉直到現在他還記憶猶新。

　　葉遙：…………

　　怎麼能小肚雞腸成這樣？

　　他確定，如果自己沒有把窮奇叫起來，他一定也會因為自己越過他直接做決定而進行打擊報復。

　　窮奇又道：「而且不叫上你，怎麼知道你輕而易舉就能解放讙？」

　　葉遙卡殼，問題他也不知道自己有這本事啊！

　　他頓了一下道：「紙片你準備怎麼辦？」

　　窮奇道：「哈？」

　　葉遙道：「它是災厄之氣的源頭對吧，你準備怎麼處理？」

　　窮奇道：「找人看看禍斗究竟玩什麼把戲，然後該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

　　不對！他的臉又變臭了，為什麼他要告訴人類！

　　葉遙道：「帶我一起去吧。」

　　他很誠懇地對窮奇道：「看在我們還沒有散伙的份上，你總不能什麼都不告訴我。」

　　窮奇：……

　　可以說是非常嫌棄了。

　　在電商經濟出現之前，朝天宮古玩市場曾經是南京最大的古玩市場之一，雖說魚龍混雜什麼都賣，遊客還挺喜歡往這邊拱的，然而近幾年，實體經濟受到衝擊之後，原本以為絕對不會沒落的古玩市場生意也日漸蕭條，看的人多，買的人少，店舖陸陸續續關門，古玩店與古籍收藏鋪變成了咖啡館和棋牌室。

　　但現在深更半夜，不管古玩市場的生意是熱鬧還是冷清都看不出來，沒有路燈點亮一方天地的街道很是蕭條。

　　葉遙道：「這麼晚了，你確定要找人？」

　　窮奇反問道：「誰跟你說我要找人了？跟著我就行了，哪來這麼多問題。」

　　他要找的根本就不是人好嗎？

　　古玩市場後是一排排平房，躲過了房屋整改以及城市規劃局的宏偉藍圖，從上世紀七八十年代保存至今，旁人看了少不得搖頭晃腦說這是保留現代中國風貌的建築群，卻不知道平房的住戶多麼渴望拆遷想要將唾沫腥子噴在站著說話不腰疼人的臉上。

　　葉遙看舊房子也是驚奇，他想到了在紫峰大廈地下獨佔一家店的美女姐姐蘇妲己，還有躋身山海寵物店卻一身昂貴牌子的窮奇，天知道窮奇晚上住在哪裡，葉遙猜測是珠江路沿線可以俯視大半個南京城的高檔住宅區。

　　身價不菲的窮奇竟然還會有住在平房裡的朋友，難以想像。

　　窮奇停下腳步，在一扇上了年紀的門前曲手指扣門。

　　「咚咚咚——」

　　「咚咚咚——」

　　很有規律。

　　門內傳來一陣悉悉索索的聲響：「誰啊！」

　　怨氣沖天。

　　窮奇也不回答，還是「咚咚咚」「咚咚咚」地竅門，葉遙分明聽見門內的人大罵一聲「呆逼」。

　　說實話他挺同情那人的，半夜敲門實在是太擾民了，無論那人罵什麼都是窮奇的錯。

　　平房內的人終於開門了，看著像年輕人，有一張蒼白的臉以及雞窩窩似的亂蓬蓬的頭髮，臉上架一副大玳瑁眼鏡。

　　玳瑁眼鏡一看窮奇臉就陰了，想要將摔門，窮奇卻已經靈巧地擠進門內，還不忘記回頭對葉遙趾高氣昂道：「還不跟上。」

　　葉遙抱著變回加菲貓的讙，也彎腰擠進門縫中。

　　玳瑁眼鏡原本還在用南京話罵窮奇，說著說著就變成東北話了，葉遙聽了有點好奇。

　　窮奇道：「你別看他這樣，原本是東北的。」

　　他一轉頭對玳瑁眼鏡道：「華表你罵夠沒有，夠了就幫我看看這是什麼。」說著就將才從瓷磚底下扒拉出來的紙片拍在桌上。

　　華表不罵了，他推推眼鏡架，顯然是被紙片上的文字吸引住，乾脆開燈坐到桌子後面。

　　窮奇一點也不客氣，給自己倒了一杯水，還拆了放在櫃子裡的酸奶味薯片。

　　葉遙擠到窮奇身邊道：「他也是異獸？」

　　窮奇難得大方地分給了葉遙一片薯片道：「不是，他是幾千年的老妖怪。」

　　葉遙道：「什麼妖怪，我認識？」

　　窮奇道：「燕昭王墓旁邊的華表木，在民間傳說中出現過，不是什麼有名的妖怪。」

　　葉遙又拿了一片酸奶薯片，他覺得味道不錯，窮奇又少有的沒有與他搶食，心安理得地放在嘴裡嘎吱嘎吱，偶爾還喂加菲貓一兩片。

　　窮奇瞟他一眼，覺得這人類在自己面前越來越沒大沒小了，一定是因為自己太寬容。

　　嘖，他堂堂上古凶獸，竟然有人類不怕他，說出去怎麼混啊！

　　窮奇剛要重新樹立自己威嚴，就看見華表木走到他倆面前：「你有病啊，這麼簡單的咒法還拿給我看。」

　　窮奇道：「說的就像我認識一樣。」

　　華表冷笑道：「籀文你都不認識了？」

　　窮奇道：「我當年睡在楚國。」秦國的文字和他沒有關係。

　　華表道：「不學無術，堪為異獸之恥。」

　　窮奇道：「本座會日語會英文，你會什麼？」

　　葉遙：…………

　　厲害厲害，可以說是非常與時具進了。

　　華表給窮奇一說，竟然熄火了，可能他懂許多古代文字，偏偏不會外邦之語，竟然輸了窮奇一籌。

　　華表道：「聽說過九龍陣嗎？」

　　窮奇道：「你當我是傻的？」

　　華表道：「連籀文都看不懂不就是傻的？」

　　葉遙舉手顫巍巍地提問：「九龍陣是什麼？」

　　華表好像才看見葉遙，吃了一驚，對窮奇道：「這是誰？」

　　窮奇冷笑道：「我飼養的人類。」

　　「你竟然飼養人類？！」華表笑死了，「窮奇你竟然有今天。」

　　看見華表肆無忌憚地大笑，窮奇的心情變得很糟糕，他惡狠狠地瞪了葉遙一眼，彷彿在說你讓我丟臉了。

　　葉遙：……

　　關我屁事！

　　華表笑出了眼淚，因為被娛樂到了，他對葉遙的感官不錯：「在遙遠的過去龍族是力量的象徵，九龍陣就是為了讓術者能夠擁有同龍族媲美的力量而被創造出來的，在九個點獻上祭品，等到完成最後一次祭祀，就能將龍脈的力量化為幾用，我不知道你們從哪裡弄到這張紙，這應該是第五次獻祭，還有四次就能完成了。」

　　葉遙道：「這陣法很容易完成？」

　　華表道：「恰恰相反，現代社會氣息不純，我已經很久沒有看過這麼大手筆的陣法了。」

　　窮奇皺眉道：「九龍陣是禍斗弄出來的。」

　　「禍鬥？」華表抬起了一邊眉毛，「我要是沒記錯，前幾年你弄瞎了他的一隻眼睛？」

　　葉遙：？？？

　　他看向窮奇，原來他和犯罪嫌疑人之間還有深仇大恨啊！

　　這樣的話，他們不是很容易成為對方打擊報復的目標嗎？

　　窮奇不說話。

　　華表道：「你可知道他前幾次施法在哪裡？」

　　似乎是心中有所考量，窮奇這一次沒有拿喬，直接把資料給華表了，而那人也不知道從哪裡抽出了一張南京地圖，在地圖上勾勾畫畫。

　　葉遙走到了華表身後，他看見對方先用黑筆畫出了五個點，將其連成一線，然後又用紅筆圈出了剩下的四個點。

　　葉遙：最後一個點有些眼熟啊。

　　華表抬頭，臉上帶著笑容。

　　「恭喜你窮奇。」他道，「第九個祭品點，終於有人敢出手報復你了。」

　　可以說是非常幸災樂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