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我是不會叫你主人的！

　　葉遙被撞得一個重心不穩，竟然跌坐在地上。

　　他被牛仔褲包裹的屁股蛋直接同堅硬又滾燙的地面發生隔了一層靚青色布料的親密接觸，而他的手掌更是直接硌到了細小的石子上。

　　石子的邊緣並不鋒利，只在手掌上留了幾個印子，並沒有擦破油皮。

　　他傻了一下，隨後立刻反應過來，心底深處騰地就冒起一簇小火苗。

　　「喂！」

　　當時便憤怒地出聲。

　　雖然這年頭佛系青年當道，但葉遙絕對不是基數龐大人口中的一員，不管怎麼說，在金元社會還能從時代洪流中脫穎而出，叫囂著要追尋自己夢想的，傻不傻另說，心中還是有點血性的，而這群人平時性格或許挺溫和，只要有一點被冒犯，從不畏畏縮縮。

　　葉遙就是這樣的。

　　他長得俊秀，在文學院裡絕對算是少有的一枝花，膚白貌美，在林蔭大道上走過小姑娘總是要回頭多看兩眼，更是告白牆上的常客，三天兩頭就能刷屏的那種。

　　幾乎就是毫無攻擊性的草食系動物的好看，更不要說葉遙鼻樑上還架了一副眼鏡，瞅著就像是文弱書生。

　　但就算是書生也是有脾氣的。

　　他手一撐，立刻就從地上起來，抬頭便想對漂亮男人大聲呵斥。

　　「嗯？」

　　葉遙左右看看。

　　「人呢？」

　　他從拐角繞過去，還是什麼人都沒有看見。

　　「怎麼回事？」

　　抬手將眼鏡拿下來，想要正正眼鏡腿再架上鼻樑，剛才猛的一下衝撞，把他的眼鏡都撞歪了。

　　懶得從包裡拿紙，僅用衣服下擺粗魯得蹭著眼鏡片，他瞇著一雙挺大的眼睛，還在私下尋找，就想看看剛才那牛氣沖天的漂亮男人在不在。

　　突然，葉遙睜大了眼睛。

　　他並沒有找到牛氣沖天的男人，卻模模糊糊看見了一個藍色小標牌。

　　60。

　　數字稍微有點模糊，但確實是60。

　　他趕忙帶上了眼睛，就為了證明自己的猜測。

　　果然是60。

　　剛才前面真的有建築物嗎？

　　不由在心中嘀咕。

　　他怎麼記得，剛才前面……

　　等等，他對這條街沒什麼印象。

　　同九又四分之三車站一樣詭譎，總不見得是他找個店就亂入了哈利波特片場吧？

　　葉遙搖搖頭，為了自己過於豐富的想像力。

　　他走進從外觀看起來並不大的店舖，和民間藝術大觀園的其他店舖一樣，是仿古風的建築，有珵亮的瓦片以及紅木製成的門扉，工業化批量生產之後雕刻出來整齊劃一的紋路，還有木質的似乎頗有些年頭的牌匾。

　　牌匾上以入木三分的書法龍飛鳳舞地寫了幾個大字。

　　山海寵物店。

　　搞什麼？

　　葉遙覺得有點憋屈，就好像是一口氣才提上來又被限制在了胸腔之中，不上不下難受極了。

　　如此古風的裝修，開什麼寵物店，他原本還以為是個古籍書店什麼的，也挺符合他自己身上文人的酸腐氣，天知道竟然是寵物店，他根本就不是獸醫專業畢業的，對動物也沒有過分的愛心——

　　在心裡瘋狂diss這家店，但是腳還是不受頭腦控制，情不自禁地踏了進去。

　　滴——

　　他的蘋果機，無聲地閃了一下。

　　店內裝修同一般的寵物店有較大區別，雖然看上去還是直線式結構，最外面有棕木的櫃檯以及擺放著茶具花瓶等一些列古典藝術品的博古架，但是在櫃檯之後，卻是一道挺寬的簾子，成功將空間分割成了兩部分，簾子前是營業區，而簾子後是動物生活的區域。

　　但他卻沒有聽見寵物的聲音。

　　也不知怎麼的，他忽然就緊張起來，看著那道簾子，心中竟然產生了怪異的想法，就好像這一層薄薄的布料，分割出了陰與陽兩個世界，他現在所在的，是太陽光能夠照射到的表面，而簾子之後，則是太陽背陰處光怪陸離的新領域。

　　葉遙伸手掀開了簾子，LED燈管散出冷白色的光，籠罩著整整齊齊排列成行的籠子，有的籠子體積偏大，是鐵欄杆焊接而成，而有的籠子卻是玻璃打造，四面封死，除了透氣孔之外，密不透風，很難想像裡面的動物是怎麼生活的。

　　左右兩排籠子中是供人通行的道路，他站在中間張望，看見了體型頗大有半人高的狼犬，沒精打采的貓，在水箱中悠然自得游動的鯉魚，生態箱中游動的蛇……

　　他們都沒有發出聲音，但這無異是一個小小的動物王國。

　　與簾子外面的古香古色截然不同，動物生活的空間有許多現代科技的色彩。

　　但為什麼會這麼安靜？

　　葉遙彎下身子，將臉貼在生態箱的玻璃上，盯著體型不小的蟒蛇看。

　　他的童年和大部分男孩子差不多，認為喜愛蜈蚣與蛇是酷的證明，可以讓他顯得與眾不同，受到女孩子的青睞，等到長大之後，小時候天真幼稚的想法保留下來一部分，發展成了對冷血動物的過分偏愛。

　　他一直認為蛇是優雅的動物，滑膩身軀上的花紋也很迷人，動物世界頻道有播放過世界十大危險蛇類的紀錄片，裡面的蛇各個都有種捕食者特有的驕傲神情。

　　在剛才的某一瞬間，他在生態箱中的寵物蛇眼中看見了相同的神色。

　　是他看錯了？

　　或許是因為盯得太入迷了，他竟然沒有聽見身後有人靠近，冷冰冰的質問當時就灌入了他的耳中。

　　「你難道不知道，進店看是要叫人的嗎？」

　　明明他是這家店現在的擁有者，聽見那聲音卻頗有些理虧的膽戰心驚，葉遙一抬頭，便看見了漂亮男人那張寫滿了嘲諷的臉。

　　葉遙想到了剛才的一撞之仇，心尖尖上燃燒的小火苗忽然就起來了，強撐道：「開的是寵物店，怎麼就不能進來看看了？」

　　漂亮男人一指牆道：「看見沒有，無關人員不得入內。」

　　他已經撩起了隔離兩個世界的簾子，讓外界的陽光刺探入室內，葉遙順著他的手指頭看過去，臉上的表情甚至都不能用震驚來形容，十分一言難盡。

　　確實是有無關人員不得入內的字眼，而且是貼在簾子外面。

　　他想，這寵物店真的是認真做生意的嗎，明明是賣寵物的，店面位置竟然只有外面的櫃檯以及博古架？

　　這麼神秘你以為是中華街恐怖寵物店嗎？

　　門口的告示讓葉遙更加心虛氣短，可能是因為眼前的男人太過於盛氣凌人，而他又因為偷偷進入店舖而心懷內疚，畢竟，他還算是個挺有道德的大學畢業生。

　　他抬頭看看漂亮男人，又覺得他臉上不屑的表情刺眼得緊，想到自己書包裡又折疊著一張契約書，頓時有了底氣。

　　他可不是無關人員。

　　葉遙不動聲色道：「你是這家店的店員？」

　　他眼神一斂看向對方身上那件不合時宜的充滿萌系元素的圍裙，想著這還稍微符合一點寵物店店員的身份，而且，如果他真的受雇於這家店，豈不就是自己的員工？

　　他連自己的吃飯問題都沒有解決，怎麼給員工發工資？

　　漂亮男人卻不理他，他道：「你應該先從禁入區出來。」

　　他抬起大長腿向葉遙走過去，似乎準備將他拉出來了。

　　葉遙側側頭，正好看見生態箱裡的蛇在對他吐信子，也不知怎麼的，竟然覺得對方黑色的豆豆眼中流露出一點幸災樂禍的神色，非常通人性。

　　站在簾子前時產生的窒息感如潮水一般再度向他湧來，黑色的幕布遮蔽天日，明明抬頭就能看見夏日的陽光，但卻感覺有一桶冰水從頭部劈頭蓋臉澆了下來，冷得可怕。

　　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寂寞感，他明明站在一小小的店舖中，卻能感受到曠野的寂寥以及午夜的黑暗。

　　葉遙腦子一熱道：「你不能趕我走，我不是無關人員。」

　　他看見漂亮男人挑起了一邊眉毛，似乎想要說些什麼，但還沒有等他鋒利刺人的話說出口，葉遙就熟練地脫下了書包，從中掏出一張保存完好的紙。

　　店舖轉讓合同，甲方是他的爺爺，乙方是他自己。

　　葉遙道：「根據法律規定，我是這家店的合法店主，並不是什麼來路不明的無關人士。」

　　「我進來這裡，只是想看看店舖裡究竟有什麼動物，這是我第一次來，而從外面看，這裡實在不像是一間寵物店。」

　　他已經鎮定下來，像古希臘的雄辯家那樣滔滔不絕。

　　當葉遙鎮靜下來，能夠將話說順溜時，很少人能不被他邏輯的嚴密以及說話時自信的口吻所折服，在學校的時候，他一直是辯論隊的一辯，剛才只不過是被今天發生的各種奇怪事搞得有些發揮失常，但是現在，他明顯找回了自己的步調。

　　漂亮男人瞇起眼睛，他的瞳孔如同貓科動物一樣豎起，現盯著葉遙看，然後再將實現轉移到了契約書上，等到他抬眼時，臉上明顯帶了一絲不悅。

　　不，這已經不能用不悅來形容了，他盯著葉遙，就像是盯著自己的仇人。

　　漂亮男人道：「你死心吧！」

　　葉遙：？？？

　　他的下一句話更是讓葉遙大驚失色。

　　漂亮男人道：「我是不會叫你主人的！」

　　葉遙：「………………」

　　最近寵物店的play已經有這麼高級了嗎？

　　中國某處。

　　香港，中午11點33分。

　　「嗚——」

　　警報聲響徹監控室，所有人都不約而同抬頭，無論他們之前在做些什麼，現在臉上都帶著如出一轍的驚訝神色。

　　「怎麼回事？」

　　穿著深藍色制服的女人從安全門外匆匆進入，她以過分威嚴的眼神將監控室中的所有人掃視一遍，並不滿意地看他們在各自崗位前拚命敲打鍵盤。

　　站在電子屏幕前的男人同威嚴女士抬手行李，在女人點頭之後，才開口道：「金星一號現已被激活。」

　　威嚴女士道：「在哪裡？」

　　男人道：「現在還在追查。」

　　他道：「波動實在是太小，雖然我們已經將失落的金星一號列入警備名單第一位，但這點波或許只夠提醒我們，它被使用了。」

　　威嚴女士並不聽他辯解，她只是抬頭，盯著大屏幕上一連串不斷變化的0和1。

　　它們只能翻譯成一個意思。

　　金星一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