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逼良為娼
九點, 葉遙準時打開了寵物店大門。
平日早上的夫子廟,冷冷清清,就算是前端的花卉市場都不屑於開門,這個點來附近溜躂的只有無所事事的大爺大媽,還都是買完一波菜散步散回去的。
葉遙原本準備出門深吸一口氣,好好沐浴一波秋日燦爛的陽光, 然後回店裡坐著接著看他的書,如果現在都不沐浴陽光, 他今天能和暖陽接觸的時間就相當少了,葉遙雖然不是作息如同晝伏夜出的吸血鬼,但出門的時間可和蝙蝠差不多。
但就算是葉遙也沒有想到, 才開門就看見門口團了一團熟悉的軟麵條, 方雪婷朝葉遙拉出一個勉強的笑容道:「老闆, 早上好。」
葉遙眉頭不著痕跡一皺道:「先進來吧。」
女孩兒跟在他身後, 就像一團被淋了水, 蓬鬆毛濕答答包裹在瘦小軀幹上的雞崽。
「需要我給你倒杯水嗎?」葉遙道,「你看上去不是很好。」
「不用不用。」方雪婷搖頭,「一大早來打擾已經很麻煩了。」
葉遙看著可憐兮兮的女孩兒,先想到窮奇新佈置的陣法,又想到第五代人類看不見山海寵物店的副作用,給自己提了一個醒,但他瞧方雪婷,覺得小姑娘比自己還要搞不清情況,便試探道:「這麼一大早來, 是想看寵物嗎?」
「不,不是。」方雪婷尷尬地搖頭,她也不知道自己怎麼這麼衝動,坐在床上的時候想到奇妙的寵物店,然後竟然就上了地鐵,等她下地鐵時,頭腦都一片空白。
就好像受到了某種神秘的感召,突然就這麼做了。
方雪婷被同一個夢境困擾多年,她父母帶她找瞭解夢的人也沒用,有一小部分解夢人聽她描述了自己清晰的夢境後就不說話,沉默一會兒才道她遲早會和夢中的鶴相見,她父母聽了之後一頭霧水,帶她去丹頂鶴保護區轉多少圈都沒用。
從小到大經歷如此奇妙,導致她這人也有點迷信,很是相信神鬼之事,她又看店內裝修,怎麼看都不覺得這是一家普通的寵物店,眼前好看的小哥哥說不定也非常人。
方雪婷想,要不就乾脆說說自己的夢吧,最差也不過就是小哥哥以為她是神經病,被陌生人以為腦子不太正常,除了羞恥之外也沒有別的損失。
但她得做個鋪墊,方雪婷深吸一口氣道:「我能再看看這裡的寵物嗎?」
葉遙想這算什麼要求,反正上次方雪婷來的時候店內景象很正常,便認為這次也一樣,點點頭站起身道:「行啊。」
然後就拉開了簾子。
葉遙:………………
他看簾子內的一排宮殿,眼睛都要瞪出來了,裝作什麼都沒有發生地放下簾子回頭對同樣目瞪口呆的方雪婷道:「等一會兒再進來吧。」
方雪婷傻了,她剛才看到什麼了?見葉遙想要放下簾子便結結巴巴道:「等等——」
她腦袋裡的那根弦通了,猛然意識到自己怕不是進了D伯爵的恐怖寵物店,那店主小哥哥一定能幫他啊!想著便伸手拉住了小哥哥的袖子道:「我看見了,您能不能幫幫我!」
窮奇被驚動了,臉上帶著被吵醒的煩躁,大刀闊斧地坐在沙發上。
他昨天又出去浪了一個晚上,反正葉遙睡下的時候他還沒有回到店裡,現在才九點多,窮奇肯定沒有睡幾個小時,煩躁是正常的。
他和葉遙坐在沙發上,對面是坐在小馬扎上一臉緊張的方雪婷,葉遙在他耳邊小聲敘述,將這小姑娘的夢境說了一遍。
方雪婷看著兩人,表情變得有點古怪,甚至都沒有原來那麼緊張了。
窮奇原本還在憤怒人類吵醒了他,但是在聽見渾身上下燃燒著火焰的鶴時卻眉頭一抖。
葉遙道:「是畢方鳥嗎?」
在接手了山海寵物店後,他幾乎將山海經背了下來,那些異獸,有的尚且有同族存在,有的天上地下只有一隻,越是擁有強大力量的品種數量越是稀少。
畢方身為傳說中火神身邊的異獸,只要一出現就會有大火災發生的鶴,全世界也只有一隻,而且很不巧,就一隻偏偏還是獨自生活,不在山海寵物店中。
窮奇皺眉頭,難得沒有同葉遙嗆聲,他道:「恐怕是。」
不,不是恐怕,如果方雪婷說的是真的,那還真是畢方。
空氣中的火氣也有了解釋,窮奇光是想想就覺得鼻子發癢,人類感覺不到活躍的火元素,但是他卻能聞到,每出去一趟就像是聞一鍋刺鼻的火鍋底料,還激辣。
窮奇道:「你說你每個月都有幾次夢見畢方?」
畢方?方雪婷反應了一下,隨後就激動了,這兩小哥哥竟然真的認識夢境中的鶴,而沒有將其當做是她胡說八道幻想出來的怪物。
說實在的,在剛才看見簾子內一排排的小宮殿時,她就堅信自己是進了D伯爵的恐怖寵物店。
「是的。」她道,「從我很小很小時候,就經常夢見他。」
這不尋常,窮奇想,他活了這麼久,還沒有聽見過此等奇事,異獸怎麼會和人類之間產生精神聯繫?就算是簽訂契約也沒有聽說會有這樣的後果。
除非……
他瞇起眼睛,想到一則古老的傳說。
「你是說,畢方受傷了?」窮奇慢悠悠問向方雪婷。
小姑娘可憐巴巴地點頭:「他的右翅膀在滴血。」
葉遙在他們對話的過程中已經撥通了妲己的電話,是剛才窮奇讓自己問她的。
一大早,蘇妲己還窩在被窩裡補覺,掙扎著從床頭櫃摸到手機,睜開眼睛看是窮奇的名字,但聲音卻是葉遙。
「畢方?」她困死了,「不,沒聽說過,他沒有找上門。」然後就把手機掛了。
葉遙對窮奇搖搖頭:「沒有。」
窮奇對小姑娘道:「你死心吧。」他說話向來不客氣,「沒人見到畢方。」
方雪婷急切道:「但他是真的……」
窮奇打斷她:「我知道你說的是真話,但沒人看見畢方。」他道,「而我們實在沒有理由去找他。」窮奇像個反派一樣抽出一根煙,在室內就把煙點上了,「你不會認為,我們有義務幫你找到畢方吧?」他睨有點害怕的小姑娘一眼,「你得付出足夠的代價。」
該死的!
穿衛衣的少年在並不熟悉的南京城中逃竄,他壓低帽子,專門往人多的地方跑。
他知道身後的那群人不會在大庭廣眾下動手,當然不是因為狗屁保密協議,只是因為他們不想驚動地頭蛇,不想驚動CSS。
畢方確定,那夥人還沒有發現自己,他們說不定只是順著火元素的活躍程度往自己身邊鑽,畢竟那夥人中有非第四代的成員,那群人甚至都不全是人類。
他目前還挺有自信自己沒有被發現,在之前的交戰中,他一直是原型,直到逃亡時才變成了人形,但他右手被傷得太重,而且沒有人解咒,他的傷口一直好不了,失血過多只會讓他越來越衰弱,雖然不想承認,但現在的自己已經沒有全力一戰的本事了。
除非他能找到自己的聆聽者。
想到這,畢方又加快了腳步。
他知道,他很清楚,能夠聽懂自己歌唱的人就在這座城市,他已經守了她不知道多少年,每月每月,都能在夢中相見。
他得找到她。
但在此之前……
畢方想,他得找個方法,甩掉身後的那群蠢貨。
華表叼根油條從朝天宮古玩市場往家裡走。
電商的發展甚至衝擊了古玩市場,這個所有人都以為不會受到影響的行業,在外擺攤的人越來越少,能淘到的貨也越來越少。
他瀏覽淘寶網頁信以為真,定了一大堆的古銅錢幣還有硃砂黃紙之類的,結果等收到快遞發現硃砂黃紙質量還能說得過去,但古銅錢幣全是偽造的,上面的信仰之力甚至還沒有一元錢大頭來的多,現代硬幣上起碼還有金錢崇拜收集的信仰以及閃耀的國徽,偽造的古錢幣上有什麼?
他被無良商家氣了個半死,最後還是決定去古玩市場轉轉。
但最近的天氣不怎麼樣。
華表面無表情熄滅自己胳膊上冒出來的小火苗,周圍沒有一人看見。
火氣怎麼這麼重?他想,他都要被點燃了好嗎?
華表是樹木成精,火氣對他的影響非常大。
一帶著鴨舌帽的少年同他擦身而過,幾乎就是在兩人錯身的瞬間,華表裸露在外的半隻胳膊起了老高的火。
「臥槽!」華表大罵,身後另外一隻手在胳膊上拍拍,好歹把火都滅了,注意到剛才一幕的只有兩個當事人。
他和少年面面相覷。
華表冷笑對畢方勾勾手指:「你,跟我過來。」
大庭廣眾下敢縱火燒妖,不要命了嗎?
華表決定教他做妖。
方雪婷淚眼汪汪地盯著窮奇,而凶獸大爺不為所動,葉遙坐在窮奇身邊,越看越覺得他們像逼良為娼的惡霸,而且還坐地起價放高利貸。
雖然他們是真的沒有幫助眼前小姑娘的理由,但這麼玩,是不是太像個反派了?
方雪婷好像下定了決心,她道:「你們是要錢嗎?」
她已經在算自己的生活費了。
葉遙想到出租異獸的一連串零好心提醒小姑娘道:「別問價格,你出不起的。」
方雪婷要哭出來了。
葉遙看了眼窮奇,發現他表情從容,甚至有點得意洋洋,如此胸有成竹,瞧著就沒安好心。
但他想想,就算方雪婷是漏網的第四代人類,簽了賣身契對窮奇都沒有什麼好處啊,這小姑娘身上哪有能讓窮奇索取的東西。
突然窮奇的手機響了,在葉遙手中震動,剛才他給妲己打電話後還沒有把手機還給窮奇。
窮奇將手機一把奪過,看了眼屏幕上的「華表」兩個大字,接通了電話。
「喂。」他聽對方一連串的逼逼,無動於衷,「好的,知道了,等一會兒就過去。」隨後就掐斷了電話。
窮奇對方雪婷道:「契約你是簽還是不簽?」
他打了個響指,一紙契約飄到了方雪婷面前,如此神仙手段讓小姑娘更是縮得像個鵪鶉。
十年賣身契,不,沒那麼嚴重,其實就給店裡打十年工,但給工資,還給交五險一金。
葉遙知道契約內容,所以才會更加好奇,窮奇想要從方雪婷身上得到什麼。
方雪婷咬牙,在合同底端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不就是提早決定未來在哪裡工作嗎,她簽了!
葉遙安慰道:「放心吧,我們是正經生意,不會逼良為娼。」雖然他覺得自己現在扮演的角色是邪惡勢力的幫兇。
窮奇滿意地將契約紙收下來,對葉遙道:「走吧。」
「去哪裡?」葉遙道。
「華表那裡,」窮奇面不改色,「他撿到了一隻翅膀受傷的烤雞。」
葉遙:…………
他要是沒有聽出畢方在華表木那裡就是他傻。
他側目看窮奇,還真的第一次發現這人竟然是個黑心商家。
當然,他們店死貴死貴的租金除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