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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滿城衣冠》第57章
第五十七章 刑鳴

  刑鳴主持《緣來是你》的最後一期,2號男嘉賓失聯了。

  刑鳴自認不是主持這類節目的最佳人選,節目播出後人氣還湊合,雖不比初播時那種萬人空巷的現象級火爆,但也牢牢佔據同時段節目的收視率前三。他打算依約完成最後一期,然後功成身退。

  離正式錄製還有十來分鐘,化妝師正在給他打理髮型。刑鳴跟這期的明星嘉賓共用一間化粧室,那位男星的化妝鏡前瓶罐堆積,琳琅滿目,已經讓自帶的化妝師在他臉上捯飭了兩個小時,尤嫌不夠,還讓對方替他調整眉形,一根一根地雕琢,跟打磨藝術品似的。

  刑鳴這邊就簡單多了,他出鏡前一般不上妝,但頭髮必須打理,劉海會顯得人年輕溫和,但主持節目時,刑鳴更喜歡展現自己老成犀利的一面。

  導演推門進來。朝那男星露出一笑,說了兩句奉承話,便扭頭看向刑鳴。他臉色不善,語氣不軟,一句話說,許蘇沒來。

  刑鳴倒不覺得奇怪,他也密切關注著已經開庭的蔣振興案,只說:“傅雲憲律師有個案子剛開庭,他應該不在市內,請假了?”

  導演搖頭,嘴唇氣咻咻地翕動:“他昨天下午還打電話說自己提前回來了,保證了一定會來錄節目,結果今天就一聲不吭地放了鴿子,實在太不像話了。”

  刑鳴不怎麼緊張地“嗯”了一聲,蜷著手指,輕輕叩擊桌面。兩年新聞直播節目,突發狀況層出不窮,救場如救火,應變慣了的。

  自打許蘇開始錄製《緣來是你》,確實不是每期必到,儘管2號男嘉賓以乖巧俊俏的鄰家弟弟形象深入人心,但許蘇正經心思從來不在節目裡,他也沒趁熱打鐵,把自己的人氣當個事業經營。但以前他若不來錄製,都會事先請假,不會讓導演組如熱鍋上的螞蟻,這麼為難。

  導演很生氣,直直杵在刑鳴身後,拉裡拉雜地抱怨,人是他先發掘的,原以為是棵值得栽培的好苗子,結果卻是爛泥糊不上牆,還沒火呢,居然就耍起大牌來了。

  刑鳴的手機裡存著許蘇的號碼,聽罷導演抱怨,便朝正替他抹髮膠的化妝師做了個暫停的手勢,掏出手機打許蘇的電話。

  導演繼續說:“因為要確認今天遊戲環節的腳本,昨天晚上又給他打了電話,忙音了一陣子,然後就關機了,後來一直打一直打,就沒開過機……”

  電話果然關機。

  刑鳴當機立斷地表示,換人。他手上有幾個相熟的模特,可以隨時趕來救場。

  把模特們的聯繫方式給了導演,化妝師問他,還要不要繼續弄髮型。

  刑鳴搖頭,抬手招來自己的助理,吩咐他,小金,你去許蘇家跑一趟。

  錄節目前所有嘉賓都登記了地址,許蘇租住的地方離明珠園不遠,開車來回也就半小時。助理心道多此一舉,但沒敢多抱怨,刑主播向來說一不二,且對這位2號男嘉賓,似乎比對別人上心。

  其實刑鳴與許蘇私下並無深交,除了錄節目時能照一面,統共也沒見過幾回,但他本能地認定,這小子不至於這麼不靠譜。這事兒換別人興許不會多想,只當是對方沒責任心,改天遇見批評一頓就算完了,但刑鳴敏銳地覺得蹊蹺。

  從某種意義上說,律師和記者都算高危職業。他自己是新聞記者出身,體味過個中辛酸,尤其最艱難那陣子,哪一回跑新聞不是刀頭舐血,隨時可能有去無回。

  演播廳內燈光熄滅的那一瞬間,一些不快的記憶掀起鯨波鱷浪。他自己也是被人綁架過的。

  《緣來是你》半場錄製結束,趁刑鳴在演播廳外透氣,助理跑來交差了,說問了左右鄰居,幾天前說是去外地開庭,一直到今天,都沒露過面。

  “傅律,是我,刑鳴。”

  節目錄製的休息期間,刑鳴給傅雲憲去了一個電話,簡單寒暄兩句之後,就問對方,知不知道許蘇現在人在哪裡?

  簡賅交流過後,傅雲憲掛了刑鳴的電話。許霖恰巧從門外進來,當天的庭審已經結束,他來通知傅雲憲晚上律師團在老地方開會。

  傅雲憲似乎沒聽見,摁著手機又撥出一個電話。這回接起電話的是蘇安娜,傅雲憲問她許蘇回沒回家,有沒有跟她聯繫。

  蘇安娜估計有個夢想,死也要死在麻桌上,她這兩天手氣出奇地順,幾乎百贏不輸,這會兒她仍要上戰場,若是別人的電話早不耐煩地又掛了。她告訴傅雲憲自己接了個詐騙電話,說綁了她兒子,可惜普通話不過關,一聽就是G省那邊的口音,蘇安娜洋洋得意,聲音抑揚頓挫,誇張得聲帶直抖:“哪有南方那邊的黑社會專門跑來這裡綁人,想騙老娘,門兒也沒有!”

  傅雲憲陷入了短時間的沉默,最後說了聲,知道了。收了線。

  掛了電話的蘇安娜仍沒察覺出絲毫異樣,她一摸新做的髮型,一步三扭地趕赴牌場,何其快哉。

  見傅雲憲立在那裡,垂著眼睛似在思考,許霖不禁出聲提醒:“老師,律師們還等著呢。”

  聽見許霖一聲喚,傅雲憲才緩緩抬頭看著他,沉聲道:“許蘇被人綁了。”

  他像說一件尋常事情,神情坦然,聲線平穩,但四目相接時許霖的心還是咯噔響了一下,不對視不打緊,傅雲憲的目光像極了刀,還是刃邊森森,殺氣騰騰的那種。

  許霖想,他在想什麼呢?洪兆龍?還是馬秉元?

  “確定嗎?怎麼可能呢?興許只是他一時貪玩去了哪裡?最近怎麼回事?聽先前所裡的一個同事說,范律最近也被黑社會打了,”許霖演技可以,瞪著眼睛佯裝驚訝與感慨,旋即幽幽歎氣,“真是多事之秋。”

  許霖看似無心地隨口一提,卻正切中要害。傅雲憲皺了皺眉,問他:“範明被打了?”

  蔣振興案幾乎佔據了他全部的精力與時間,傅雲憲這陣子沒工夫關心外頭那些瑣事,尚不知道中國南邊翻天覆地地起了一些變化。

  許霖點頭:“範律對我還挺好的,凶徒這會兒還沒抓到。”

  傅雲憲問許霖:“馬秉泉的毒品案子是不是判了?”

  許霖道:“聽前同事說,還有一周吧,就要執行死刑了。”

  傅雲憲眉頭擰得更緊了些,嘴唇也抿出剛毅的線條。他抬手扯了扯襯衣領子。四周的空氣莫名開始凝滯,然後固化,脂膏一般油膩粘稠,悶得慌。

  許霖眼尖,體貼地去開窗。從日曆上看,這個時節已算夏去秋來,然而W市的氣溫一直居高不下,暑氣依舊鬧哄哄的,沒點換季的意思。偏偏今天的秋風陡然狠了,閉實的窗子剛露一道豁口,就打劫似的闖進來,吹得桌上的文件紙頁嘩嘩亂響。

  秋天大概真的來了。許霖短暫地停留窗邊,望著窗外倚牆而生的幾株夏花,已是“簌簌半簷花落”,盛極轉衰了。

  他轉身,對傅雲憲說:“現在怎麼辦呢?許蘇那邊不打緊吧?您這兒還有案子呢。”

  許霖熱切地表示想幫忙,傅雲憲便讓他給範明的律助打電話,要求對方把馬秉泉案的材料以最快速度整理齊備,然後給他快遞過來。

  傅雲憲親自聯繫了馬秉元。

  “傅爺今天怎麼有空聯繫我,案子辦完了?”馬秉元幾乎瞬間猜到傅雲憲這個電話的來意,還在電話那頭裝傻,“傅爺不愧是咱們國家的刑辯第一人,那案子《新聞中國》都播了,那可是真厲害!”

  “你他媽少跟我廢話!”傅雲憲冷聲道,“把人給我送回來,少一根頭髮,我保證你那些手下多判一年!”

  馬秉元不依舊挺怵傅雲憲,但到這個份兒上卻不能點這個頭。怎麼說他現在也算是一方霸主了,手中權力陡增,腰杆子就比以前硬挺,不能隨隨便便就答應把人放了,這讓他以後在道上還怎麼混?

  馬秉元跟傅雲憲討價還價,也沒說自己要什麼,就問他能不能給這小朋友紮一針,4號,純的。

  一旁的許霖不動聲色,小心翼翼地打量。傅雲憲微微眯了眼睛,瞳仁被深邃眉弓投下的整片陰影湮沒,眼神凶戾得像獸。還有他攥著電話的那只手,手背上青筋一茬一茬地跳動,指關節都嚓嚓有聲。許霖本能地抬手遮擋眼睛。他能感受到傅雲憲此刻胸中的火,那火孜孜地響著,熊熊地燃著,馬秉元若在他眼前,肯定早被燒得渣也不剩了。

  僵持數分鐘後,傅雲憲說,你弟還沒有槍斃,誰能讓他免吃這顆槍子,我能。

  這是影視劇裡最常見的橋段之一,一匹奔馬揚塵而來,一聲“刀下留人”響遏行雲,於是,該死的人留下了一條命,活著的人當場涕零。

  事情的進展完全出乎意料,許霖都沒想到傅雲憲為了許蘇,能自己提出這個條件。

  據他對傅雲憲的瞭解,他已經很多年沒接過毒品案子了,毒辯不同於一般的刑事辯護,除了需要熟知證據的審查判斷、毒品理化檢驗的知識、毒品犯罪領域特有的刑法理論,更得觀六路、聽八方地緊跟形勢,隨著國家重拳打黑、禁毒工作的展開,素有“官派律師”之名的傅雲憲,不會不知道自己已經風聲鶴唳,不會再在這個時候自找麻煩。

  就算傅雲憲再有人脈,再有本事,離行刑不過七天時間,難道他分身有術,能一邊應付蔣振興案裡越來越難纏的公訴方,一邊還去異地把人從刑場上截下來?

  馬秉元都不信,結巴了一下才把話問清楚:“真能把阿泉救下來?”

  傅雲憲道:“讓許蘇跟我說話。”

  等了足足二十分鐘,此間傅雲憲一直沒有掛斷電話,他微微垂著頭,耐心地保持著一種看似不怎麼舒適的站姿,他緊攥電話在手,手臂肌肉高度緊繃。

  直到電話那頭才傳來一個特別乾淨的少年音。

  “叔叔,我怕。”

  許蘇的聲音。大概是遭了點罪,不怎麼精神,聽著讓人心疼。

  傅雲憲深深喘了口氣。

  “叔叔在,別怕。”

  電話又交給了馬秉元。馬秉元態度大變,表示如果真能讓他弟馬秉泉撿回一條命,他定對許蘇磕頭認錯,八抬大轎送他回來。

  掛電話前,傅雲憲以最嚴厲的語氣警告馬秉元:“你給我把許蘇當親爹供著,好吃好喝的伺候,但凡再有一點磕了碰了,我會把你手下全送進去,要你全家的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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